于是,我便把它当作精神的沃土,偶尔孤寂的时候,便一个人来到这个小天地里玩耍。正如史铁生先生对于地坛的情感,它镶嵌在我的生命里,于我梦想奔跑的路上若即若离。你该相信,每个人都需要找到这样一片广阔自由的天地,属于你一个人精神灌溉的处所。可供你歇斯底里地号啕,供你任性妄为地宣泄,供你发自内心的深省,供你漫不经心地享受岁月。你又总能从中获益,因为在到来之前,你或者愁肠满腹;但是离开之后,你又或将风景看透。
而那个时候,我最岑寂的心事,莫过对于父母的祈盼和想念。我会虔诚地跪,为父母祷告平安,祈求破镜重圆。而每一次,我都能够在回忆里不觉然地流泪。
在冬季,我最害怕的是黑夜。一个人躲在空旷的房间,不敢关灯,竖起耳朵,静听岁月的风声;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用被子蒙上头,试图增强安全感。
那个年代,农村是开“早学”课的。所谓的早学,便是在早饭前大约一个时辰的自习课程,用来读书记忆,用来温习功课。这个课程不仅高年级有,低年级也要积极响应。大概是从小学二年级开始,除却周末,每日清晨六点到七点的时间段,无论阴天下雨,寒来暑往,都从不间断。
我所经历的,是北方的20世纪90年代。如果你出生在城市,并且没有成长在那段岁月,那么你绝对要诧异,或许要感觉荒唐好笑。这也是我一直所不能理解的。但是那样的生活,我确实持续了三年,直到后来我再一次走向了我的城市。
在冬天,为了能早点到学校,我通常要在五点爬起来,摸着黑上路。家离学校近的,可以选择步行;离得远的,就只能依靠自行车了。而我是后者。所以,在六七岁的时候,我就能灵活地驾驭一辆高低杠,那自行车都跟我身高差不多了。但是在漆黑的、奔赴校园读“早学”的路上,在冰面上行驶的车轮,还是难免要发生侧滑,偶尔我也会失足跌倒在冰窟里。
但是有时候,你不得不向孩子们致敬。因为他们的真实不复杂,在跌倒之后,他们能够很快地忘记疼痛,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爬起。想想人生也是,你不可能因为惧怕跌倒而忘记行走,放弃自己的内心世界。
诚然,童年独处的生活,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洗衣,一个人思考,一个人游戏。这一切看似简单的事情,却在少年的生活里发生,并带有不可商量的余地。最终使我明白,如果没有人在意你,至少你还可以学会在意自己。同时,当无人向你负责的时候,起码你还可以对自己负责。
我要感谢那段特殊的经历,让我学会在孤单中成长,使得内心变得足够坚硬和强大。我尽力让自己做得足够优秀,因为我知道,我需要找到一个改变现状的突破口,凭借着自己的日渐丰满的羽翼,走向来时的路,重新回到理想生活的轨道上。
所以那些年,我一直都很努力。每学期我都是班级里的“三好学生”,各种各样的奖状挂满老屋的墙壁。还有一次,在镇上的文化课竞赛中,我包揽了所有科目的第一名。这丝毫没有吹嘘,有奖品、奖状和许多旧物为证。
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春天来了,一个男人在花园里种下一株玫瑰。他殷勤地浇水、施肥,精心地呵护,只盼来年缔结美丽的花朵,释放馥郁的芳香。就在玫瑰初绽花蕾,即将开放之时,他发现枝干上长有许多刺,特别扎手。他开始苦思冥想,这布满尖刺的枝干上,又怎能开出美丽的花朵?这想法着实令他懊恼沮丧,他失去了先前的耐心与细心,任它自生自灭。有因必有果,就在开花之前,那株玫瑰枯死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株玫瑰,美好的品质是花,恼人的缺点是刺。有些人只看到自己带刺的缺点,被一叶障目,因而悲观绝望,自暴自弃,以为自己浑身缺点,以为自己不会产生美好的品行,拥有美好的未来。于是,他们疏于甚至放弃浇灌心中的花朵,不再努力挖掘自己的潜能,最终导致一生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玫瑰是先长刺后开花,人也一样,只有超脱现实,完善自我,才有机会化茧成蝶,完美绽放。
有时候,如果你盲目地选择对象进行比较,感觉自己的卑微和渺小,那么你已经陷入了消极的误区,你需要从这个悲观的泥沼中果断地爬起,多给自己一些掌声和鼓励。因为总有阳光照进回忆,温暖卑微的你。
如果你过分地抱怨现实,放弃了内心的追逐,那么你更要告诫自己,命是失败者的借口,运是成功者的谦辞。此时,唯有进取才是你爬向人生高处,看透风景的梯子。
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人生是一杆因人而异的秤,你若将自己看得太轻,那么你终将感受不到自己的分量;你若过分地在意自己,那么可能又该是空欢喜一场。只有目光对准人生秤杆准星的人,才能够找到正确的道路。
在得与失之间,不再是手无寸铁的少年
父母分开的时候,我六岁。第一次站在法庭上,为自己的命运做抉择。一脸严肃的女法官将目光投向瘦削的我:小朋友,请你回答我,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了,你愿意跟谁一起生活?
我默不作声,含着眼泪望着眼前我至爱的双亲。我尚且无力感知,在法槌落地的那一刻,究竟意味着什么。直到决定我命运的一纸判书,被打上红印,便再难有更改的可能。
那一庄严的审判结束,我走到父母的跟前,试图牵着他们的手,像往常一样,三个人一起走向回家的路。但是现实告诉我,这一切都只能流淌在回忆里,我所有的祈盼都将在走出法庭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母亲在收拾完行李,搬出家的那一刻,无数次回头亲吻着我的额头。我还保持着原有的天真,不耐烦地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开,理由是我怕上学迟到。我背着书包,与母亲轻言再见。
但是从此以后,母亲就真的走了,记忆的屋檐下,就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直到夜幕降临,视线被黑暗一寸又一寸地吞没。
我问过许多人,妈妈去了哪里,可是没有人能给我确切的答案。我奔跑在盛夏的午后,急匆匆地追赶着每一辆过境的公交汽车,企图在某一个窗口,找到母亲的身影。然后一个踉跄躲进她的怀抱,任性地撒娇,诉说着依赖与想念。
但是即便我磨破了好几双小皮鞋,摔了无数次跟头,也无法再看母亲一眼。那时,父亲常常在深夜醉酒归来后,一把将被窝中沉浸在梦乡的我抱起,用坚硬的胡楂刮痛我的脸。记忆里,父亲哭,我也哭。
一年后,母亲回来看我。同样是在盛夏的午后,也同样听得见聒噪的蝉鸣。只是当时的我,早已由城市转入农村的学校。但是母亲还是辗转在我乡下的新学校里将我找到。
对于母亲的到来,我表现得异常坚定。尽量不让过往的同学,察觉出我内心的波澜。只是母亲,在那短暂的邂逅之际,无数次地泪如泉涌。临走的时候,她把一件手工编织的毛衣和几件新衣裳塞到我的手上,并如当初一般,不断地将我搂在怀里,亲吻着我的额头。
我在母亲走后的那一夜,失眠了。我躲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做苦苦的挣扎;我抚摸着那件着实温暖的手工织衣,默默地流泪。
少年时代,总是有点叛逆。就在母亲离开半个月之后的一个周末,我一个人坐上了火车,踏上了寻找母亲的旅途。我把留给祖父的字条,压在他的老烟袋下面,试图以此来打消他的顾虑。
结果就在火车即将启动的那一刻,我被好心的列车员发现,然后被转交到了车站,继而又被工作人员,送回了祖父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