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启动了,我的心随着轮子的转动变得异常兴奋。
刚满二十岁的我,对即将到来的崭新生活和未来充满了憧憬。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军工厂会是什么样子?到那里会安排我做些什么?这一切像谜一样充满新奇和诱惑。我浮想联翩,激动得忘乎所以。口中轻轻哼着曲子,环视着车厢里的一切。当我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向窗外望去时,看到母亲正吃力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眼巴巴注视着我。她似乎已经后悔把我送上了南下的列车。而我全然没有顾及到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开心地送给她一个灿烂的笑。火车加速了,母亲紧追了几步后不得不停下来,但依旧伸长脖子向我所在的窗口望着,还抬起手抹了一把眼睛,母亲哭了。我不解地想:哭什么嘛,该为振翅高飞的女儿高兴才是。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去年夏天,儿子考进一所全国重点大学,从未离开过家的儿子开始了住校生活。漫长的军训生活结束后,我站在胡同口,望眼欲穿盼儿归。当全副武装的儿子站在我面前时,我盯着他那张晒得黝黑的脸膛深情地问:“想不想妈?”他心不在焉地说:“还可以。”便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去和他的老朋友——电脑会面去了。他的十指欢快地敲击着键盘,脸上溢出久别重逢的兴奋与喜悦。瞧他对电脑比我亲十倍的样子,我感到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母亲伸长脖子望着开动的列车抹眼泪的情景。我深深地理解了母亲当时的心情:与她朝夕相处的唯一的女儿,突然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且独自远行,做母亲的怎能不牵肠挂肚?
人,难道非要等自己有了孩子以后,才能理解父母对儿女的牵挂和厚爱吗?如此,时间是否太久了些?
同亲人之间与同他人之间一样,多一份理解就多一份暖意,早一日理解,就会早一日感受到生活的温馨。
1998年4月7日《北京广播电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