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远之坐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只孤独的困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着伤口。在念云踪和苏致言相依相伴时,他却只能形单影只地拥抱着寂寞。
想起念云踪与苏致言携手相牵,回忆慢慢往后回放,念云踪拿到如此珍贵的七星灵草,却愿意毫无条件地送给苏致言治病,再忆及六年前念云踪与苏致言坐在墙头,她那么认真和温柔地为苏致言拍背……
脑中霍然精光闪过,桓远之这才惊觉原来念云踪在那时便已认识苏致言,甚至还不止是认识,他们的感情究竟深厚到何种地步了?桓远之只觉得心中一阵又一阵的酸楚难以平息。
他的手忽然大力一挥,扫去桌子上所有的物品,顿时空洞的房间里发出一阵噼哩啪啦的响声,不一会儿后又重归寂静。
“叩叩。”
“桓大哥,你在不在?”
又轻又弱的敲门声伴随着女子怯怯的询问几不可闻地响起。
桓远之没有回答,此刻他不想见到任何人,他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显示出他的脆弱。
门外的声音沉寂了许久,女子竟鼓起勇气轻轻推开了门:“我……那我进来了。”她分明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桓远之越不说话,她便越是担心他有什么事。虽然平时她胆小怕事,此刻却有一股莫名的动力推动着她进来看看桓远之,只有亲眼看到他没事,她才能心安。
一盏昏黄的油灯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照亮了屋子,映照出提灯女子那羞涩且担忧的脸,那巴掌大的鹅蛋脸犹然带着三分稚气,被穿堂风吹得高高飘起的绯红色衣裙下却依稀显露出少女玲珑的身段,正是那薛红蛛的孙女——薛楚禾。
看着地面一片狼籍,乱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薛楚禾没有丝毫埋怨,只轻轻把油灯放在地上,蹲下身轻柔熟练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婆婆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经常砸碗掀桌子,她都习以为常了。
但桓远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角都没有看她一眼。
不一会儿,薛楚禾便将地面收拾得一干二净,她将油灯提起放在桌面上,顿时一团跳跃的烛光照亮了桓远之的脸庞。
“呀,你的脸受伤了!”薛楚禾轻呼一声,既心疼又担忧,她急忙拿出金创药,用手绢小心翼翼地替桓远之擦去脸上的血迹,抹上金创药。
桓远之却不领情,粗鲁地用袖子抹去金创药。
薛楚禾焦急得简直快要哭出来了,本来就白晳的脸此刻更加苍白起来:“如果不擦上金创药,脸上会留疤的!”
“留疤才好……”桓远之的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这样我才能永远记得……”
看着妙龄少女微微低着的耳际露出尖尖的耳朵,那头熟悉的淡栗色卷发竟令他心神有些恍惚起来。
薛楚禾知道他虽然看着自己,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和自己有着相似特征的精灵族少女,不禁心中一痛,哀伤地看着桓远之,好半天才嗫嚅地问道:“是因为念姑娘么?刚才我听几个弟子在说……”其实弟子们谈话的内容比她的轻描淡写更加不堪入耳,薛楚禾听得心中难受,所以一听完便急匆匆地赶过来看望桓远之。
桓远之闭口不言,薛楚禾心中纠结了好一阵,才好心劝道:“其实不止念姑娘不明白,连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桓远之冷冷地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那你还来?”
薛楚禾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我自小跟着婆婆长大,婆婆去哪我自然是去哪。”
她口中所言的婆婆指的便是薛红蛛,薛红蛛见幻境被念云踪和桓远之破除后,一刻也不敢久留,立刻带着薛楚禾逃到到桃木观来。薛红蛛的父亲与白梵天是多年好友,她见白梵天逮住了寻剑山庄的两名弟子欲要交换七星灵草,便留了下来想要开开眼界。
不想还没住几天,就见桓远之来投靠白梵天,白梵天喜不自胜,立刻收了桓远之为徒。薛红蛛气得几天没出门,倒是薛楚禾一有空就过来看望桓远之,默默地听他吹箫,为他收拾房间,煮水斟茶。初时桓远之见她一次便拒绝一次,后面也没了耐心,便随她去了。
桓远之忽然神色一变,侧声细听,迅速对薛楚禾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师傅来了。”
薛楚禾有些不安,立刻低下头局促地道:“那我先走了!”说完,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撒开小碎步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果然,不多时,白梵天就独自踏进桓远之的房中。
一进门,他便嘻嘻哈哈地笑道:“听说你已经把那两个小兔崽子抓起来了?”
桓远之站起,毕恭毕敬地道:“师傅吩咐,弟子怎能不从。”
白梵天瞟了一眼他脸上的伤口,心疼道:“这么好看的脸竟然受了伤,得让多少女人心碎啊!是不是那个精灵族的女人干的?我这就吩咐弟子去把她的脸给千刀万剐了,为你报仇!”
白梵天一边说一边欲要出门去下达命令,桓远之慌忙拉住了他,劝阻道:“师傅万万不可!”
“为何?”
“呃……”桓远之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梵天仰天大笑,桓远之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又怎会不知?刚才那句话也只不过是试探他的:“喜欢一个女孩子甚至很多女孩子这都没问题!可是你不能让自己的心境被她影响……”
桓远之悚然一惊,笑着解释道:“当然不会……师傅,不瞒您说,那七星灵草本是念云踪先拿到的,徒儿和她认识了一段时间,感觉到她并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简单!若是她成为我的女人,自然也会听从师傅的命令,总比让苏致言得到她,成为寻剑山庄的女主人要好吧?”
“哦?竟有此事?”白梵天扬了扬眉,他确实不知七星灵草原来竟是念云踪先拿到手的,“你有此念头,究竟是想帮我们桃木观,还是想与你那兄弟争个高下?”
“徒儿自然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但首先徒儿会站在桃木观的立场来打算,请师傅放心!”桓远之重重地点了点头,继续进言,“所以刚才徒儿一直在冥思苦想,要如何才能得到她的心,让她死心塌地听从我们桃木观的命令!”
“做得好!”白梵天拍了拍桓远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已经老了,我们观中四位长老虽然修为还算不错,但性格上各有各的缺点,我的徒弟中,又属你的资质最好,做的事情最称我的心意,你好好干,也许有一天,这桃木观观主的位置就会交到你手上!”
桓远之大喜,深深鞠了一躬:“谢师傅!”
白梵天正要走,桓远之连忙追问道:“师傅,那商雁丘和许鸿君现在如何了?他们究竟被关在哪里,是否安全?”
白梵天挥了挥手,淡然自若地道:“这些暂时不用你管,季长老自有打算,他已经安排好一切,就等鱼儿上钩了!”
“是,师傅。”望着白梵天眨眼即逝的背影,桓远之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关上门,想了想又插上门闩,坐回桌边,从一个隐密的柜子里拿出几份地图,一份是桃木观地形图,一份是龙族地形图,一份是七海大陆地形图。他用手在地图上比划着,却慢慢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