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致言和念云踪在牢中没呆多久,便被一阵巨响惊醒。
碎石混着尘土在地牢中弥漫翻滚,喧闹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两人对视一眼,警觉地看向牢房外面。
一个熟悉的声音吵吵嚷嚷地响起:“原来还是我厉害啊!想当年苏南星那老头儿用了十成功力才毁掉它,瞧瞧,我用四成功力就行了,不堪一击!不堪一击啊!”
“师傅?”念云踪心中一喜,循着铁栅栏往外看,果真那灰头土脸从土堆里钻出来的老者正是那久未谋面的苏白染。
“唉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真是心疼死我了!”苏白染顾不上整理脏兮兮的衣服,一边四处乱瞅,一边小心翼翼凑到铁栅栏前同念云踪商量,“这回把你救出去,你可得做好吃的茶酥鸭给我吃哦!”
“你先放我出去再说!”念云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苏白染一如既往的孩子气。
念云踪气得干瞪眼,但她也知道苏白染的脾气,只得同哄小孩子一般哄着他,“好啦,好啦,我答应了,你快开门吧!”
苏白染大喜,两手握着铁栅栏随意往两边一掰,铁栅栏竟如同纸糊一般轻而易举地被拉开,露出一个供一人穿行的大洞。
苏致言并不认得苏白染,他见念云踪的师傅竟是这样一位孩童脾气的老人,不禁有些失笑,但此时看到苏白染随随便便就能将手指粗的铁条掰弯,不由得大吃一惊,虽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依然恭敬有礼地道了谢:“多谢前辈相救……”
苏白染最害怕这种世俗间的礼节,他赶快摆了摆手,头痛地道:“我又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救我乖徒弟的,你想走就赶快走,不想走就继续呆在这里被那白老头虐待,不要再这么罗嗦了!”
苏致言哭笑不得,论罗嗦,他还远远不及苏白染的功力,但以他的脾气,自然不会与苏白染争论这无谓的指摘。
倒是念云踪瞪了苏白染一眼:“行了,快走吧,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白梵天肯定很快就来了!”
“我才不怕他呢!”苏白染还想再辩,见念云踪拉着苏致言匆匆向地牢外跑去,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上,口中依然喃喃地念叨,“有了男人就忘了师傅,女生外向啊……”
也许是因为地牢铁门太坚固,一般人很难打开,所以看守牢房的人并不多。苏白染进来时顺手就将他们解决了,所以念云踪他们一路往外走时并未遇到什么阻拦。但刚奔出地牢门口,就发现桓远之领着不少的桃木观弟子往这个方向赶来。
苏白染察觉到苏致言的身体很是虚弱,很识时务地拍了拍胸脯:“你先带他离开,这些苍蝇蚂蚁就交给你师傅我吧!”
“谢师傅!”念云踪知道苏白染的能力,自然不会与他客气,便拉着苏致言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一路畅行无阻,眼看就要跑到桃木观的外墙,只差一个翻身就能离开桃木观了,念云踪和苏致言的心情渐渐有些轻快起来。
谁知这时,一个身影轻轻地拦在了他们身前。
桓远之望着念云踪和苏致言离去的方向,脸色很是焦急,他急匆匆地向二人追去,却被苏白染一招拦下:“你的那个什么曲子吹得倒是挺好听,只可惜……”
“可惜什么?”桓远之望着在苏白染手心上轻松流转的黄色和蓝色两道颜色深幽至极的光芒,心头一片骇然。
能够不通过武器,徒手散发出强大的灵气,龙族里只有天剑师能做到,这么多年来,他只见过苏南星和白梵天二人能有这般修为。但无论是寻剑山庄庄主还是桃木观观主,都无法同时散发出两种灵气!他停住脚步,猜测着这位老人的身份。
“可惜你拜错师傅了!不管是姓苏的那个老头,还是姓白的臭道士,都不能告诉你怎么样才能达到我这个境界。”
“剑魔苏白染。”听口气、观外在,桓远之立刻便猜出这位口气极大的老顽童的来头。
苏白染笑嘻嘻地收起手中的灵气,侧头看着桓远之:“你若现在拜我为师还来得及,白道士那里我帮你搞定!”
“苏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日后若有机会,晚辈一定会向前辈诚心求教的。”桓远之微微笑着,不亢不卑的模样,着实令苏白染好一阵愕然。
多少年来,想要拜他为师的人数不胜数,他却依着自己的喜好,只收了吕莫岑和念云踪二人。这是他第一次不等别人要求便主动说出要收徒的话,虽说一半为自己一半是为爱徒,却完全没料到会惨遭拒绝。
苏白染还来不及消化这严重的打击,远处竟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师傅快来!”
“不好!云踪有事!”苏白染脸色大变,桓远之及身后的弟子只觉得眼前一花,苏白染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闻得念云踪的呼叫,桓远之的心立时一紧,带着众弟子也赶紧往声音来源处扑了过去。
有事的不是念云踪,而是苏致言。
二人眼看就要脱离魔窟,半途却杀出一人,正是那桃木观观主白梵天。
桓远之被称为龙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苏致言即使病痛缠身,却仍能在他手下坚持两百余招。但在白梵天手底下,苏致言还没看到白梵天出手,便被击到喷血甚至昏迷。
念云踪抱着昏迷不醒的苏致言,心胆俱裂地大声求救。
一袭青衫掠动,面色阴沉地停在苏致言身旁。
念云踪抬头一看,却不是苏白染,而是苏南星。自苏致言离开寻剑山庄,苏南星既想让苏致言多接触外界,提高江湖经验,又担心他的身体无法支撑或是遭敌人伤害。于是便一路跟随,在暗处保护苏致言。
前半夜他见苏致言虽被擒入地牢,却仍安然无恙,所以暂时按兵不动,暗中观察。却不料天色未亮,苏白染便夜截地牢,救出苏念二人,苏致言未脱出桃木观,反被白梵天一掌击晕。苏南星有些气恼苏白染打乱了他的计划,但外孙出事,他也只能立刻显身,出面保护他。
白梵天捋着白色长眉,如婴孩般呵呵一笑,道:“苏庄主,上次见你,你是暗中保护徒弟,这次却是保护何人而来?”
苏南星眉头微皱:“明人不说暗话,白观主早已知道此人是我外孙,又何必口口声声否认呢?”
白梵天明知被苏南星识破,却依然厚颜无耻地:“唉呀,竟然是苏庄主的外孙,不知道为何半夜三更偷偷潜入我观中,害我以为是哪里来的毛贼,下手重了些,苏庄主莫怪!”
苏南星冷哼一声,沉声道:“但不知我们寻剑山庄的商雁丘和许鸿君又可曾得罪白观主?若没有,白观主为何将他二人擒走?”
白梵天哈哈一笑,还未说话,苏白染已闻讯赶来。
他见念云踪安然无恙,心中稍松。一扭头看到苏南星,不由得一愣,然后喋喋不休地叫骂起来:“哈!你这苏老头,几年没见,你又老了好多……”
苏南星朝着他眼睛一瞪,苏白染缩了缩脖子,撇着嘴竟不敢再与他说话,讪讪地看向白梵天,又笑哈哈地取笑道:“臭道士,你地牢那个铁门真是不堪一击啊!当年苏老头用了十成功力才毁掉它,你知道吗?我才用四成功力就把它打得七零八落!看来我比苏老头厉害多了!”
白梵天微微一笑,语气中满满的轻蔑:“你以为这铁门还是墨留先生做的?”
苏白染双手叉腰,双眼一瞪:“难道不是?”
白梵天摇摇头:“当年铁门被苏庄主毁掉的时候,墨留先生早就离开了人世,又怎能再做一个?那铁门是我找墨留先生的后代重新做的,功力自然不如墨留先生。”
“真的假的?”苏白染狐疑地挠着脑袋,一心一意地重新计算到底谁强谁弱。
白梵天与苏南星同样是天剑师,势均力敌,自然是不担心对方,但此刻又见苏白染出现,心中不由得一紧,暗自盘算着。他知道苏氏二兄弟撕破脸皮多年,却不能肯定此刻会不会共同进退。虽然他无法同时对付他们,但胜在有商雁丘和许鸿君在手,所以也不担心苏氏两兄弟敢向他下手。
桓远之领着桃木观弟子奔来,静静地看着苏南星,唇边漾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苏庄主,别来无恙?”
苏南星怒哼一声,袖子一甩也不看他,只冷厉地喝斥道:“想不到我这么多年竟养了一只会咬人的狗!”
桓远之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安静地立在白梵天身边等待吩咐。
“苏庄主!怎么办?我的疗伤术对他一点效果都没有!”念云踪急得声音都在发抖。
桓远之奔过来时,第一眼就是确认念云踪是否无事,心中那口气还没舒缓过来,又见念云踪为了苏致言濒临崩溃,心中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苏南星望着丧失知觉的苏致言,心知此时不是逼迫白梵天交人的时候,他猛一跺脚,俯身托起苏致言,低声叹道:“我们走罢!”
白梵天笑容可掬地道:“苏庄主,三天后请你把七星灵草送到桃木观来,否则商雁丘和许鸿君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苏南星面色微变,也不表态,双腿一动,便如一道青色的流光划向桃木观的高墙,念云踪紧跟在他身后,而苏白染看看白梵天,又看看苏南星的背影,略一沉吟,也跟了上去。四道背影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