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临风小筑的经验,偷溜进桃木观的时候,两人的配合就更加默契了。
苏致言寻路,念云踪望风,轻而易举便来到桃木观的地牢前。
苏致言正准备冲进地牢救人,念云踪却一把拉住了她,心有顾虑地道:“我们这一路似乎顺利过头了,小心有诈!”
“没事的,这么晚了,那些道士们想必都睡得跟死猪一样了!”苏致言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他见念云踪还是犹豫着,以为她胆怯了,便建议道,“不如这样,你在外面把风,我进去看看……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就赶快离开这里!”
苏致言的声音和眼神都令人难以拒绝,念云踪也只好随他的意,心中却暗暗想着,若真有什么事,自己又怎么能够扔下他一个人独自离去呢?
地牢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炭火味和一股湿漉漉的霉臭味。
一道坚实的铁门将监牢与外界隔离开来,铁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推开了。
苏致言的手轻抚着地牢的铁门,望着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地牢深处,想着苏南星曾经对他说过的故事,背心忽然一阵冰凉彻骨。
突地,他飞身跑离地牢,对着地牢外面等待的念云踪急促地叫了声:“快走!”边说边拉起念云踪的手往来时之路飞奔而逃。
念云踪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声如孩童般的娇笑声在静夜中突兀地响起。几群人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出,将二人团团围住。
“苏少庄主虽然灵慧过人,但还是晚了一步!少庄主难得出门,终归还是缺少江湖经验,这一点反而不如念姑娘了!想不到念姑娘区区一介女流女辈,竟比堂堂寻剑山庄少庄主还要警觉……”一位白眉道长摇晃着脑袋坐在柔软的高椅中,由四位道童晃晃悠悠地抬了过来。
那道长面色红润毫无皱褶,偏偏满头长发、两道长至下颌的眉毛和一缕细须都洁白若雪,令人无法辨别他的实际年龄。
苏致言面色一红,心中既惭又愧,握着念云踪的手顿时一片湿润。
念云踪心知那道长有心挑拨,便娇嗔着笑道:“白观主您老人家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居然来欺负我们两个晚辈,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话了!”
那白眉道士正是桃木观的观主白梵天,只见他双眉一扬,笑嘻嘻地道:“念姑娘好眼力,苏少庄主也不弱,刚才居然可以在地牢中全身而退,真是令人佩服呀!”
念云踪不知地牢中发生了何事,疑惑地看向苏致言。
苏致言解释道:“那道铁门是墨族墨留先生亲手打造的,只要人一走进去,就会自动上锁,就算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也无法劈开它半分。”
白梵天拊掌赞道:“不愧是出身名门,果然有见识!”
苏致言捂着嘴轻咳两声,又道:“到地牢的时候念姑娘就怀疑过,以白观主的脾性,防守断不可能如此松懈。后来摸着那道铁门的时候,依稀记得外祖曾经对我提起那道铁门的特殊,所以我猜这一定是个陷阱。”
“你猜得倒不错,可惜有件事你错了。”
“是什么事?”苏致言有些不解。
白梵天的语气略带可惜:“墨留先生做的那道铁门早在十余年前就毁在你外祖手中,现在这道门是墨留先生的后代重新打造过的。”
念云踪这时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对苏致言刮目相看。原以为他病体孱弱,此行必是个累累赘。但这一路上了解日益加深,才发现苏致言不仅武艺不弱,记忆力更是超强,他可以随口背诵出许多秘笈和秘史,想来是养病时闲得无聊,看了太多的书,早已对这些事如数家珍。
白梵天终于把话题转回最重要的事情上:“苏少庄主可把七星灵草带来了?”
苏致言犹豫了片刻,依托着自己的优势开出了条件:“你先把商师伯和许师叔带出来让我瞧瞧他们是否安好。”
白梵天言之凿凿:“你放心!他们在桃木观可是上等贵宾,吃得好睡得香……”
“既然如此,我们就放心了,我们这就回去取七星灵草,下次再来探望他们!”念云踪笑意盈盈地拉着苏致言的手正欲离去,几位弟子却伸手拦下了他们。
身后白梵天的笑声有些阴沉起来:“若你们不交出七星灵草,我恐怕下次你要来探望他们的尸体了!”
“没问题!”念云踪很是豪爽地答应下来,“只是今天出门太慌乱了,忘了把灵草带在身上,下次来的时候我们一定双手奉上!”
“下次?有人可等不及了……”白梵天嗤笑一声,“少庄主既然来了,不如就好生在桃木观中陪他几天,等七星灵草送到本观主手中之后再走也不迟。”
苏致言转过头,一脸奇怪地问白梵天:“却不知是何人?”
白梵天的嘴角浮起一丝诡谲的笑,他忽地伸出双掌互击了几声。
一个黑影轻飘飘地从高处掠下,落在一众弟子的最前沿。
一袭简洁的黑衣很随意地挎在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惊艳之态,在一群男人之中显得分外出众。
“桓远之!怎么是你?”念云踪失声惊叫起来。
桓远之的眼神在念云踪和苏致言互相紧握的双手上瞟了一眼,玩味地一笑,半真半假地问道:“不错,一别二十多天未见,念云踪,你可有想我?”
念云踪根本没意会到桓远之话中的深情,又是着急又是失望:“桓远之,那个道士老头不是好人,他和简碧城是一伙的,他们要杀我们,抢我们的七星灵草,你不记得了吗?”
桓远之又瞟了一眼苏致言,意有所指地道:“那谁是好人?寻剑山庄的就一定是好人?”
念云踪顿时语塞,看向面色难堪的苏致言,手中又握紧了几分,像是要安慰苏致言。她又转头冲着桓远之说道:“你的仇已经报了,又何必到这种地方来……”
桓远之不冷不热地道:“现在全龙族都知道我入了魔道,每个人都欲除我而后快,只有桃木观的人能接纳我,你说我不入桃木观,又该往何处去?”
念云踪一愣,犹记得离开幻境之后,他们讨论着若被人知晓他已入魔之事该如何是好,那时桓远之还嘻皮笑脸的满不在乎,不过短短一多个月,他们竟已形同陌路。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恍如昨日黄花,今日明日她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他?念云踪只觉鼻尖一酸,眼眶湿润,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的好徒儿,你且将你兄弟留下多住几天,夜深了,我要先回房休息了。”白梵天将留客之事说得轻而易举,言语中的深意却不容置喙。言毕,他朝四位抬轿道童挥了挥手,道童们心领神会,抬起白梵天快步离去。
“是,师傅。”
这一次,念云踪更是惊愕得不相信自己的双耳:“什么?你竟拜那老头为师?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苏庄主?”
桓远之没有回答她,却撇头看着苏致言,毫不客气地道:“你身体不好,不如就乖乖束手就擒,省得我们打来打去那么麻烦。”
苏致言有些难过地看着桓远之,他总觉得是寻剑山庄将他逼入这个境地的,是自己的母亲将他害成这样的,他的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尴尬。
苏致言没有开口,念云踪却开始替他抱不平了:“桓远之你清醒一点!无论如何,少庄主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的亲弟弟?”
苏致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念云踪每次对桓远之都是直呼其名,虽然语气略显泼辣但总感觉有一种没来由的亲切感夹杂其间,而对自己,却总是客客气气地称他为“少庄主”。没经过对比倒也罢了,一对比,他心中便涌起一股酸涩,仿佛和念云踪的距离被活生生地拉开了一大截。
“我的亲弟弟?这个孽种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桓远之嗤之以鼻,“他比我长得更像我父亲,看见他真的很让我厌恶!”
“你太过份了!”念云踪狠狠地斥道,她用力拉着苏致言的手,双眼冒火地瞪着桓远之,“我们走!我就不信他敢杀我?”
苏致言在念云踪的拉动下走了几步,却因为桓远之的话又停下了脚步。
“苏致言,你要躲在女人身后躲多久呢?以前你娘保护着你,现在你娘不在了,你又找了一个女人来保护你,难道你以为她能保护你一辈子?”
苏致言心中大受刺激,他面朝桓远之,正色纠正道:“不,我会保护她一辈子。”
念云踪吃惊地看着苏致言,苏致言正巧也回头去看她,坚定地对着她点点头,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态度。
桓远之看着他们两个,眼神中闪烁着难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