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便看到沐戎戎焦急地在苏致言房门前徘徊,看到苏致言回来,沐戎戎这才开心地奔到他身边,含情脉脉地道:“言师兄,你终于回来啦!你去了那么久,我担心死了,我都说了要和你一块儿去,你偏偏不肯……”
声音嘎然而止,只因为她终于看到了苏致言身后的念云踪,目光扫过她湿答答的秀发和裹着身体的披风,她的脸色顿时铁青起来:“言师兄,我给你的披风为什么会在那个恶毒的女人身上?”
苏致言不明白为何沐戎戎那样说念云踪,他也不好追问,便转移话题道:“戎戎,你能不能借一套衣服给念姑娘,她的衣服……在路上被偷走了。”
虽然苏致言极力帮着念云踪掩饰,但沐戎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冷哼一声,轻蔑地道:“她那种破烂衣服也会有人偷么?如今的小偷都瞎了眼……”
苏致言见沐戎戎一直针对念云踪,不免有些难堪。他偷看了念云踪一眼,她倒是耸了耸肩并不放在心里。苏致言这才放心许多,低声道:“你若不肯也罢,我找其它人去借……”沐戎戎被他这样一说,哪还有脾气,早已心虚地低下头,乖乖地缩了缩身体,低声应承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沐戎戎“特意”给她挑选的衣服。柔软又光滑的绸缎,捏在手中的感觉是很好,但穿在身上却说不出的别扭。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不习惯,并不是沐戎戎有意为难她。她却不知道沐戎戎也是费尽了心机,想挑一套最差的衣服给她。奈何哥哥给她买的衣服一向都是好东西,挑了半天竟然挑不出特别差的衣服,最后只得挑了件爹爹前段时间送给她的礼物,一套蓝紫色的裙衫,她不喜欢那么深的颜色,竟是从来没穿过。只是沐戎戎觉得最差的衣服,到了念云踪手中却也是她所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了!
沐戎戎的身材比较圆润娇小,她的衣服穿在念云踪身上便显得有些短小,不太合身。念云踪想了想,又再脱下,取了剪刀和针线,将过宽的布料剪下,缝在过短的地方。在镜月湖的几年,陆小臻教会了她如何缝制衣衫,不过她对穿着不太感兴趣,很少动手,今日按陆小臻所说的去弄,倒是似模似样的。
针线在她手中上下穿梭,如花蝴蝶一般舞蹈着,煞是好看。不一会儿,她再次穿上出现在苏致言眼前时,竟极为修身,那细腰纤姿的模样,令苏致言一时竟看得呆了。
苏致言回过神来,两眼放光地笑着赞赏道:“女孩子就应该多打扮,穿着漂亮的衣衫,心情也会变美的。”
看到他的笑容,念云踪有些发愣。虽然她从没见到苏致言放声大笑,但他每个微笑都令人感到如沐春风,很是舒坦。只是现在她顾不得想那许多,只忧心忡忡地问出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商大哥和许姐姐究竟出了什么事?”
苏致言低叹一声,斟酌着字句说道:“你们从大泽山出来后,分两批离开,你和……走一条路,商师伯、许师叔带着戎戎走了另一条路。他们在路上遇到偷袭,被桃木观的人擒获。他们让戎戎回来报信,要求我们用七星灵草去交换他们二人。”
“什么?”念云踪大惊失色,难怪商雁丘和许鸿君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原来竟被桃木观的人抓走了,她愤愤不平地一拍桌子,“又是桃木观!那伙人真是贼心不死!”
苏致言有些诧异:“你们在路上也遇到桃木观的人了?”
“不错,桓远之……”念云踪提到这个名字,心中才发现有些不妥,她忐忑不安地偷看了苏致言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赶紧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的!”
念云踪还是有些担心:“那……你们打算如何做?”
苏致言微微一笑,只认真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念云踪陷进那一汪如水般柔和的眼眸中,神情有些恍惚。
苏致言的五官和桓远之有些相似,但苏致言却更加俊秀一些,他的轮廓是柔和的,虽然不张扬,却显得很有灵气。他身上有一股清淡素净的味道,和他在一起很安心,能令人遗忘整个世界,不自觉地想要远离俗世纷争。
桓远之的轮廓却很是刚毅,浓墨重彩的五官令人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去描绘一番。和他在一起永远想象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或令人惊喜,或令人羞涩,或令人恼怒,或令人伤感,让人感受到生活是那么丰富多彩。
他们二人的性格简直是天差地别,这样的两个男人怎么偏偏会是两兄弟呢?
“你在想什么?”苏致言问得很随意。
“在想你和桓远之……”念云踪也很随意地脱口而出,等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时才发现已来不及,只得将错就错,把自己心头的疑问问个清楚明白,“你娘的事,你都知道了?”
苏致言知她问的是自己晕倒后发生的事,有些伤感地点点头:“三庄主都告诉我了……这样也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负责。”
念云踪凝视着他,虽然苏致言表现得若无其事,她还是感觉到他心中的痛苦,她试探地问:“那你恨不恨你哥哥?”
听到“哥哥”这个词,苏致言神色一震,脸上神色极是错综复杂,过了好久,才慢慢说道:“这些年,他也受了很多苦,我们家欠他太多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恨他呢?”
念无踪这才放下心来:“其实那天他本可以带着七星灵草远走高飞,但是他却把灵草留给了我,其实在他心中,也很是担心你身上的毒,否则他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到大泽山去寻七星灵草呢?那时商大哥、许姐姐和戎戎都受了伤,只有他一个人独自与幻兽厮杀,好几次他都危在旦夕,却从来没想过放弃……”
苏致言面带异色,看着她口若悬河地为桓远之说好话,表情愈加复杂起来。
念云踪兀自讲个不停,末了,担心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商大哥和许姐姐出了事,三庄主一定很担心吧!万一……”她想起那个在湖里和她玩闹的小男孩,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没有安全回来的原因,还会那样肆无忌惮的玩耍吗?
苏致言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念云踪十分熟悉的那个小布袋。
念云踪布袋里的七星灵草,失声叫了起来:“你哪来的七星灵草?苏庄主给你的?”
苏致言摇了摇头,他不愿意骗念云踪,便压低嗓音回答道:“是我偷来的。”他把七星灵草往怀里一塞,开始动手收拾包袱。
看着苏致言的举止,念云踪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少庄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苏致言手不停歇,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收拾东西啊。”
念云踪的头隐隐作痛,她依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可收拾:“你带着七星灵草……难道你要去那个地方?”
苏致言叹了口气,干脆停下手中的东西,正视着她道:“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如果你想去,可以跟我走。”
念云踪心中并无欢喜,反而用力摇着头反对:“不行!你身体这么差,怎么能去救他们?还没走到桃木观,你就倒下了!”话又说回来,桃木观在哪里,有多远,她倒是完全没有概念。
仿佛与念云踪所说的话相呼应般,苏致言忍不住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他有些怔忡地看着窗外:“外祖绝对不会拿七星灵草去交换的……”
念云踪同意地点点头:“这个肯定了!你可是他唯一的孙子、寻剑山庄唯一的传人,七星灵草对你有多重要,他不会不知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了七星灵草,你该怎么办?”念云踪说着说着,竟然也着急了起来。
苏致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柔柔地看着她:“你如果不想以身犯险,就留在寻剑山庄……”
念云踪想都不想就截断他的话:“你妄想!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想起这一路和桓远之饱一顿饥一顿的可怜生活,身上的肉都不知道又掉了几斤呢!
苏致言轻笑一声,温柔地问道:“你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念云踪连忙摇了摇头,脱口而出:“你多带些银两就好了,我很能吃的!”
不知为何,苏致言一向淡然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些哭笑不得的波动。
寻剑山庄后门外,两个瘦长的身影动作灵巧地开门、关门、跃动。
不远处高高的屋顶上,苏南星望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许薄满怀担忧地道:“掌门师兄,致言的身体那么弱,实在不适宜在外奔波,不如我去把他们劝回来?”
苏南星摇了摇头,略有所思地道:“你和我都老了,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又何必多嘴惹人烦呢?”
“可是……”许薄沉吟着,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担心苏致言多些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多些。
苏南星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不放心你就跟着去,山庄里还有许多后辈,山庄里的事务,是时候放手让他们多锻炼锻炼了!”
“多谢大师兄成全!”许薄大喜,立刻从高高的屋顶一跃而下,小心翼翼地跟随在二人身后。
身后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他奇怪地回头去看,不由得一愣:“大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苏南星轻声咳了一咳,略带尴尬地掩饰着自己的心情:“我也不放心啊!”
许薄强行忍住心底弥漫开来的笑意,他扭曲的表情在那一刹那变得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