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山庄里并没有什么人走动,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很快便来到一座牢房前面。
牢头对少庄主很是谄媚,少庄主只说了两句,牢头便同意让他们进去,连看都没看念云踪一眼。
走了几步,少庄主却停下脚步,看着念云踪抱歉地说道:“你进去和你娘见上一面吧,但如果想救她出去,我也帮不了你。”
念云踪能体谅少庄主的难处,正待说些什么,少庄主却转身消失在牢房门口,只远远地传来几声咳嗽。
她轻叹一声,不敢再浪费时间,一间一间的牢房寻找过去,很快便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
“娘……”她哽咽着轻唤一声,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对外貌颇为重视的母亲,此刻却比一个叫花子更为狼狈。
香堇慢慢抬起头,脸上的黑暗流民印记很是醒目。她愣愣地看了她片刻,这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云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救你的……”念云踪低头寻找牢门的锁,“从我们失散后,我就一直在寻找你和爹爹,直到今天早上我听说寻剑山庄抓了你,我就立刻跑来救你了!”
“今天早上?不!你快走!快走啊!”香堇声音急促且焦急,伸出黑糊糊的手努力想将念云踪推远。
“娘!”念云踪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救出你,我是不会走的!”
香堇心急如焚:“你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他们放出风声,一定是想诱你来此……”
自从少庄主告诉她,香堇被抓已有两天,念云踪的心中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救母之心过于急切,使她不愿意细想。此刻被香堇一语道破,她也终于明白到那股不祥的预感是因为什么。
“你快离开这里,去找你爹来救我……”香堇努力将念云踪往外推。
念云踪正犹豫着,一个熟悉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你想走也来不及了,不如进去和你娘亲呆在一起倾诉衷肠,然后再一齐到下面去找你爹,到时黄泉路上一家团聚,也让你爹不会那么孤单,你觉得如何?”
“小红鸟?”念云踪的心漏跳了半拍,回头一看,那丑陋的伤疤毫不掩饰地呈现在她面前,来人可不正是朱雀?
“昨晚和你在一起那个黑衣人是谁?”朱雀的口吻仿佛是邻居间在闲话家常。
念云踪顿时明白,那几个龙暗卫回去后一定添油加醋把昨晚的事告诉了朱雀,所以才有了早上敲锣打鼓的那一幕。她冷哼一声:“你手下抓不到我,你就用我娘把我骗过来?”
朱雀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没有骗你,你娘确实在这里……”他伸手把锁打开,头歪了一歪,像哄骗小女孩似的:“乖,进去吧,你和你娘一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
念云踪站着不动,香堇却像疯子一样从牢房里冲了出来,紧紧地抱住朱雀,大声吼叫道:“云儿你快走!快去找你爹!你爹会来救我的……”
念云踪知道再留下去也于事无补,紧咬下唇,强自抑住心中的难过,转身就往外跑。
“你爹早已经死了,你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了……”身后传来朱雀冷漠而嘲讽的声音,念云踪脚下一个踉跄,她僵硬地转过头望着香堇,声音十分飘忽:“娘!他是骗人的对不对?”
香堇却不回答,只一个劲地叫念云踪快走。
朱雀面带嗜血的微笑,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你和你爹娘失散的那天,你爹就死在另一个很厉害的龙暗卫手里了!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也是像你娘这样紧紧抓住那个龙暗卫的脚,叫你娘快走……可惜你娘最后还是没走成,被我抓到了,一家三口想不到你反而是逃得最久的一个!”
念云踪紧咬贝齿,双手快速地往身后一捞,一张坚硬的小弓和一支簇黑的小羽箭立刻出现在她手中。
面对朱雀,念云踪不敢大意,一眼睁一眼闭,箭尖直指朱雀。
朱雀的速度更快,他将香堇挡在自己身前,同时拔剑抵在香堇的脖颈上,眼底尽是嗜血的光芒:“把弓箭扔了!”
“不要!”香堇惊恐地摇了摇头,凄声哀求道,“朱雀我求你你放过她吧!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念云踪没有把弓箭扔掉,她知道就算听朱雀的话,他也不会放过香堇。她将弓弦拉至最满,但箭尖前方,母亲的身躯挡在朱雀面前,使她不敢轻易射出。
朱雀什么也没说,剑光一闪,香堇的手臂顿时血迹斑斑。他这才恶狠狠地道:“最后一次,把弓箭扔下。”
香堇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来,但念云踪却感觉心中一阵疼痛,她毫不犹豫便将弓箭扔在地上:“放了我娘!”
朱雀伸出舌尖舔了舔剑身上的鲜血,他喋喋地笑着,竟挥剑朝着香堇的两边脸各划了一道:“这两剑,是感谢你将我毁容!”
我不毁你也没容!念云踪腹诽着,口中却不敢激怒朱雀,她忍着心痛,小心翼翼地和朱雀商量道:“朱雀大哥,你要感谢我,应该冲着我来,我在这里等你,你先放了我娘,好吗?”
朱雀却残酷地笑道:“我岂会不知,你这小娃子一肚子的鬼点子!”他又挥剑在香堇大腿上狠狠刺下去。
香堇越是咬牙承受着痛苦,念云踪就越是难过,她知道母亲是怕她担心,才忍痛不叫,但她额头上的斑驳汗水和苍白颤抖的脸色早已说明了一切。
又是一剑刺中香堇的小腹。
她的心好痛好痛,每一剑仿佛都刺在她的心中。念云踪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朱雀,你到底和我们有什么仇,非要这样对我们!”
朱雀冷笑了几声,大声叱道:“你可不要怪我,谁叫你爹娘得罪了龙王和龙妃?谁叫你投胎在他们家?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龙王?龙妃?”念云踪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似乎要将这仇恨埋进身体的最深处。
“你若要报仇就去找龙王和龙妃……不过我想你也没命活到那个时候了!”又是一剑,戳在香堇的后脊背上。
一剑连一剑,香堇的身体上不知道有多少处伤口,无数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浸透了香堇的衣衫,淹没了她的身体。
最后一剑从香堇的头顶贯穿,她再也看不见她最亲爱的女儿了。
红色的光芒刺痛了念云踪的眼睛,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要——”她以最快的速度窜到香堇身边,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她抹去母亲脸上的血迹,那双总是慈爱有加的双眸却已黯淡无光。
“娘……你起来啊,我们还约好要一起去土之海寻找七色沙,去风之海钓鱼……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一个人……”念云踪呜咽着,紧紧抱着香堇的尸首不放。
她喃喃自语着,一边不停抹着香堇脸上的鲜血,一边喃喃地回忆着曾经的美好往事。
逃了那么久,她终于还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