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的人堆儿里突然冒出一突兀的笑声来:“三侄子这回记着是兄弟。想想十几年前,你爹刚死那会儿,你跟太夫人可不不是这么说的。也不是多热的天,硬说二哥不愿见大侄子那个不孝子,早早抬出去给埋了。那会儿好似还说过你没这么个不孝的大哥,可是?”
这说话儿的人是老侯爷的庶弟,排行老六,一向也是个混不吝的。虽说不跟老侯爷似的贪花好色,却喜赌耍赖。因着都是个混子性格,倒是跟老侯爷兄弟感情不错。
当年焦氏嫁到侯府之时,他还是个孩童,很得了些焦氏看顾。慧姐儿寻上门去,他一口便应下帮这个忙。
楚晋章一向不喜这个小叔,但当年他义正言辞说过的话,在座族老们都是听着的,因而面上红了红又黑了黑,转了好几圈儿。
不等那边儿楚晋章回出话儿来,这边老太太朗声开口道:“他小叔,你虽说自来就是个富贵闲人,可这规矩礼仪总该懂些吧。当年老大没回来给他爹上柱香是实情,咱们娘两儿说出那话也是替老侯爷不值。如今章哥儿说这话也是道理,难不成还能看着大房几个小的出去开府受人欺负?手握家产怕是也难保隔三差五没个亲戚上门打秋风。”
老太太这话意思就是指着那六老太爷不懂大义规矩,也是明着说道他想谋侄孙家财。六老太爷当即也是气得整张脸红紫,鼓着脸自顾气了好一会儿。
那边楚晋章见状正要趁机盖章定案,另一边儿那黑脸的老太爷又说话了:“二嫂是个懂礼知礼之人,那前段儿兄弟听说大侄儿身边老有咱们安宁候府的暗卫前去刺杀是怎么一回事?”
“哦,十三叔误会,那是战场凶险,侄儿专程派了护卫前往保护大哥。这都是外头的事儿,娘不知情。”楚晋章赶紧拱手一礼,解释道。
“哦,外头的事儿.....那后宅的大嫂可晓得一二?”那黑脸老太爷又问。
“十三弟说来听听。”
“听说当年二哥身后还留有一孩子,那孩子至今仍在府中活着。说来今次分家没他一份儿却是不妥的。”
此言一出,堂中哗然。连着隔间内,乔氏等人也忍不住往老太太面上望来。
“十三弟常年呆在建州,这京中情况是哪里听来?”老太太淡淡道
“倒也不算是听来的,而是有人主动来告诉我的,前来相告之人便是那孩子身边的一婢女。”
“呵呵呵.....笑话,十三弟不过不惑之年,脑子就这般不清楚?若当真如你所言,有那么一孩子,这些年我是如何藏得住,又如何还得让他身边儿有什么婢女。”
“诸位族老,十三太爷所提及那位婢女便是奴婢。”老太太话音刚落,堂中突然冒出一位绿衫女子,垂头跪地,缓缓道。
“你,你,你是如何进来的?来人!来人!”楚晋章见状,大怒,吼道。
立马便有守在外头的侍卫进来。
“把这来路不明的女子给我带下去。”
“且慢,三侄儿,你好生瞧瞧,这衣裳不就是你府中二等丫鬟所着,哪里就是来路不明了。”那黑脸老太爷缓缓道。
众人跟着一道点头。
“这女子我从未见过,定是乔装打扮蒙混进来,否则怎么不明安宁候府规矩,下人不可进宗祠。”
“三老爷,您不可能不识得奴婢,奴婢曾是老太太身边儿的大丫鬟秋菊。”秋菊抬起头来,回道。
隔间内,老太太一双利眼,死死盯着慧姐儿,似乎要从她那姣好的面容上盯出一个大窟窿来。
慧姐儿知道,老太太慌了。
“你.....外头都是你搞的鬼?”
“呵,祖母何不听下去。”慧姐儿淡淡一笑,言道。
秋菊的出现,让楚晋章也本能感觉到此事不妙,并且也明白过来这就是一场事先计划的局。
因而不顾众人眼光,执意要人把秋菊拖出去。
“侯爷,十少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往宗祠这边儿来。”管家急匆匆而来走到楚晋章面前小声道。
楚晋章闻言,挥挥手:“回来了就回来了,带他先去锦园给他娘上柱香,再去老太太那儿请安拜见,来宗祠做什么!”
管家明白这是要把轩哥儿引出去的意思。他正要去办,一转身,却见石阶上已经出现了轩哥儿身影,更让他以及堂中众人惊骇的是,轩哥儿身边之人竟是此刻应在北疆或者于楚晋章而言应在黄泉的楚晋珉。
“诸位叔伯好,侄儿给诸位请安。三弟。”楚晋珉一路昂首进屋,朗声道。
楚晋章整个人都雨里雾里,好在多年官场生涯还能从容拱手一礼,口中言道:“大哥。”
可隔间屋子里的女人们就没这么镇定了,漫说乔氏等人瞪大了眼睛望着墙壁,好似要透过这墙看到外头那人是否当真是楚晋珉。老太太更是手串直接掉落在地,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外头,面上十足狰狞。便是一手策划了这场变数的慧姐儿也万万没想到,本该是轩哥儿登场的时候换成了楚晋珉来。心里狐疑一闪而过,惊喜、酸楚占满所有。
“大侄子此刻不该应在北疆战场上?怎的突然回来了?”那黑脸老太爷当先回过神来,问道
“十三叔挂念。您请放心,侄儿此番回京是圣上所召,因而一回京便直接进宫面见圣上,并未先回府给诸位叔伯、母亲请安。昨夜到京议事,今日才回。不曾想一进府就闻三弟要分家,因而又匆匆赶来了。”
“对了,路上还碰着这不孝子,一直徘徊在外头也不知进来给诸位祖爷爷请安,给老祖宗上香,所以带着他便一道进来了。”楚晋珉又指着身后轩哥儿解释道。
众人了然,圣上急召,谁也说不得什么。
“恰好大侄儿回来了,三侄儿便把给大侄儿那份儿也给交出来吧。”四老太爷抚着胡子,笑眯眯道。
他此刻心中畅快,不用看也晓得,隔间里那女人不知气成个什么样子。
“正是,大哥,这是您的一份儿。”说完从案上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楚晋珉。
楚晋珉拿在手中正在看,那边儿轩哥儿突然指着堂中跪着的秋菊道:“咦,你不是三姐身边儿的秋菊,你怎么跪在这儿?姐姐呢?”
“爹,她是姐姐身边儿的人。”轩哥儿又望着楚晋珉强调道。
那黑脸老太爷抬眼看了看楚晋章:“既然轩哥儿都识得,可见当真是你府中人。”
“既是小女身边儿的人,怎的会跪在这儿?你这丫头,莫非不懂下人不可进祠堂的规矩?”楚晋珉指着秋菊厉声问。
“大侄子别忙着怪罪,咱们今儿听了十三弟说了个荒谬的事儿,若是此事当真,说不定你手头那张纸还得变薄。”六老太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