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日在我府上所言之词,当着众位老太爷、老爷的面儿再说一回,若有欺瞒、谎话,楚家列祖列宗都在,小心天打雷劈。”黑脸老太爷指着秋菊,又指着上头慢慢一堆的牌位,厉声道。
“是,奴婢不敢欺瞒,否则天打雷劈。”秋菊望着堂上牌位,指天发誓道。
接着秋菊便说起那桩陈年旧事,比之同慧姐儿曾经所言,还要更加详细几分。
话音落下,事情叙完,一时堂中静默无声。
许久后,蓦然想起老太太之音:“你说你这些年来我身边伺候都是为着你那位小主人,可是你小主人又在哪里呢?”
“奴婢多番寻探,正是在后山竹林,多年以来那处已被您列为禁地之所。”秋菊朗声回答
众人闻得此言,又信了几分,因为府中确实有规矩不准随意去后山竹林。
楚晋珉和轩哥儿父子自寻了一出地儿坐了,看不出喜怒来。
“既然如此,不若十三弟的人和管家一道去寻寻看,看那竹林里究竟是有个什么。”
老太太此话一出,慧姐儿心头咯噔一跳,抬眼一瞧,果见老太太面上十分笃定,不由暗叫不好,怕是小叔已被移出竹林。
“那回有人误闯竹林,我便做了准备。”老太太望了慧姐儿一眼,笑着缓缓小声道。
慧姐儿垂下眼帘,面上不动,实则已然十分着急。
“既然十三叔的人下去寻人,咱们枯坐等着也无聊,我恰好带了个人进京,不如进来给诸位叔伯说些故事来听听。”楚晋珉却突然开口笑道
“嘿,大侄儿怎知你小叔最好听书这口,赶紧的,带人上来。”
“老六,这是宗祠!也不看看场合!”大老太爷沉声斥道
“嘿,瞧瞧,人都带上来了,大侄儿啊,你那故事说来给你叔听听。”六老太爷笑嘻嘻指着外头候着的几人道。
楚晋珉起身点点头,然后招招手,示意长泾带人进来。
“章哥儿,祖宗规矩,下人不可进宗祠。把那闲杂人等都赶出去,莫要坏了咱祖宗规矩。”突然隔间老太太气势如虹,铿声道。
楚晋章点头应下,门外侍卫皆是他的人,见状当即就要赶了秋菊和长泾等人出去。
老太太母子显见是要耍横了。
秋菊和长泾正要还手,却被楚晋珉呵住:“都住手!既然祖宗规矩在,那你们就去门口那儿说话吧。”
此言道出,显见楚晋章被噎了一噎,本想耍赖,继续着人赶人,却见诸位族老皆肃面瞧着他,一时竟有些心虚。
秋菊收了手,站到屋外。长泾就着楚晋章这空档,带着那对老夫妇,跪在门口,赶紧朗声道:“诸位老太爷,这是当年老侯爷身边儿那位白姨娘的兄嫂。”
“侯爷,诸位老太爷,小人是白家老三,家中乃是江南一布商。熙和十年,家父携家母和家妹一道进京做生意,途中家妹贪玩,走失。后老侯爷送上一直聘书,要将家妹聘为二房。可是五年后家父竟然莫名收到家妹去世的消息,命小人上京打探消息,却连侯府的门都未进得。还是小人使了银两同侯府下人一番打听,得知家妹孩儿得了天花,家妹伤心过度这才去世。一切本以为不过天命,家中老父伤心一顿也就罢了。可是直到去年,有人前来告知我们,当年家妹是被当时的夫人,如今的太夫人所害。老父年迈,一直觉着愧对家妹,没过几天也跟着去了,只临死前拉着小人的手定要早上京一次,弄明白当年事情始末究竟为何。”
那中年男人,磕了个头,缓缓说来,及至后头,眼角流出几许晶莹。身边儿的中年妇人,已然抹了不知几回泪。
厅中一时静默,无人提起话头。六老太爷缓缓言道:“那白姓姨娘我记得,是当年二哥极喜欢的一位,生有一子,后得天花早夭。那白姨娘倒也的确是因伤子过度而亡。”
“你说有人道那白姨娘是被我二嫂所害,听你所言,你家虽是商贾,可那姨娘也是二哥送上聘书,又是清白人家,不算楚家奴仆。若然一切属实,我二嫂却要担个谋人性命之罪。可莫要信口雌黄,小心送你见官,治个诬陷朝廷一品夫人之罪。”四老太爷悠悠道。
堂中众人,一时更是垂了脑袋,静默下来。
“小人有证据。”那中年男人急急从袖中掏出一物,呈上。
轩哥儿起身,拿过那信封,呈于大老太爷,接着顺次往下,诸人传阅。
等到了楚晋章手中之时,楚晋章涨红了一张脸,拿着信纸手微微发抖。
“小人还有一物,这是当年为小人那早夭外甥治病的大夫留下的一封手书。那位大夫虽无子女,却留有传人,正是京中中和堂的掌柜。诸位老太爷尽管去查证信是否为亲笔。”那中年男人又递出一张纸来。
轩哥儿又接过,一一呈于诸位太爷过目。
等到楚晋厉看完,一直没这么说话的楚晋厉也不禁抖着手起身道:“娘,这些都是真的吗?”
“四弟,莫要乱听外人胡说八道。”楚晋章厉声斥责。
楚晋厉如此场面,一时拿着那信纸有些无措。
两封信,头一封正是秋菊所说她的主人邱姨娘所写与白家,记录了她所发现的一切真相,也说明了当年所怀孩子是如何生下,又是如何拿此事要挟老太太。
后一封是邱姨娘上一封信中提及为证实其所言的真实性,而收集到的证据。内容所述皆是出自那位当年那位大夫之手。那位大夫临终之时想起把治天花的药换成夺命的药这缺德事儿来,心头惭愧,记录下来,后被邱姨娘所得。
两封信合在一起恰好证实了老太太所犯下的两桩事:私自圈禁庶子十余年,谋害庶子与良家出身的二房姨娘。
这两件即使安宁候府权大势大,法律能掩下,可宗祠家法也容不下。
楚晋章也明白,今次族中诸位族老皆在,母亲所犯之事逃脱不了,咬着牙喃喃道:“人还没找到,证据不足,谁知这两人不是被人收买。”
外头中年男人正要辩解,却见闻秋菊领着一身着灰色长衫,模样俊秀,像极了老侯爷的十岁上下的男孩儿高声道:“侯爷,这就是您要的证据。诸位太爷,这就是奴婢所言的小主子,老侯爷生前所留遗腹子,五爷。”
本已年纪渐大的老头子们一双双眼睛瞪大了望着缓缓行近的楚五爷,皆是连连点头,因为就凭着那长相也只可能是老侯爷留的种!
“这一瞧便是我二哥的儿子,二嫂,您可要解释解释。”六老太爷笑嘻嘻冲着隔间喊。
“娘,娘,娘.......”隔间突然传来一阵七嘴八舌的喊声。
接着只见老太太从隔间冲出,站在堂中直直望向那个孩子,一手指着那孩子,微微颤抖:“你....你....你.....”话未成句,人却直直栽倒在地,一时堂中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