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儿生病这半月来,她家少主每日都会送上一副药并一些小玩意儿解闷。前几日慧姐儿见了沉着脸,接过便起身扔到了后院草丛里,后几日倒是不扔了,却直接无视。
方才走在门外,听见里头慧姐儿说话声似乎较之前几日心情好了不知几多,便想着这会儿拿进来,她家少主的心意也好不被糟蹋。
“东西你交给秋菊吧,我这病也好了,让他不必这般浪费了。”慧姐儿面上的笑意全然不见,冷淡道。
“是,小姐。”红玉应下,听得慧姐儿语气,心头有些泄气,只将盒子交到一头雾水的秋菊手上。
“少主还让奴婢跟您说一声儿,您放在定北侯夫人庄子上的仆人全部都被转移到了咱们老王妃的庄上,让您不必担忧。”红玉垂头接着道
“嗯,我知道了。”慧姐儿淡漠点头。
红玉拿不准这是个什么意思,可她对那晚情景历历在目,不禁开口,想问自家少主辩驳一句:“小姐,少主他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你家少主是个什么意思他都告诉我了。”慧姐儿说完,便搁了茶杯,起身进到内室,掀了被子重新躺到床上。
墨画刚寻好一套漂亮衣裳,准备问问慧姐儿意思,走出一看,却见慧姐儿正睡在床上,留了个背影给她,正准备要开口询问,却被秋菊拦了。
挥挥手示意出去说。
三人走到廊下,墨画便开口问道:“小姐又不舒服了?方才瞧着精神还好呀。”
“你问红玉吧,她又把她家那什么少主的东西拿出来,接着小姐就又发了脾气。”
“你家少主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咱家小姐,三小姐可是满府里头脾气最好的了,可她一提及就发怒,显见不是小事。”秋菊望着红玉面有怒气问道。
“这事儿.....还是等你们小姐告诉你们吧。”
“红玉,你虽不是咱们小姐的人,可小姐一向对你礼遇有加,咱们几个对你也不差,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墨画闻听秋菊之言,也明白过来,立马便站到秋菊一边,怒声问
“这.....此事我也说不好,将来你们自会知道。”
红玉也跟着有些急色,可最终仍旧忍住了。这事儿她也只看懂了一半儿,还有一半儿仍在苦思呢。再者这样的大事她若随意嚼舌,不说慧姐儿,便是她家少主也饶不了她。
“算了,你本也不是真为咱们小姐的丫鬟,道不同不相为谋,秋菊姐姐,咱们走,咱们去给小姐做些好吃的。”墨画本是性情中人,又见红玉吞吞吐吐不愿说,她立马沉了脸色,拉着秋菊便去了厨房方向。
独独留了红玉在廊下紧皱着一张脸。
这场大雪来得快,去的也快,到得第二日张固远的生辰日,天色便已放晴,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倒是带来几分懒意。
“今日外头虽说放晴,可雪刚刚融化,怕是路面湿滑,让下面的人小心着些。”寿康堂内,老太太温声嘱咐。
慧姐儿觉着大约真是到了青春叛逆期,往回老太太这么做戏她是很愿意陪着装一装的,可今次只觉着恶心,半点不想应付,垂头淡淡应下便了。
老太太最近似是很包容,并未说些什么,反倒笑意融融目送着她离开。这般明显“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意,她看得分明,却头回半点不想去猜、去想。便是秋菊也觉着奇怪念叨两句,她也不过一笑了之。
一路马车很快赶至定北侯府,这条路她来往过许多次,街边的叫卖声是些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可今日除了车轱辘声外,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等到外头夏氏身边钱妈妈的声音响起,她才惊觉这条路走完了......
“小姐今年可比往年来得早。”钱妈妈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笑道。
慧姐儿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定北侯府比起安宁候府来少了几分富贵,院落布局少了几分幽深,却多了几分大气。一条直路直直通向夏氏的后院去。如此坦荡,又如此直白。
“慧姐儿来啦?快进来,跟我一道去看看前边布置得可还好。”夏氏正带人要往前院去,恰见慧姐儿一脚踏进门槛,便高兴道。
“是。”慧姐儿福身一礼,应下走在后头半步,一道而去。
张固远是安宁候府的世子,按例这生辰宴便摆在了前院正厅里头。
“固远哥哥的生辰年年都来不少人,今年怕是更多。听闻明天开春闱,不少学子进京听闻哥哥才名前来结交,说是交了不少新朋友。”
这事儿慧姐儿还是听二哥楚槐枫所言。楚槐枫说起此事虽说不过一副说些闲事的模样,可最后却听他自顾提了句,这样大肆结交春闱士子怕是不妥,不免太过招摇引来猜疑。
“嗨,你固远哥哥一向喜欢弄些风月事,好在他一向做事也还算稳妥,我跟你干爹倒是没有多管。”闻听夏氏此言,意思是定北侯也是知晓的,慧姐儿便放下心来。
“对了,干娘,固远哥哥呢?可在他自个儿院落里头?”慧姐儿见事情做得差不多,夏氏准备回后院去,便问道。
“在呢,你去找他玩儿吧。”夏氏笑道,又挥挥手示意她且去。
慧姐儿走至张固远的院落外,便闻听一阵箜篌音起,伸手示意后头跟着的丫头驻足,站在原地,直至一曲终了。
“慧妹妹不进来?”
慧姐儿本是仍旧沉浸在方才音律伤痛之中,好在张固远的声音传来打断,否则怕是墨画一早精心给她画的妆容便要毁了。
“今日是固远哥哥的喜日,为何会谈如此悲伤曲目?”慧姐儿笑盈盈走近院中道
“《秋悲》,这是你唯一能用七尾焦琴弹好的曲子,我教的。”张固远望着慧姐儿越发走近的身影,温柔笑道。
“是呀,名师出高徒,可见我之前不会弹可不是我笨,是那些老师不会教。”慧姐儿也跟着坐到张固远身边。
“嗯....虽说你是在拍我马屁,可.....慧妹妹于音律上头是实在没有天赋。”张固远皱着眉头一说完,赶紧身子往后一仰,笑望着慧姐儿高高扬起却落空的手。
“哼!算了,今日是哥哥寿辰便不予计较,不过等过了今日我却是要去告诉干娘的。”慧姐儿恨恨道。
慧姐儿言罢,张固远便把把手掌伸到慧姐儿面前,望着她。慧姐儿当即便是一掌,却又被落空。
张固远晶亮着眸子笑:“谁让你来打我了,礼物,生辰礼物。”
慧姐儿皱着鼻头哼了哼,不理。
张固远见状眉头泛起一丝浓重的哀伤,不过不等慧姐儿转眼瞧见,便又隐在了那张笑嘻嘻的脸后。
“嗯....若是妹妹给了生辰礼,我便也送一礼物予你。”
慧姐儿立马凑过去,一双杏眼都在发光:“是什么?先给我看看。”
“不行,我要先看你的。”张固远却是立马傲气起来,道。
慧姐儿拍拍手,示意外头的秋菊进来。
秋菊递上一个黒木匣子便又退了出去。
张固远不等慧姐儿打开,一把抢过,掀了盒子拿出里头画卷问道:“是妹妹亲手所画?”
“可不是,可辛苦了,所以固远哥哥待会儿那礼也得重点啊。”
“小丫头骗子!”张固远刮了刮慧姐儿鼻头嗔道。(就是故意这个“骗”,想表达说慧姐儿是个“小骗子”的意思)
“梅花本就高洁,可你笔下的梅花不但高洁而且生动多姿,从不同角度以不同笔法展示梅花姿态,妙妙妙!!”张固远一边看,一边称赞。
“此画名为《君子十二姿》还望往后哥哥也能如这花中君子一般不管何时何地,不改如今高洁心志。”慧姐儿笑着解释
张固远闻言却是缓缓敛了笑意。拿着梅花画儿的手微微抖了抖,一转头望着慧姐儿,眼眶泛红,“慧妹妹,我娶你的心志七年未改,可是事实逼着我走到了一条死胡同,我又该如何?”
这是头一回张固远这般直白地说起两人婚约,七年以来大家心照不宣,都是以兄妹相处,可是在彼此心里却都已经认定了对方。
“固远哥哥,这不是最后一份礼,往后你仍旧是我的哥哥,最好的哥哥。”慧姐儿定定望着张固远,微微笑起,一如往常。
张固远却是一把扔了那画儿,急急起身,望着慧姐儿一双眼眸猩红:“我总有办法把你抢回来,圣旨一日没有下我便还有机会。”说完快步跑出了院子。
慧姐儿抱着膝盖坐在屋中,定睛一瞧,正中间的那株红梅竟然没开,往年这会儿已是红了满枝......
(慧姐儿是喜欢寅颜的,只是她的试探得到的结果却是以为寅颜不过是为着权衡利弊而娶她,所以再也不愿提及寅颜。而对于张固远,虽说是兄妹之情,可比之要复杂些许,因为张固远陪她长大陪她走过最艰难的岁月,是伙伴是兄长,这份情谊是令她伤怀的。
另外,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蒲苇会很感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