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看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行了，这又不是在朝堂议事，你有什么看法只管说来，童言无忌，朕不会怪你的。”
童言无忌？瑾言心里直抽搐。
“微臣以为，学问笃实却屡试不中的大有人在，这些人或者应试的时候过于患得患失；或者应试当天突发紧急情况，乱了心神；或者行文时忽然间思绪闭塞……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些人可能因此一时失势，名落孙山。被世人叹一句时不来运不转，也无可奈何。”瑾言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他们的原因在自己身上，姑且不论。就说那些在应试的时候各方面表现都很好的人，也可能被拒之门外。皇上设科举，旨在择才，然择才的数量也是有定的。择才三关，对应三场考试，除了最后一场，其他两场毕竟不是皇上亲自主持。微臣绝对没有怀疑主考大人徇私的意思，只是文无第一，各人偏好各不相同，再如何品性高洁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偏好，这难免在评选的时候体现出来。”
“就说微臣自己吧。比如说微臣喜欢喝芙蓉花茶，想在府里招一个专门泡茶的人，来应选的三人中，有一人擅长泡芙蓉花茶，有一人擅长泡茉莉花茶，还有一人擅长泡西湖龙井，尽管微臣心里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偏颇，但还是难免更喜欢那个泡芙蓉花茶的人……”
瑾言说完，一屋子都静悄悄的。临玉眨着一双大眼睛瞧瞧皇上，又瞧瞧太后，再瞧瞧瑾言，很忙碌的模样。
好一会儿以后，皇上才开口，“你说的这个，朕也懂得。若是有人提前知道你喜欢的是芙蓉花茶，对症下药了，恐怕就更加能讨了你的欢心了？”
瑾言忙连忙正色道，“那还得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微臣的要求也没这么低的！就是因为喝惯了芙蓉花茶，将芙蓉花茶的味道都品得入木三分了，便更加能够做到优中择精，若是没有几分本事的人，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及时拍马屁还是要的。
皇上的眼底就浮现了深深的笑意。
一屋子的人都一头雾水，只有梁怀泽，双眸亮晶晶地瞧着瑾言，太后的眼神也显得十分深邃。
皇上看着瑾言，“那依你说，该如何避免别人投你所好？”
瑾言咧咧嘴，“这个也简单。若是我果然是想要喝芙蓉花茶，并且决定以后这段时间都喝芙蓉花茶，那我就干脆对外宣称我就是要找一个会泡芙蓉花茶的人好了。”
皇上双眸一亮。
瑾言接着道，“若是我是要找一个会泡各种茶的人，那我就叫同一个人将各种茶都泡上一盏，请了惯会喝那种茶的人来评赏，最后选一个综合起来各方面都相对突出的人；若是我要找好多个能特定泡一种茶的人，那就分门别类，让不同的人去应试不同的茶水。”
“那若是评赏的人只擅长品评一种茶呢？”
“那就多叫几个人，这几个人还要有不同的喜好，然后大家一起针对同一个人给出意见。芙蓉花茶遂了我的意，可能别人未必会喜欢，我给的评价高别人给的评价就低；茉莉花茶遂了别人的意，可我就不喜欢，别人给的评价高我给的评价就低，这样一来，大家都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你倒是个有主意的。”皇上笑着开口，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瑾言，“小丫头，你说了这么多，又是为何？”
瑾言摸了摸鼻子，讪笑着开口，“这不是就要下场了，心里没底，好找个借口嘛！这样一来，我如果没考上也不丢人呀，因为别人不喜欢喝芙蓉花茶嘛……”
皇上愣了愣，然后畅快地笑开了，“朕竟不知道，江铠还能教出你这样机灵的丫头，你倒是个实诚的！”
皇上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揶揄，“你只管放心，若是你的泡芙蓉花茶的确泡得很好，朕一定能品得出来！”
瑾言心里一松。都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瑾言这几日一直在担心，若是下场的时候，让人给阴了怎么办？她对自己的学问还是挺有信心的，只是怕像林国公这样的人见不惯江府的崛起，会在背后耍阴招。现在有了皇上的保证，她也能放了一半的心。
瑾言连忙表忠心，“皇上放心，微臣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点信心的。”
皇上挑了挑眉，“能走到哪儿？”
“额，这个还是得看皇上恩典。”瑾言小心翼翼地打量皇上的脸色，“当然，也得我自己争气才行。若是烂泥扶不上墙，也省得丢人现眼，辱没了父兄的威名！”
皇上微微点头，一脸满意之色。
他转头对着太后说道，“母后，儿臣向您讨个恩典如何？”
太后摆摆手，“行啦！哀家又不是那不明事理的，这丫头年纪轻轻，鬼点子就这么多。你们还芙蓉花茶来芙蓉花茶去的，当哀家是听不懂吗？”
太后又以一种十分认真的目光瞧着瑾言，向着她招了招手，“近前来，哀家瞧瞧。”
瑾言挪了几步。
“哀家能吃了你不成？”
瑾言瞧瞧一旁皇上的脸色，终于决定冒险开口，“不是，是我做错了事，自己心虚，见了太后难免……底气不足。”
太后讶然，笑着开口，“你倒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虽然还是清冷的语气，但是已经透出一种带着笑意的柔和。
梁怀泽见状，打量了瑾言几眼，眼眸微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瑾言终于站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仔细地看着瑾言。五官很精致，皮肤白皙，柳眉细长姣好，尤其是一双眼睛，十分清澈，带着一种坦荡以及利落，很有几分江家人的风骨。
太后的手轻轻地抚过瑾言的眉眼，眼底的神情十分柔和，再开口时已经带着些许怅然，“你们江家人，都生了一副好相貌。”
一屋子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何太后忽然间就有些伤感了。
太后挥挥手，“临玉，带这丫头去你那里玩玩吧，午膳的时候过来哀家这里。其他人都退下吧！”
皇上起身，扶着太后进了内室，似乎是有什么事要说一般。
梁怀泽笑嘻嘻地朝瑾言道别，“逍遥，原来一个多月后就是你的生辰了呀？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下帖子，我给你送礼物去！”
生辰？瑾言后知后觉——谁能告诉我这家伙关注的重点为什么这么奇葩？
临玉挺身而出，作出一副保护瑾言的模样，“大世子爷，您该干吗干吗去，皇祖母可是让瑾言去我那里的！”
梁怀泽挑了挑眉，看着瑾言。
瑾言只好开口，“世子爷请放心，若是打算大办的话，微臣一定会给世子爷下帖子的！”
梁怀泽笑得温文尔雅，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逍遥放心，就算你那天事务繁忙，忘了给我下帖子，我也会去的。凭我们的交情，根本不在乎这一张帖子，你说呢？”
瑾言笑得很是僵硬，“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