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却不理柳子。眼前的小少年模样生的俊俏,虽然只穿着一身白服,可他还是眼尖地看出来,那布料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指不定是哪家大户的少爷出来巡视呢?他自然要好好表现表现的!
前几个月江家的米铺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那时候对门的富贵米铺、定安米铺以及京城其他名头稍微响亮些的米铺,经常派人装成客人,来询问江家米铺的事情,希望能借此探听到江家米铺独占京城鳌头的秘密。后来见江家没有什么反映,他们的动作便越来越肆意,甚至连带着把铺子里的伙计一个一个地挖走。刘三起初只是冷眼看着,自己心里并不曾动过要换东家的念头。毕竟从前福来米铺的生意太好了,虽然事情多,但是江家家大业大,请的伙计也多,需要他做的事情反倒少了,而且工钱也给得足,他心里其实并不愿意离开。可是随着江府的生意一日日变差,他也渐渐没了信心。他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还有人来招工,自己就跟着他们走。这几天来,听说东家那三小姐不当小姐要当少爷了,米铺的生意又好转了不少。刘三却是个有见识的,他料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越发坚定了要走的心情,如今只差一个来领他的人了!这几日他左等右等,好容易等到瑾言出现了,如何也要抓住机会!
想着,他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就多出了几分殷切,“贵人可是要问什么?尽管问小的就是了。小的在这福来米铺当了两年的伙计,什么都知道。”
“刘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东家白养了你了!你这个混账!忘了当日是谁将你救下了吗?”柳子动了真怒,白净的一张脸涨的通红,额角青筋直跳。
刘三的脸色有点不自然,悄悄瞥了瑾言一眼。见对方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便很快将心头的那点愧疚压了下去。
“柳子,你看清楚!这福来米铺早晚得倒。你又不是不知道,对面富贵米铺、安定米铺都在虎视眈眈,东家出了那样的事,如今是自顾不暇。你现在不给自己找出路,往后就来不及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还跟你个死脑筋死磕……”
瑾言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手背在后面,很有几分高傲的模样。“柳子,刘三说的不错,江府式微,你如今若是要追随本少爷,还来得及!”
柳子冷哼一声,“柳子长到这个岁数,大字不识几个,却也知道受恩要回报。东家是柳子的救命恩人,柳子贱命一条,有的是力气,就算离了这福来米铺也不至于饿死。将来福来米铺如何我不敢说,但是只要他在一天,我柳子便一天是这里的伙计!”
瑾言耸耸肩,“真是无趣,少爷我又不是非你不可。”说完,也不顾柳子铁青的脸色,对着刘三说道,“那你呢,刘三?你可愿意追随本少爷?”
刘三大喜过望,他脸上的神色转了几转,颇有些试探性地开口,“不是少爷是哪家的?”
瑾言蹙了蹙眉。
刘三不敢耽搁,急急开口,“承蒙少爷看得起,小的自然愿意。”
瑾言的神色一缓,“不过,少爷我从不收没用的人。你要如何证明你有用?”
刘三愣了愣。
“欸……站了这么久,腿有点酸。”
刘三这次反应很快,“少爷您等着,小的这就给您看座。”
瑾言毫不客气地就座了。“跟爷说说这福来米铺的近况吧?爷总要看看还得几日才能盘下这处地盘……”
刘三听得抽了口凉气,原来少爷是看中了这块地儿,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看来少爷果真大有来头,刘三心里又不禁一喜。
“少爷您等着,这掌柜的是我亲叔,铺子里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往后我们俩就是少爷的人了……”
瑾言脸色不变,眼神却越发冷冽。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刚才正在噼里啪啦算着账的掌柜果然被刘三喊了过来。那是一个中年人,穿着比刘三要好些,看上去是读过几年书的,他跟着刘三过来,脸上的神色却有几分狐疑。
“客人叫小老儿有何吩咐?”
瑾言也不答话,斜睨了刘三一眼。刘三会意,拉着掌柜的就到一旁低声说着什么去了。
瑾言也不在意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柳子。这个高高瘦瘦,长着一张白净的脸的小少年,这时候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离他们远远的,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独自一人拿着一块抹布擦着那些大木桶,闷着头一声不吭。
倒是个可造之才,以后好好雕琢雕琢,可以做米铺的门面。瑾言若有所思。
那边,掌柜的和刘三已经商量完了。刘三一脸喜色,掌柜的脸色却有些复杂。
瑾言一挑眉,“如何,可商量完了?”
“小老儿可以将福来米铺的详细情况说与客人听,但是客人要答应小老儿,在方便处,不要为难江家。”
瑾言翘起了二郎腿,“这就得看本少的心情了。我来这里又不是做善事的,生意场上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不过本少很好奇,你为何会要本少不要为难江家?”
掌柜的神色有些悲戚。“背信弃义之人,如今只求这些,图个心安罢了。东家这些年对小老儿礼遇有加,若不是小老儿的儿子在里头急需打点,小老儿如何敢忘恩负义?诶……”
那掌柜的还想接着说什么,瑾言却摆摆手阻止了他。“既然都做出决定了,还求什么心安不心安的。你若是一心一意要去为你儿子堵那个洞,还顾及什么早年恩义?”
刘掌柜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若是个废物,就算死在里头,小老儿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可他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啊!”掌柜的长叹了口气,“这都是冤孽啊!他自小就是个死脑筋的,长到十六岁,本来要和西大街的一户人家成亲了,谁知道那家的闺女被王二的儿子给看上了,那个愣头青就去找人理论。可那王二是林府的一个管事,被烦得狠了,求了主人就把我儿子拿进去了……”
“林府?林国公?”瑾言诧异。
“可不是嘛!我就跟我叔说,若是东家没有出事,还能给他作主,可如今东家都出了事了,哪能顾得上咱们。偏生我那堂哥是叔唯一的儿子,这世事呐,还是得靠自己谋出路呀!”刘三在一旁接口。
“行了。说说这米铺的事儿吧!刘三你先去把铺子关了,去前头守着。”瑾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