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主简介”
班昭(约49—约120),东汉史学家。一名姬,字惠班。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史学家班彪之女,班固之妹。嫁曹世叔,人称曹大家。班固死时,所撰《汉书》的八表及《天文志》遗稿散乱,未及完成。她奉命与马续共同续撰。《汉书》初出,读者多不通晓,她又教授马融等诵读。和帝时,常出入宫廷,担任皇后和妃嫔的教师。著有《东征赋》、《女诫》七篇等。
“原文”
鄙人愚暗[1],受性不敏[2],蒙先君之余宠[3],赖母师之典训[4]。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5],于今四十余载矣。战战兢兢[6],常惧黜辱[7],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8]。夙夜劬心[9],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疏顽,教道无素[10],恒恐子穀负辱清朝[11]。圣恩横加,猥赐金紫[12],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13]。男能自谋矣[14],吾不复以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15],而不渐训诲[16],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17]。吾今疾在沉滞[18],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19]。闲作《女诫》七章,命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20]。去矣,其勖勉之[21]!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22],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23]。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24],有恶莫辞,忍辱含垢[25],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26],执务私事,不辞剧易[27],所作必成,手迹整理[28],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弄,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礼也。三者苟备,而患名称之不闻,黜辱之在身,未之见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远哉?
夫妇第二: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29],信天地之弘义[30],人伦之大节也[31]。是以《礼》贵男女之际[32],《诗》著《关雎》之义[33]。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贤,则无以御妇[34];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35];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36]。方斯二事[37],其用一也。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威仪之不可不整,故训其男,检以书传。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礼义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38]!《礼》,八岁始教之书,十五而至于学矣。独不可依此以为则哉!
敬慎第三: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39];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谓也。夫顺非它,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40]。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41],遂生媟黩[42]。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43]。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44]。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45],谴呵从之[46];忿争不止,楚挞从之[47]。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既行,何义之存?谴诃既宣[48],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矣。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49],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50],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弄,洁斋酒食,以奉宾客[51],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谓也。
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52],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53],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54],夫则薄之。故《女宪》曰[55]:“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56]。”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57],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洁,耳无途听,目无斜视,出无冶容[58],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此则谓专心正色矣。若夫动静轻脱[59],视听陕输[60],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61],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曲从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舅姑之心[62],岂当可失哉?物有以恩自离者,亦有以义自破者也。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然则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于曲从矣。姑云不尔而是[63],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戾是非[64],争分曲直。此则所谓曲从矣。故《女宪》曰:“妇如影响[65],焉不可赏[66]。”
和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己也;舅姑之爱己,由叔妹之誉己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亲,其蔽也哉!自非圣人,鲜能无过[67]。故颜子贵于能改,仲尼嘉其不贰[68],而况妇人者也!虽以贤女之行,聪哲之性,其能备乎?是故室人和则谤掩,外内离则恶扬。此必然之势也。《易》曰[69]:“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70]。”此之谓也。夫嫂妹者,体敌而尊,恩疏而义亲。若淑媛谦顺之人[71],则能依义以笃好[72],崇恩以结援,使徽美显章[73],而瑕过隐塞[74],舅姑矜善[75],而夫主嘉美,声誉曜于邑邻[76],休光延于父母[77]。若夫蠢愚之人,于嫂则托名以自高,于妹则因宠以骄盈[78]。骄盈既施,何和之有?恩义既乖[79],何誉之臻[80]?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81],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82],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83]。”其斯之谓也。
——节录自《后汉书·烈女传》
“注释”
[1]鄙人:自称的谦词。愚暗:愚昧不明。
[2]不敏:不聪明。常用作自谦之词。
[3]先君:古时称祖先。余宠:先代遗下的荣宠。
[4]母师:傅母和女师。傅母:傅,傅父;母,保姆;古代保育、辅导贵族子女的老年男女。女师:女教师。
[5]执箕帚:做洒扫一类的事情。古时用为充臣仆、作妻子之意,向对方表示尊敬。后专用于作妻子。
[6]战战兢兢:畏惧戒慎的样子。
[7]黜:废除。此处指被离弃。
[8]中外:内外。
[9]劬(q俨):勤劳。
[10]素:素养。
[11]子穀(g俪):人名。班昭的亲生儿子。清朝:清平的朝代。
[12]猥:谦词。犹言辱。金紫:金印紫授的简称。《汉官仪》:“二千石金印紫绶。”
[13]庶几:也许可以。表示希望。
[14]男:儿子。
[15]伤:担忧。方:正。适人:古代称女子出嫁。
[16]渐(ji佟n):沾湿。引申为浸润。
[17]宗族:同宗同族之人。
[18]沉滞:凝滞;不流畅。此处指病重。
[19]惆怅:因失望或失意而哀伤。
[20]裨(b佻):增添;补益。
[21]勖(x俅):勉励。
[22]瓦砖:原始的纺锤。
[23]典教:常教。典:常。
[24]名:指称。此处意为“夸耀”。
[25]垢:通“诟”。耻辱。
[26]惮:怕。
[27]剧易:难易。此处偏于“剧”意。
[28]手迹:亲手所做的事。整理:整齐有条理。
[29]神明:神祇。
[30]信:的确。弘:大。
[31]人伦:封建社会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应当遵守的行为准则。
《孟子·滕文公上》:“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32]《礼》:指儒家经典之一《礼记》。《礼记》:“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
[33]《诗》:指儒家经典之一《诗经》。
[34]御:治理;统治。
[35]威仪:庄严的容止。
[36]义理:道理。堕(hu侃):通“隳”。毁坏。
[37]方:并列。斯:这。
[38]蔽:蒙蔽。数:自然之理。
[39]尪(w佟ng):瘦弱。
[40]尚:崇尚。
[41]周旋:古代行礼时进退揖让的动作。引申为应接、交际。
[42]媟黩:相处过于亲昵而近于放荡。
[43]纵恣:放纵。作:兴起。
[44]讼:争论是非。
[45]节:节制。
[46]谴呵:谴责呵斥。
[47]楚:杖刑。挞:鞭抽或棒打。
[48]宣:发泄。
[49]时:合于时宜。
[50]盥(gu伽n):浇水洗手。浣:洗濯。
[51]奉:事奉。
[52]二适:再嫁。
[53]固:本来。下“固”字同。
[54]愆:过失。
[55]《女宪》:有关妇女行为规则的书。
[56]讫(q佻):终了;完毕。
[57]佞(n佻ng):用花言巧语诌媚人。苟:苟且。
[58]冶容:妖艳的容饰。
[59]轻脱:轻率,不持重。
[60]陕输:不定貌。
[61]窈窕:妖冶。
[62]舅姑:丈夫的父亲母亲。
[63]尔:如此;这样。
[64]违戾:违反。
[65]响:回声。
[66]焉:同“乃”。赏:称扬。
[67]鲜:少。
[68]颜子:颜回,孔子的学生。颜子贵于能改:《论语·雍也》:“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易》:“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易,知之未尝复行也。”
[69]《易》:指儒家经典之一《易经》。
[70]臭(xi俅):气味。
[71]淑媛:美女。此处意为“善良美好”。
[72]笃好:非常好。
[73]徽:美好。显章:称扬;声名昭著。
[74]瑕:玉上的赤色斑点,以喻事物的缺点、毛病和人的过失。
[75]矜善:夸好。
[76]曜:照耀。
[77]休光:盛美的光辉。
[78]骄盈:骄傲自满。
[79]乖:违背。
[80]臻:达到。
[81]厥:其。
[82]柄:根本。
[83]射:逐取;追求。
“译文”
我愚昧不明,生来本性就不聪明,完全蒙受祖先遗下的荣宠,依赖傅母和女师的教训。十四岁时,我做了曹家的媳妇,到如今四十年了。战战兢兢,常常害怕受到被离弃的侮辱,而增加父母的羞耻和家庭内外的牵累。我白天黑夜地劳心,虽然辛勤但从不向别人诉告,从今以后,才知道可以免除劳累了。我本性粗疏愚笨,教子之道无素养,常常担忧子穀负辱这清平的朝代。圣恩广加,赐给我金印紫绶,这实在不是我所企望的。儿子能自己谋生了,我不再为他担忧了。只担忧几个女儿正当嫁人,但没有接受训诲,没有听说过妇礼,害怕她们不被别家收容,再给同宗同族之人带来耻辱。我如今病已深重,生命恐怕不会太长,想到你们几个这样,总感到惆怅。清闲时写作了《女诫》七章,叫几个女儿各自抄写一份,希望有所补益,能够帮助你们自身。从今以后,你们自己努力吧!
卑弱第一:古时候生下女孩子三天,让她睡在床下,给她纺锤玩弄,并且要举行斋告。让她睡在床下,表明她本性卑弱,要居于人下。给她纺锤玩弄,表明她熟习劳作,将来主掌家政勤务。斋告祖先,表明应当主掌继承祭祀。这三方面是女人的根本,礼法的典教。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行不夸耀,有险恶不推辞,含辱忍诟,常常好像很畏惧的样子,这就叫做卑弱低下的人。晚睡早起,不管太早太晚,执务私事,不推辞艰难,所做的事一定要做好,亲手所做的事整齐有条理,这就叫做执勤。端正脸色和行为,细心侍奉丈夫,能清静自守,不喜好戏弄和玩笑,清洁齐备佳酒美食,忠心供奉祖宗,这就叫做继承祭祀。这三方面如果能够完备,却担忧名称不被传闻,自身遭受到被离弃的耻辱,这样的事还没有见到过。这三方面如果失去,哪来的名称可以被传闻?自身怎么可以远离被离弃的耻辱呢?
夫妇第二:夫妇之道,能参配阴阳,通达神祇,的确是天地间的大义,人伦的大节。因此《礼记》看重男女间的关系,《诗经》显明《关雎》的道理。从这方面来说,不可以不看重男女之间的关系啊。丈夫不贤明,就没有办法管好妻子;妻子不贤惠,就没有办法侍奉丈夫。丈夫不能管好妻子,就丧失了他庄严的容止;妻子不能侍奉丈夫,理义也就被毁坏而残缺。这两件事情,它们的作用是一样的。观察如今的君子,只知道妻子不能够不治理,自己庄严的容止不能够不严整,因此教育他们的儿子,用书传来约束他们。却不知道丈夫不可以不侍奉,礼义不可以不保存。只教育儿子却不教育女儿,不也是不明于子女教育不能厚此薄彼的道理吗?《礼记》记载说,八岁就要开始教育子女读书,十五岁就接触学问了。难道不可以用这来作为准则吗!
敬慎第三:阴阳的性质不同,男女的本性也各异。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因此俗谚说:“生的男孩健壮如狼,还恐怕他体弱;生下女孩胆小如鼠,还恐怕她凶猛如虎。”既然如此,那么修身没有比得上敬慎的,避强没有比得上柔顺的。所以说敬顺之道,是妇人的大礼。敬顺不是别的意思,就是说的能持久。柔顺不是别的意思,就是说的能宽裕。持久就是知道止足,宽裕就是懂得谦恭下人。夫妇的友好,终身都离不开敬慎和柔顺。夫妇在家里接应、交际,就产生一些亲昵乃至放荡的行为。亲昵放荡的行为已经产生,说的话就会过分。说的话已经过分,放纵的行为就会产生。放纵的行为已经产生,那么侮弄丈夫的心就产生了。这是由于不知道止足的原因。事情有曲直,言语有是非。直的不能不力争,曲的不能不分辨。争论是非曲直的事情已经发生,就会伴随有忿怒的事情了。这是由于不懂得谦恭下人的缘故。侮弄丈夫的行为不加以节制,谴责呵斥就跟随而来,忿怒的行为不停止,鞭抽棒打的动作也就跟随而来。夫妇二人,靠情谊来谐和亲热,靠情义来友爱相处,鞭抽棒打的行为已经施行,又还存有什么情谊?谴责呵斥的行为已经宣泄,又还有什么恩爱?恩爱和情谊都废弃,夫妇也就不和谐了。
妇行第四:妇女有四种品行,一是妇德,二是妇言,三是妇容,四是妇功。所谓妇德,不一定要才能贤明,特别突出;妇言,不一定要能说会道,口才敏捷;妇容,不一定要容貌漂亮;妇功,不一定要做女工巧妙超过他人。性情淑静,节操坚贞,行为有廉耻,举动有规范,这就叫妇德。说话时选择言词,不信口开河,不说恶言痞语,到该说话时才开口,不被人厌恶,这就叫妇言。洗濯灰尘污秽,服饰鲜美洁净,按时洗澡沐浴,身体不肮脏污浊,这就叫妇容。专心纺纱绩线,不爱好逗趣玩笑,清洁地备办酒食,来侍奉宾客,这就叫妇功。这四种品行,是女人的大德,是不可缺少的东西。做起来其实并不难,只在有心罢了。古人说:“仁离我远吗?我想做到仁,仁就来到我这里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专心第五:《仪礼》上记载,丈夫有第二次娶妻的道理,女人没有第二次嫁人的理由,因此说丈夫是妻子的天。天本来就是不可以逃避的,丈夫本来也就是不可以离开的。行为违背了神祇的意旨,天就要处罚她;礼义有过失,丈夫就鄙薄她。因此《女宪》上说:“得意于一个人,这就叫一辈子有好处;失意于一个人,这就叫一辈子都完了。”这样说来,妻子不可以不探求丈夫的心思。但是这种探求,不是说的用花言巧语去谄媚丈夫,和丈夫苟且亲近。探求丈夫的心思,没有比得上专心正色的了。平时常修整礼义,耳朵不听没有根据的传闻,眼睛不斜视,出门不打扮得妖艳,在家不废弃当穿的服饰,不和很多人聚会,不看视家门口,这就叫做专心正色。至于举动轻浮,视听不定,在家就蓬头乱发,形容败坏,出门就打扮妖冶,弄姿作态,说不当说的,看不该看的,这就叫不能专心正色。
曲从第六:“得意于一人,一辈子都有好处;失意于一人,一辈子就都完了”。这是希望人能定志专心的话。公婆的心思,难道可以失去吗?事物有因为恩爱而自己消散的,也有因为情谊而自己破灭的。丈夫说爱,公婆说不爱,这就是所说的因为情谊而自己破灭的情况。那么对于公婆的心思又怎样探求呢?当然没有超过曲从的了。婆婆说不是这样,但事实是这样的,当然应当听从;婆婆说是这样而事实不是这样的,尤其应当顺从。不要违反婆婆说的对与不对,分辨曲直。这就是所说的曲从。所以《女宪》上说:“妻子就如影附形,如响应声,是不可以称扬的。”
和叔妹第七:妻子使丈夫称心如意,是由于公婆爱她;公婆爱她,是由于叔叔、妹妹夸奖她。这样说来,妻子的毁誉好坏,全部决定于叔叔、妹妹。叔叔、妹妹的心,同样不可以失去。人们都知道叔叔、妹妹不可以失去,不能和他们和睦相处,求得他们的亲近,是多么糊涂啊!一个人自己不是圣人,很少能够没有过错。因此颜回的可贵之处在于他能改正错误,孔子才称赞他不重犯同样的过错,何况是女人呢?即使凭着贤女的品行,聪哲的本性,又能完善无缺吗?因此一家人能和谐相处,公开的指责也就被掩盖起来;家庭内外离心,恶名就会远扬。这是必然的情势。《易经》上说:“两个人如果同心,他们的锐利就得能切断黄金一样坚硬的东西。同心的人说出的话,其气味如同兰草一样芳馨。”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啊!嫂嫂和妹妹,亲近相等,地位却尊;亲情疏远,情谊却亲。如果是善良美好、谦和柔顺的人,就能依据情谊来和睦相处,推崇亲爱来相互团结援助,使美好的东西显扬,使缺点、过失隐藏,公婆夸好,丈夫赞美,声誉在邑邻间传播开,盛美的光辉延及到父母。而那些愚蠢的人,作为嫂嫂就托名以抬高自己,作为妹妹就凭借父母的宠爱而骄傲自满。骄傲自满之心已经产生,又哪来的和谐相处!亲爱和情谊已经乖离,又怎能得到美好的声名!因此美的被隐藏,而过失被宣扬,婆婆忿恨,丈夫恼怒,毁訾流传于家庭内外,耻辱集中于自己一身,进一步看增加了父母的羞辱,退一步看增加了丈夫的牵累。这是荣辱的根本,也就是高贵与否的基础,可以不谨慎对待吗?这样看来,那么探求叔叔、妹妹的心思,没有比谦和柔顺更好的了。谦和是德的根本,柔顺是女人的品行。有了这两样,足可以和谐相处了。《诗经》说:“在于他没有恶意,在于我不贪求。”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啊。
“评析”
班昭的《女诫》主要阐述中国封建社会妇女“三从四德”的道理标准,对后世影响非常深远。例如文中的妇女“主下人”,“夫御妇,妻事夫”,“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曲从舅姑”等观点是不可取的。但是,文中有关勤劳家务,“不道恶语”,和谐叔、妹,友好亲朋,孝敬老人等观点,仍然可资我们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