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变动,那青年书生再也淡定不下去了,脸上现出一种似是自嘲,又似可笑的表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宽剑老者看起来则是一个火爆脾气,直接瞪着陈晓飞道:“你敢!”
“人之将死,有何不敢,”陈晓飞道:“我们这等穷人,不讲今生来世,不信轮回,我只知道,谁若是待我十分好,我便还谁百份心,反之也是一样。”
陈晓飞话虽说得这么干脆,心里却很是忐忑,他深知这两名见证人胆敢帮助柳溪亭,必定是冒了死亡的危险。此刻倘若是放他出去,等于生死就捏在了陈晓飞的手里了。如果不放他出去,却又谈何容易能照顾好柳溪亭。
那宽剑老者终于不再说话,陈晓飞却看见那青年书生重新将玉笛放到唇边,低声轻吹了起来。
笛声一起,陈晓飞立刻便觉得周围一冷,身周竟出现了一片雾状水汽。
这是那青年书生的心力,这人虽说话不多,却明显比那白发老者果决。
陈晓飞当然更果决,就在那雾状水汽刚出现的时候,陈晓飞手腕一抖,手中剑划出一道青光,随即又重新架到了柳溪亭的脖子上。
就在这一瞬间,一片血花飞溅开来,直染得陈晓飞和柳溪亭半身都是鲜血,而柳溪亭的右手已断,齐腕而断,坠落地上!
“啊——”柳溪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曾经伤过无数人的他,事到如今,终于知道了何谓锥心之痛。
陈晓飞可以感觉到柳溪亭的颤抖,左手封住柳溪亭的穴道,不让柳溪亭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陈晓飞抬起头道:“这水雾若是再不消失,这人的左手也要和右手一样,那时,他就真的是一个废人了。”储物戒指一般人只能戴在手上,因此若是某个人两手截断,便再也不能戴储物戒指了。
这片血花出现的时候,半天都是一片鲜红之色,那两名见证人也齐齐呆了一下,陈晓飞仿佛可以看见他们被鲜血染红的双眼。
不好!陈晓飞心中想道。
就在这时,那白发老者忽然阴森一笑,露出了口中稀疏的牙齿,显得那么狰狞,道:“你不该伤害他的。”
陈晓飞轻轻一笑,即使他心中在紧张,在忐忑,但他面上,始终保持着一种坚定的神色。
一个人倘若连自己都不相信,如何让别人相信你。
“你既然让他成为了半个废人,纵使我们放你出去,你也对我们并不公正的事情,绝对保密,但柳家是无论如何都会怨恨我们的。”那青年书生接口道:“既然必定要与柳家决裂,那么我们倒不如直接就在此地,将你杀了,也省得担心你会泄露这个秘密了。”
陈晓飞微微低下头,无声一笑道:“所以,大不了你们将我俩都杀了,反正得罪柳家已成定局了。而柳家也绝对不敢对外界泄露秘密,因为行贿官差,破坏凌霄塔的规矩,也同样罪行不浅,是么?”
“你真的不是一个废物。”那青年书生轻声道。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闪电般向陈晓飞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来,正是那白发老者的宽剑,他这剑虽宽,在他手中,却似乎并无几两重,骤然突袭,速度之快,简直无与伦比。
面对九段武士,面对那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陈晓飞几乎没有来不及反应,那柄剑已到了陈晓飞肩部,避开了陈晓飞挟持着的柳溪亭。
眼见得那柄剑即将刺入陈晓飞剑匣,就在这时,一件物事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恰好挡住了那柄宽剑。
“叮”的一声脆响,那白发老者手中的宽剑,在陈晓飞眼中无坚不摧、迅疾无比的宽剑,竟在相交中寸寸而断,断成十余截!
那件物事正是陈晓飞的裁心剑,地阶下品,粗具灵识,自动跟随陈晓飞的裁心剑。
这一次是真正的硬碰硬,和一个九段武士的人阶中品宝剑硬碰硬,强弱立现,裁心剑直接将那柄断剑震成了十余段废铁!
这应该是参天鉴危急关头主动救主吧,陈晓飞也不清楚。
但那两名见证人却已都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陈晓飞手中的裁心剑,绝不是一个人阶下品的寻常宝剑,甚至可能是一柄地阶武器,整个青华城包括军、政、教三大机构在内,也屈指可数的地阶武器。
那白发老者的两眼登时闪出了光华,仿佛一只最贪婪的老狐狸,看见了最肥美的肉。
那青年书生神色虽不似他这般明目张胆,但不知为啥,陈晓飞透过他平淡的眼神,却偏偏像是可以感觉到他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两个身在官府的亡命之徒,如今已将贪婪的目光盯在了陈晓飞手中的这柄裁心剑上,为了这柄剑,陈晓飞相信这两个人即使丧心病狂的事情都一定敢做,尤其是那名表情一直很平淡,如今在陈晓飞看来极为阴鸷的青年书生。
“这是一个武器,你也用不着,我们两个人夺过这柄剑之后,你把剑给我,我把我这一辈子所有的积蓄都给你。”那白发老者望着那青年书生,笑了笑,接口道:“一共八千五百三十六两银子,我送给你八千五百两,我自己留三十六两,男人嘛,总是有很多用钱的地方的。”
“不用那么多,”那青年书生脸色极为温和道:“你只要给我五千两就行,这一次我帮你,下一次若是道器的话,你可得帮我。”
“嗯,好的,我记住了,兄弟你真讲义气,不枉咱俩一起发了十年的财。”那白发老者哈哈一笑道。
“不行,亲是亲,义气是义气,钱财上总得较真的。”那青年书生道:“你自己要给我八千五百两,我都已经给你少算了一半,够大方了吧,老哥你现在就得把钱给我。”
两个人竟在这时,讨价还价起来,似乎早已把陈晓飞视为瓮中之鳖,连原本他们关心的买主——柳溪亭的生死都懒得搭理了。
此时,柳溪亭整个人已昏迷,身上鲜血淋漓,右手腕处虽被封住了穴道,不时仍可见鲜血一点点流出,全赖陈晓飞扶持住他,才没有倒在地上。
陈晓飞索性直接将柳溪亭放在了地上,现在柳溪亭对他来说,已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可能是他的累赘,倒不如干脆放下。
陈晓飞放下柳溪亭之后,便即向后又退了两步,直接退到了墙角,而那两名见证人依旧在讨价还价,似乎对陈晓飞并不在意。
他们不怕陈晓飞逃跑,因为陈晓飞无路可逃!
整个凌霄塔都是由夏国最坚实的石头铸成,即使是高级心修,也难动分毫,何况陈晓飞一个区区心力七级的武童。
而打开凌霄塔的钥匙,只有凌霄塔的见证人和城主才有!
等到两个人讨价还价,各取所需完毕之时,也许就是自己寿终之时了吧,陈晓飞忽然觉得最里面满是苦涩,为什么这么多世上的倒霉事都让自己遇见了,是自己霉运上头,抑或是老天对自己的虐待,或者说是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