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本来躺在床上,一看见陈晓飞,那双无精打采的眼中,立刻射出了一道精光,整个病恹恹的脸上,也显出一种慑人的光华。
陈晓飞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这病人必定已看穿了他的修为,没必要再隐藏。
锦衣中年人恭敬的迎了上去,道:“二爷,这人就是给您看病的。”
那柳二爷点了点头,向陈晓飞示了一下意,随即又躺在了床上。
参天鉴中,显出了四个大字“四段武士”想来正是这柳二的修为。
陈晓飞径直走过去,捏住柳二脉搏,把了一下脉,参天鉴上已出现了许多字。
陈晓飞捏着脉搏,又让柳二张开口,依照程序,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便按着参天鉴上面所描述的,开口道:“病人是头风病。”
柳二点了点头,似是早已知晓。
陈晓飞接着道:“舌紫暗或有瘀斑,苔薄白,脉细弦或细涩。是不是头痛反复,经久不愈,痛初固定,痛如锥刺?”
他这一句话出口,那在旁边观望的锦衣人立刻吃了一惊,便连躺在床上的柳二——武士级别的高手都明显呼吸变重了一点。
柳二这病,已有多年,请了无数大夫,却无一点用处,甚至“会心丹”这种可以直接增加心力的药,都不起丝毫作用,这两年来这病愈发重了,病发时便头痛欲裂,痛如针锥。
今天请来的这个大夫,他本来是看不上的,这种带着斗笠藏头露尾的人,本也入不了他的法眼,这青华城中值得他正眼瞧的人并不多,每一个都是跺一跺脚,这青华城便要震一震的人。
但,这个大夫却是迄今为止,惟一一个将他病情说得这么准确的人。
柳二挣扎着坐起身子,向陈晓飞抱拳致谢,道:“大夫医术通神,不知这病有没有办法可以医治?”
“办法自然是有,只不过比较麻烦。”陈晓飞站起身,来回走动了两下,沉吟道:“你这病病在脑中,寻常药物和治疗办法基本都无效。”
“所以呢?”柳二问道:“只要可以治好我这头风病,大夫你说怎么办都行。”一张脸显得极为好说话,谁能想到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曾经在不动声色间逼死了无数病人。
陈晓飞心中冷笑一声,来回踱了几步,似乎终于下定决心,道:“柳爷在这青华城中济世救人,不经想竟得了这种病,俺既然见了,怎能袖手旁观。”他说着说着,竟又停顿了一下,叹口气道:“只是想要治疗好柳爷这病,恐怕要用不少心力。”他表面在赞扬柳二,心中实在咒骂,若不是丧尽天良的亏心事做多了,怎会在武者境界,依然还有这种怪病。
“使用心力?”柳二有点惊奇地问道。
陈晓飞点了点头,有些踟蹰道:“我不是舍不得我这点心力,只是我这么多年才积攒下这么一点心力,有点,有点舍不得。”
他这句话说完,柳二爷手中戒指一闪,一个瓷瓶立刻就出现在他手中,赫然正是“会心丹”。
“只要你能治好我,这瓶‘会心丹’额外送给先生如何?”柳二微笑地望着陈晓飞。
陈晓飞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摆手间却已将那瓶会心丹接了过来,咬了咬牙道:“罢了,罢了,既然柳爷这么看得起我,只要能治好柳爷,我这点心力又算得了啥。”
这句话说完,陈晓飞立刻自怀中取出针具,令柳二坐好,随即便开始扎针。
其实参天鉴上面关于这头风病的记述并不复杂,只是被陈晓飞故意弄得复杂了一点,为了要在这头老虎身上拔毛。
一针、两针……每一针上面都蕴含着极其温暖的心力。
陈晓飞依照着参天鉴上面治病的方法,连连扎了十四针,额头上已出现了汗水,胸口也在微微起伏,陈晓飞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在陈晓飞扎针的时候,柳二一直在盯着近在咫尺的陈晓飞,眼神虽然看起来病恹恹的,但陈晓飞却坚信,这样一个久经阵仗的药材商,这样一个四段武士的高手,他只要露出一丁点不对劲,这人一定可以看得出来。
所以他必须假装吃力!
陈晓飞又勉强扎了几针,似是再也支持不住,竟将头一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大夫不必着急,柳某也不着急,这病已陪了柳某那么多年,不在乎这一时。”柳二一张病恹恹的脸色上面,满是关爱神色。
陈晓飞点了点头,抹了下嘴边的血迹——他咬破舌尖而流出的血,然后继续装作筋疲力竭地为柳二扎针。
三十四针完全扎完,柳二的头上,已布满了针,看起来就像一个刺猬一样。
陈晓飞则坐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副气力衰竭的模样。他自然是伪装的,为柳二治病,虽然花费了他一点心力,但远远不至于此。不过他只能伪装,想要在虎口拔牙,从铁公鸡身上拔毛,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刻钟过去,柳二本来惨白的病恹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光华,那三十四根针,也自他头顶飞出,整齐地飞到桌上。
陈晓飞将针具收好,仿佛怀中,向柳二点头道:“柳爷福大命大,这病看起来十年之内,可以预知的十年内,是绝对不会再复发的了。”他本想说已经根治的,但终究还是觉得给这柳二留下一点顾忌,更好。
柳二望着陈晓飞那张隐在斗笠下的面孔,眼中闪过一点复杂的神色,随即冲那锦衣中年人使了一个颜色。那中年人急忙掏出一沓银票,道:“这是五百两银票,皇室发的银票。”
陈晓飞接过那五百两银票,五十张十两面值的银票,整整数了三遍,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里面的每一张纸都比他这个人还要值钱,每一张纸都是娘苦苦干好几年不吃不喝才能积攒下的钱!
数完银票,陈晓飞向柳二抱了下拳,道:“柳爷再见。”他笑了笑道:“貌似和大夫说再见也不怎么吉利,希望再也不见。”
说完,陈晓飞转身便走。
“且慢”,柳二竟自床上爬了起来,飞快地披上外衣,柳二指着屋中的桌子,道:“大夫,坐,请坐。”他的声音很平淡,但平淡中,偏偏带着点上位者的威严,更让人不好拒绝。
陈晓飞依言坐下,道:“还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在我柳家做大夫。”柳二单刀直入。
“算了,俺们山村野人,还是习惯在街上摆摊,累了,躺在地上都没人管,感冒了吐口痰,也没人嫌弃。”陈晓飞的声音很平淡,字字带着种颓废的沧桑。
“一个月一百两银子。”柳二盯着陈晓飞,眼中满是至诚,那是一双任何人也联想不到阴险狡诈的眼:“你应该知道,如我这样的病人,很不多见,在外面你一个能赚几两银子,已经不错了。”
“谢谢柳爷美意,”陈晓飞起身抱了下拳道:“只是在下人穷志短,一个月几两银子,已经很满意了。”
这句话说完,陈晓飞便走出门去,背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就是一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识不得抬举。”
这声音是那锦衣中年人的,陈晓飞嘴角抿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