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暧昧调笑,亲密举止,疼惜怜爱,原本只是一种手段,只是用来试探的。原本不过是虚情假意,岂料自己竟然真将一颗心给陷进去。他李竟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这样子的一个蠢物?
李竟眼底深处禁不住涌动了一丝戾气,与他平日里温雅沉默的样子大不相同。这糕点虽然美味,他却也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云辞眼珠子一转,顿时将糕饼盒子夺了去,抱在自己怀里说道:“我说竟哥,虽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可也不必为难自己。我也知道,你素来都是不爱吃甜食的。既然这般,这些个东西,我替你吃了就是,又何苦让你为难?”
说罢云辞就捧着盒子,开始吃这些点心。李竟也不跟他争,那眼中一丝暴戾之气却也是渐渐散了,仍然是平日里那般清辉照人,冷漠之极的样子。只李竟瞧着在一边努力吃点心的云辞,心里竟觉得有些可惜。这些个糕点,可真是浪费了,李竟心里禁不住酸溜溜的想着。
想到了姚雁儿,李竟心里更有些迷惑。那个女人,是不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她身边丫鬟虽然贴身侍候,可是个个也不聪明,因此倒也不觉得什么。而他虽半年不曾跟纳兰音同房,却远远比这些丫鬟更了解这个女人。
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原本还以为有人动了什么心思,换掉了纳兰音,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一个人。可是他记得纳兰音的身子,虽然没有留宿过几次,李竟记忆力却是极好的。李竟也细细检查过,那身子就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且自己不动声色试探几次,那女子什么都记得,便是些私密事也是如此。李竟眸光也是迷离起来,越发看不透这个女人。
这,又究竟是为何?
有人既然要玩,他自然奉陪就是,瞧瞧谁能玩到最后。李竟眼中竟然透出了丝丝冰冷讽刺之意!那女人自认掩饰得好,可惜夫妻之间,很多事情都是骗不过枕边之人的,就算是并不那么亲近的枕边人。比如那女人,是极为厌恶与男人同枕的,却也不像是什么处子之身。那些睡梦之中的呢喃梦话,虽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必定有些个什么心思在。
他自会待这个女人温柔体贴,好得不能再好,直到将她面具生生扯下来,瞧出是人是鬼。只是这个游戏,远远比他所预料的要危险,只看自己可是会不小心,是否会玩火自焚。然而越是危险,却也越发有意思了些了。
那厢姚雁儿方才养神,只见萧玉竟然来了。姚雁儿口中问好,心里却也是生出几分怀疑测度,也实在来得可巧了些。要说纳兰羽,也不愧是萧玉养出来的。原本纳兰音身子骨弱,上次小妾唐突犯了疾病,也不见娘家人来多瞧一眼。如今纳兰羽走得勤了,无非是瞧中姐姐手里那些个财物。
萧玉今日一身浅蓝色衫子,上绣五蝠吉祥如意纹路,发间插着几枚沉沉的翠色剔透的发钗。她一张圆团团的脸,年轻时候自也说不上好看,如今岁数大了,倒真有几分稳重大方的味道。
萧玉倒是难得面上添了些和气样子,只说道:“你身子不好,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整天闷马车上,那也闷坏了,实应该多多走动才是。”
姚雁儿亦是一怔,心里亦是添了些个酸意。也不是替自己,而是替原主。若是原来那个,听到萧玉这般熨帖言语,心里早就欢喜傻了。那原主也是个傻的,只将些个虚情假意做真情实意,死死抓住了。只什么母女情分,也是虚的。
原本她只道是纳兰羽存了心思,觊觎李竟。哪里想得到这其中尚有萧玉推波助澜。萧玉实实是个偏心的,她都疑了自己不是萧玉亲生嫡出的。
随即姚雁儿却轻轻一笑,面上却也是浮起了感激涕零的情态,只说道:“亏得母亲心疼女儿,如今我身子早好了许多了。”
原本亲生母女之间,是不必出现这般情态的,萧玉却竟坦然受之。只因她这个女儿,一贯在她跟前就是这般情态。
只姚雁儿却也是轻轻咳嗽了两声,面颊之上顿时也是浮起了一股子的潮红,显得十分鲜润。
耽于所谓母女情分的是纳兰音,而不是她姚雁儿。
萧玉将纳兰羽这个女儿只瞧得跟眼珠子似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心肝儿被算计,岂不是正好?
姚雁儿也坦然,轻轻一揉手里帕子,柔柔道:“母亲说得是,我也合着应该四下走走,不然这身子骨都有些松散。”
萧玉瞧着姚雁儿乖顺的样子,心里竟生出一丝迟疑。虽然素来不喜这个女儿,可是毕竟也是从自己身上落下一块肉,毕竟也是自己亲女儿。只这般迟疑只是片刻,顿时也是荡然无存。她这个长女,素来就是轻佻的,那妖妖娆娆的样子也不知道像谁。每次瞧着姚雁儿那张出色的面容,她内心之中就泛起一股子自己也不明白的厌恶。萧玉也找人算过命,只说自己这个女儿骨子里带煞,天生就是跟自己相克。这些个话,她也不好同外人说,只心里越发厌憎不喜了。
当初李竟求亲,原本说的是羽儿,原本要将音儿说去给秦渊做妾。可是羽儿不喜欢,那些日子就闷闷不乐的。好在原本音儿做妾之事也不曾透出口风,她就做主,说动了老爷,只说长幼有序,将音儿许了过去。原本她这个大女儿还盼着能随秦渊的,一时哭得伤心欲绝。萧玉也心硬,并不觉得有什么。且李竟那时虽是个不成材的,只做个正妻总是比做个妾要好些的。
谁又料得到,李竟后头又承了爵位。那时候羽儿又瞧过了李竟,瞧着李竟生得俊俏,竟也是生出了心思了。萧玉虽嘴里说李竟不是世族出身,亦是不算什么,只她心里也是后悔得紧了。萧玉心里也埋怨,果真便是个冤孽。自己这大女儿,果真也不是个好的。若自己没生这一个,岂不是羽儿嫁过去。这冤孽果然是个狠的,可是生生夺了羽儿的好姻缘。
自那以后,羽儿心里就跟扎了刺似的,顿时也是存了心结。如今虽也说了几门亲事,个个都不如李竟,纳兰羽如何肯应?萧玉埋怨自己这个女儿心思太直,竟是个痴心的,却也觉得好好姻缘被大女儿夺了去,也难怪纳兰羽心里好生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