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眼里,中原一直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地方,那里是整个东土神州最大王朝的心脏,是东土文明的发源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一部分缘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东土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以“逐鹿中原”为毕生最大理想。
众所周知,黎唐王朝兵强马壮,能征善战,在经过十几年的残酷征途中,终于问鼎中原——成为东土神州历来众多王朝中的一个。
更是因为它的能征善战,名将荟萃使得如今的王朝幅员辽阔,铮铮铁蹄更是踩到了与西灵邪州接壤的西北边境。
而今,在那座住着当代王朝圣皇天子的长安城里,夜幕笼罩下,整个长安城最高的建筑物上,依稀可以看到有人影似遥望北方。
这对于长安的百姓来说早已见怪不怪,因为那里就是以这样的形式来为圣皇陛下效力,是从建国初期就确立的庙堂要司——司天监的所在。
袁天风是司天监的第二任监正,在接过这把交椅的时候他才是一个十岁孩童,他的老师,也就是第一任监正,就是前朝名气甚广的魏国公魏玄成。
尽管老师威名远播,但是作为这一任监正的袁天风,非但没有继承魏国公威名,反而相去甚远。如今已经二十五岁的他,在过去的十五年里碌碌无为,人们都觉得他会就这样直到离任养老。
对于袁天风,有一件事是长安城里妇孺皆知的,那就是每当袁天风出现那座笔直向天的观星台上的时候,其实并不是他要准备开始推演星象钻研谶纬,而是肯定又被自家那个彪悍娘子踢下床,导致夜不能寐,最后只能借着这观星的名誉来登台舒缓内心里那抑郁的心情。
当然这并不是道听途说,而是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此时的袁天风手里提着一壶酒,踩着阶梯一步步拾阶而上,微凉的夜风中,他将冒着一两根胡渣子的脸庞微微抬起,凭栏眺望,眼前是在黑暗中房屋鳞次栉比的长安城万家灯火,高处不胜寒,风吹过掀起他的右襟袍衫,面对此时大风大景,袁天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吹着清爽春风,袁天风靠在一根朱红色的柱子上,仰望满天繁星提壶饮酒,渐渐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怨妇。
“男人真是累啊,在外要看着领导脸色做事,回家了要看着媳妇脸色做事。”袁天风揉着眉心一阵唉声叹气。
“活该,谁让你当初死皮赖脸的追人家,现在被吃的死死了吧。”
“也不是啊,她起码还给了我一壶酒啊。”
“别死鸭子嘴硬了,这壶酒不就是出门左拐老李家买的吗?”
“那起码我还有钱买酒啊,哪像你妻管严,所有俸禄都上交。”
“省省吧,你还不是自己藏的私房钱。”袁天风身体一边晃过来一边转过去,坐在那里仿佛喝醉般自问自答。
突然他的双眼像是发现什么般盯着星罗棋布的天空,那一处极北之处的地方有颗星辰,星光闪耀。
“不应该在那?为什么在那?”袁天风满眼不可置信豁然的站了起来,语气中满是震惊与不解的问出这样两个问题。
只是,寂寥的夜晚,周围并没有人来回答他的问题。
※※※
次日清晨,东海的湿润的海风自东向西层层吹送,穿过齐河,越过天荡山脉,如此随着路程的增加,一次便比一次略小了些,一直到西北处的那个肃州小镇上的小山村时,已经荡然无存。
今日清晨,那一座最高低的山尖处,刚微微露出点点熹光,山下的百十来户人家便早早的出了家门。
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山上那座破败小道观里的少年就要出门了,这次的出门不像以往只是到镇上的市集去,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出远门,他要出肃州,入中原。
黎唐有一个天下皆知的事,那就是每家子女到了束发及笄之年时,只要家里有点条件的,都会入江南道那座声名远播的学院就学。但是因为学院的特殊性,最后导致很多人不惜重金,就算省吃俭用也要让子女入学。
此时的唐虚怀也不例外。
所以,在这样的时刻,那些看着唐虚怀长大的村民,每个都由衷的感到欣慰。
由于地处西北苦寒之地,在加上村庄的偏远,村里的一些孩子即使到了束发及笄之年,也很少有条件可踏上如唐虚怀此时的求学之路。更何况,这一路去充满了很多不确定性的缘由,要嘛担心路途遥远,路上遇到不测——村民们,基本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如果遇到山贼强盗,只怕还只是十五六的孩子难以招架;即使最后平安到达江南道,但是那座声名远播的学院,可不是有了钱就随便乱进的,在退一万步说,即使进了学院,也很难能够从里面毕业出来。
这并不是未知而畏惧,很多人进了学院,因为没有通过学院的考核,学业便一拖再拖,直到你没有信心,然后自己退学。
如若这样,那么值钱的所有付出,也便都白费了。
但是唐虚怀不同,村民都知道,他有一个挺厉害的师父;而且在很小的时候,唐虚怀就已经开始习文学武,人们都知道,此时的唐虚怀别说山贼强盗就算面对豺狼老虎,也可以自己解决,如此自然可以安全抵达。
至于能否顺利从学院毕业出来,目不识丁的百十来户村民更加不会去担心,唐虚怀这孩子可是从五岁那年就有了可以一目十行,甚至都将近了要过目不忘的本事。
如此,村民们自然很乐意凑钱给这个找人喜爱的孩子去求学,到时候如果唐虚怀可以学有所成,并且在进京谋个一官半职,山下的这一座小村庄,指不定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对于那些看着自己长大的村民,唐虚怀自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那点小算盘,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太过在意,这是每个人都会出现的情绪。
从小道观里收拾完行李,唐虚怀就被村民簇拥着来到了村口。对于他们送过来的一些鸡鸭鱼肉,唐虚怀都道谢婉拒,除了那一头以后充当交通工具的毛驴。随后他长揖一礼,含笑着跟人们一一告别,然后骑上了那条不大的小毛驴,朝着东边缓缓走去。
看着唐虚怀慢慢的消失在视线里,村民们才分散去做各自家的事情。
目送唐虚怀离开的除了村民,还有那座道观里的人。
此时的他手里拿着酒壶,眼神专注,像是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他低下头看了眼腰间那把已经很久没有出鞘的剑,一步三摇地然后走进了道观。
一路上他唉声叹气地说道:“走咯,以后没饭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