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至少在你有限的生命里,我出现了,我能成为你的全部么?
清晨,阳光直照进院子里,空气中跳跃着花香。
陈霜霜披了白衣端坐在竹下抚琴,三两一拨便成莞尔曲调。
“大清早就起来弹琴呀!”凌哗抱着一个盒子来到中庭,看到白衣的陈霜霜便高兴的走过来。
“霜霜,最近城中有灯会,想去看吗?”凌哗走进陈霜霜,柔声道,眼中温柔如水。
陈霜霜扬起头,深邃狭长的眼细细地瞧着眼前的男子,不可否认,凌哗长得很好看。
只是,她不喜欢。她爱的,只有夏逸。
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他答应他陪他过几天夫妻生活,那她就得遵守游戏规则。
夜色已尽,凌哗陈霜霜换了便装!便出了宫。
凌哗拉着陈霜霜,陈霜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硬生生拽了过去。
灯会,不过是一场纸醉金迷五彩斑斓的宴会。
凌哗和陈霜霜走在街道上,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四处都挂着彩色的纸灯笼,不同的色彩衬得整条大街流光溢彩,一路上行人不断,有卖各式各样稀奇古怪东西的商贩和成群的男子和女子,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色,享受着节日的氛围。
陈霜霜停在一个卖糖人的小铺子前,看着栩栩如生的小糖人,忽然想起以前,夏逸也会买这东西给她。
“喜欢哪个,我送你。”凌哗走到陈霜霜身后,抚了抚陈霜霜蓬松的发,给了铺子老板几个铜板。
陈霜霜拿着糖人,轻甜了一口,入口的甜腻让人甜到心。
凌哗带着陈霜霜来到护城河边,河上满是花灯。
烛火倒映在河中,宛如漫天的繁星坠落。
“听说,对着它许愿会愿望成真。”凌哗看着花灯,幽幽的道。
陈霜霜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是吗,如果可以,那你会许什么愿?”
凌哗轻笑出声,答非所问:“听过一个故事吗?”
“什么?”
凌哗目光莫测的看着湖面,娓娓道来:
呼啸的寒风一点点吹散生命的痕迹,枯黄的草根被掩埋在白雪之下,在窒息的冰冻中奄奄一息地挣扎。
满目纯白的世界中,一个身着褴褛布衣的男孩瑟缩在冰冷的雪地之中,稚嫩的脸庞被冻得铁青,清澈的眼瞳中满是绝望和空洞。
“父亲、母亲……”
喃喃的低语,像极了回光返照时的低语。
窸窣的雪落之声中,传来了极有规律却嘈杂的马蹄声,打碎了这白色的死寂。
那个女孩艰难地抬头看向突然停在自己面前的马车,已经冻得青紫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精致美丽的脸上满溢着死寂般的绝望。
红色的幔帐被一只白皙的手拨开,一张精致的少年脸庞出现在男孩的视线之中,优雅的动作流露出一种生而为王的高贵与霸气。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女孩呆滞地看着少年,声音嘶哑而颤抖,“村子……没有粮食了,父母带我出来找吃的,让我……在这里等他们。”
少年一听就明白了,女孩家里的粮食已经不足以维持三个人的生存了,大人就残忍地将孩子抛弃了,而且,只是一个女孩儿而已。
“跟我来吧,你永远都能吃饱。”
女孩突然灿烂的笑脸像阳光一般,灼伤了少年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那一天,燕王的幼子带回了一个平民,并教会她琴棋书画以及武功。
十年后,京师来了一位绝世画师,据说她的画如神来之笔,能画出天下万物。据说那女子美得如仙子下凡,绝世容颜倾尽天下所有男子。
富丽堂皇的宫殿闪烁着阳光一般明媚的光芒,温暖地铺洒在众生身上。无论是高高在上威严难犯的天子,还是那卑微地跪伏在地上的平民,亦或者是兢兢业业侍立在大殿之上的群臣,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
“朕听闻你作画乃神来之笔,可有其事?”
“回禀陛下,此乃民间谬赞,小女子虽会作画,但此话实乃太高小女子了,自是不敢当此称许。”
温柔又清脆悦耳的声音让萧昊晔不由得开始打量那画师,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束起,使得那人端庄的气质中不失一丝自信的光彩,真是一个奇女子。
因为低着头的原因,只看到了棱角分明的脸庞,并不见那传说中天女般的容颜。
“抬头看着朕。”
那精致的容颜让萧昊晔心中一震,冰冷没有一丝微笑的脸却带着一种柔美而温文的光华,虽然一袭布衣却难掩风华绝代。
同样心中一震的还有画师,虽然听闻当今圣上年少有为,但那稚嫩却阳刚的脸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让众人都忘却了他刚及弱冠的事实。
“来人,赐笔墨,朕要看她现场作画。”
据史书记载,当今圣上即刻召见此民间奇人,见此人作画气势磅礴,所化人物栩栩如生,大喜,即命此人为御用画师。
而事实上,当画师提起毛笔的那一霎,天子便感觉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在大殿光辉的映衬下,原本内敛而卑微的画师便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变得闪耀夺目,原本绝代的风华更甚。
那挥舞着笔墨的身姿,犹如天女翩翩而舞,那种姿态让人移不开视线。
藏于剑鞘之中的宝剑,在那一刻呼啸而出,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光芒,出鞘。
她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永远保持这种光芒。
天子当即命她为宫廷御用画师,住在宫内。
“小女子柳雅琪谢主隆恩。”
而那副并没有被天子看到的画中,漫天的白雪中,一袭华服的少年微笑着伸出了手。
且说这萧家天下,只是始于一场农民起义。萧任佑,昔日的一介布衣,几年间便已然黄袍加身,长子萧天睿立为太子,次子萧天颖封为燕王。
几年间,转瞬便确立了这萧家的天下,农民之家转瞬成为帝王世家。
如今,几十年已经过去,昔日的皇帝、王爷早已逝去,如今的天子乃是上位只数年的萧昊晔,而燕王萧昊殷早已不知所踪,淹没在历史之中。
天子已然弱冠,选妃一事自是惹得天下都议论纷纷,不知哪家的小姐,将有幸得到皇帝的恩宠。
但是对于画师们来说,此事不过是他们的一念之差罢了。
皇上自是不会亲来初选现场,不过是画师们将秀女们的容貌画下,再呈与皇帝罢了。
柳雅琪坐在案前,不动声色地摸着腰间鼓鼓的钱囊,看着人数之众的秀女们,提笔。
她才不管究竟谁给了她多少钱,如果作画弄假的话,便违背了身为一个画师的灵魂。
不论世人如何轻视画师,她始终记着自己的初衷——用不同于文字的符号记录事实。
寥寥几笔,一个个秀女便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继柳雅琪作画犹如神作的评论之后,所有画师都说:柳雅琪作画神速。
皇上阅过柳雅琪画作后,又听闻如此传闻,即刻召见了柳雅琪。
明媚而柔和的阳光一如两人初遇时大殿上的光芒,温暖的春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不知不觉中纠缠。
“柳画师,朕听闻你作画神速。”
“回禀陛下,小女子确实作画快于其他画师,但神速之称却不敢当。”
一如初识时的对话,但是对于两人却不尽相同。
萧昊晔回身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画师,和煦的春风都比不上她身上那温暖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靠近的气息。
“既然如此,画师,你可愿与朕微服出巡?”
“这次之后,不知下次是何时,朕希望你替朕画下民间之景。”
柳雅琪没有抬头,所以他没有看到萧昊晔落寞而孤寂的神情,没有看到那一瞬间黯淡的眼神。
萧昊晔没有让柳雅琪抬头,所以他没有看到柳雅琪嘴角得意的微笑,没有看到她瞬间闪耀的眼神。
他们没有看到彼此的内心。
此时柳雅琪看不到那个站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皇上,取而代之的是那在彻骨冰冷的世界中向他伸出手的少年,是那被囚禁在京城中的王爷。
她还记得那天她是怎样身着夜行衣突破重重守卫到了她的主人面前,她还记得那曾经气宇轩昂的燕王如今是多么的落魄。
昔日的华服化为粗布衣,曾经的大殿庭院只余一座残破旧屋,昔日意气风发的人早已瘦骨嶙峋。
“王爷,自从老皇帝以世袭王爵的庆贺为由将您诏至京城,却将您软禁以来,已经五年了,燕地早已群龙无首。”
“王爷,请您回去,属下就算拼上性命也要让您回到燕地,外面还有一支亲信部队等您一声号令,请您务必离开这里。”
那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柳雅琪用灵魂去铭记的脸庞没有一丝笑意。
“不,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曾经温暖的灵魂早已被五年的凄苦所扭曲,昔日纯净的少年早已被仇恨侵染。
但是,那依然是柳雅琪发誓守护一生的人,是她永远倾心的主人。
“任凭主人吩咐。”柳雅琪心甘情愿地低下头、俯下身以表卑微与忠诚。
“我要你,光明正大地将我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