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功夫,妇人身前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类瓶罐与皿,但见妇人拿起把小刀,往手腕一割,鲜血滴滴落入皿中,足有一碗,柳黎此时亦拿了个皿,道。“纪大哥,你忍着点。”将纪东手腕割开,鲜血倒入皿中。
妇人又打开个瓶子,往倒入装有她鲜血的皿中,只见瓶子爬出一只只的蛊虫,形状黏黏糊糊地,似水蛭又不像蛭。瓶不断有蛊虫跳入皿中贪婪地吮吸着妇人的鲜血,一盏茶功夫后,皿中鲜血已干,蛊虫纠缠在一起,开始相互残食,这一幕看得纪东头皮发麻,不知之后要发生什么,他看看柳黎、妇人二人的眼神平淡无奇,若无其事,似是习惯了一般,纪东不禁暗咽了口口水,感到满屋子都是阴风邪气,就连柳黎二人的脸色都变成了狰狞恶鬼,随时要将他吃掉一般。
纪东心中害怕,忍不住颤颤直抖,“没事的,纪大哥,有我在。”柳黎拍了拍纪东安慰道,纪东心中才好受些。眼见皿中最后就剩下一只大蛊虫,足有手臂粗大,红中发灰,纪东干呕了下,险些吐了出来。
只见妇人口中楠楠,掐诀指了下那只大蛊,又指着装又纪东鲜血的皿,蛊虫即刻爬了过去,吸食着纪东鲜血,不到十息也吸干了,纪东看着这一幕,仿佛是直接吸干自己一般,寒毛竖起,险些晕了过去,若是正常砍断他一只手,他也不会害怕,但这蛊虫似有勾人心神之力,令他不得不怕。
妇人持朱笔在纸上画出数个图腾,转到头道,“黎儿,做药引。”柳黎点了点头,取出一个木箱,打开一看,其内尽是蝎子、蜈蚣、蜘蛛等五毒,她拿了个石臼将五毒倒入石碾打碎,又放入各类草药,一一打磨后递给妇人。
妇人取过,将引子倒入皿内,落在蛊虫身上发出嗤嗤声,冒起徐徐白烟,蛊虫似灼烧一般,不断蠕动挣扎着,不一会便露出浓浓黑血水,蛊虫如死了般呈干瘪状一动不动。
“黎儿,你来。”妇人道,柳黎点头走了过来,妇人咬破她的手指,鲜血滴在蛊虫上,而后妇人两手掐诀,口中楠楠,到最后手舞足蹈起来,只见纸上的图腾如活了一般,纷纷凌空飘起,妇人至怀中掏出个鸡蛋,往空中一抛,口中念着咒语,那蛊虫死而复生,从死皮下爬出一只小蛊虫,大小不及原来的千分之一,肉眼几乎看不出。
妇人朝鸡蛋一点,蛊虫与图腾便前仆后继地冲向鸡蛋,鸡蛋落下,妇人拿皿接下,碗中鸡蛋已熟,妇人对纪东道。“张嘴,吃下。”说着,一拍,鸡蛋拍入纪东嘴中,蛊虫下肚,纪东毫无感觉,就和吃了个正常鸡蛋一般。
“此虫蛊名‘婴勾’,它会吃掉你体内的肉,后生,忍着些。老身要用毒巫之术激活你体内的毒物,才可以毒攻毒,助你筋脉再生。”妇人道,手中朱笔已然飞起,妇人奋笔疾书,一连画出数个日、月、龙、凤、鹰、犬、情人花、竹等各类图腾,而后拿起一根木棍,根头被削成了月牙形,她口中念叨,不时双膝跪地,朝拜而下。
妇人谓之云云,纪东一句都听不懂,就连柳黎也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啊,伟大的蚩尤神。啊。请赐予子民不破之身。”之类的语句。
纪东看得出奇,突感腹疼如刀绞般,似有什么在体内蠕动,起初是腹中,到心口,胸口,最后除了头,全身上下如千刀肉绞一般疼痛,他啊地大叫,晕了过去,而后又醒来,不一会又昏了过去,这般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久,纪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不知名白色物体包成了蚕茧,且毫无抵抗地只想睡一觉。
纪东醒时,发现自己浑身酸痛,不由起身动动筋骨,“咦,我能动了?”纪东喜笑颜开,就差欢呼雀跃起来,不敢之前如何,如今能行动自由还是十分高兴的,他坐在床头,等待着柳黎归来与他说这件好事,并未轻易出门,因柳黎救他的第一天便提及,让纪东不可随意出门,寨有寨规,外人不可随意入住,就算他姥姥是寨主也不能破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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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柳黎适才回屋,见纪东痊愈自是喜出望外,忙拿些饭菜给纪东,与纪东说着近来的趣事,二人说说笑笑,就此到了二更。
“柳兄弟,我真睡了半月那么久?”纪东再次问道。
“嗯,少说也足半月,不过如今痊愈便好。”柳黎道,眼眸却是不经意向远处瞟了下,似有什么心事一般。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纪东的眼睛,但柳黎多次救他,就算真有何事期满于他,也定有难言之隐。
“呵呵,是啊,不知柳寨主在何处,我还未答谢她再救之恩。”纪东笑道。
“这就不必了,我姥姥她平日不见任何人,况且她如今正在闭关之中,纪大哥这份心意我定会转答。”柳黎道。
“那多谢柳兄弟了。”纪东道。
柳黎点了点头,刚欲说话,只听屋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位身着对襟黑衣,头戴花纹黑包的女子跑了进来,道。“主子,不好了!”
“啊林,怎么了?”柳黎见林神色匆忙,问道。
“柳唯他们去集市买干货,回寨时看捡到一根紫竹,据说那竹乃天神格蚩爷老所留,刀都切不断,啊唯正打算将此竹带回寨子,可没想到路上碰到蒙黎、蒙立他们,将紫竹连同干货全抢了,十几人都死了,要不是啊唯跑得快些,恐怕已经去见天神了。”林道。
“什么?让大伙去堂子集合,我待会就过去。”柳黎听闻脸色一沉,道。“是。”林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纪大哥,是寨子里的事,姥姥正在闭关,我得去趟堂子。”柳黎道。
“恩,我随你一起去吧。”纪东道,心想,那绿竹或许便是我的灵风短箫。
“也好。”柳黎取了套衣服抛给纪东,脸颊微红,道。“你把这件衣服换上,我在门外等你。”说着,便朝门外走去。
都是男人,柳兄弟还挺害羞,纪东摇摇头心道,将衣服换了上去,随柳黎一同到了堂子,这是一个七丈长宽的木屋,屋子内摆着数个桌椅,坐着数十个男女老少,厅头有一凤首木椅,雕工精湛,屋内众人目光皆望着于此,显然以此为首。
柳黎带纪东走进堂内,直坐在木椅上,林与纪东则站在柳黎身后。“啊唯,你给大伙说说今日之事。”柳黎指着一位身着蓝衣的干瘦男子道。
“是,阿黎。”阿唯躬手行礼道,“。我本想将圣物带回,可‘蒙’部落的蒙黎、蒙立等人早便定上我们,我们不给,他们便抢,将啊公他们都杀了,若不是我跑得快些,也便死在他们刀下了。”说着,阿唯潸然泪下,愤恨道。“阿黎,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寨中人大多世代生活于此,民风淳朴,大伙一听,纷纷同仇敌忾,异议而论,心中皆是对蒙黎等人谓之憎恨。
“蒙黎这伙强盗,太欺负人,咱们一起上,为阿公他们报仇,平了蒙部落。”
“不错,杀了那群无恶不作的强盗。”一人带头,众人揭竿,出语呼吁道。
“咳咳”柳黎故作咳嗽,众寨民即止口静下,“阿黎,深知诸位的愤恨,只是蒙部乃南蛮余后,身怀秘术,就连姥姥蛇骨神婆都忌惮三分,我等轻易杀入,很可能遭到暗算,徒添性命,得不偿失。”
“是,是,还是少寨主英明,考虑周到,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柳唯连连点头道。
“就你这种货色,想到了才怪。”柳黎身后丫鬟“林”细语道,纪东道行在身自是听得明白,不由一笑。“旬公,你怎么看?”柳黎并未理会阿唯,转头问向前排一位白发稀疏,两鬓发白的老者,此人名柳旬,于寨子位排十三公(寨子首领)之首。
老者抽了口长壶烟道。“蒙部落区区几十亩泥丸之地,近来却屡次骚扰我柳寨,杀我族人,实罪不可赦,该杀。但是。”旬公抽了口烟又道。“依阿黎所言,蒙黎、蒙立而兄弟身怀秘术,人多反而碍事,要除二人,只需带上寨子十三‘金刀客’,和一些寨中好手便可。”
柳黎点头赞同,又是一叹,“旬公说得是,可惜金刀客啊公已死,十三刀如今只剩十二人了。”
“阿黎。不,少主子,我柳唯愿补上啊公之位,以替父亲报仇。”阿唯自告奋勇道。
阿唯本是柳黎青梅竹马的好友,但长大以后性格突变,在寨中游手好闲,柳黎又忙于寨中事,二人此后便极少联系,柳黎思量一番道,神色语气中有一股凛然之威与在纪东面前的腼腆大不相同,“嗯,你是阿公的独子,子承父业,且又精通吹箭,从今天起你便是柳寨金刀客,明日随我一同前往蒙部,调查格蚩尤爷老神物一事。”
“多谢少寨主,多谢旬公,啊唯定竭尽所能。”柳唯大喜,忙躬手拜道。
“好了便这样吧,旬公留下,其余人先回吧。”柳黎挥手示意道,众人点头,先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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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柳黎一身黑衣,负手看着眼前的十三人,包括啊唯在内胸口皆刻着一朵蓝蝴蝶,正是柳寨金刀客的标志,这十三皆是寨中精通各类兵器的好手,亦称柳寨之中的“御林军”。但见柳黎微微点头,众人出了寨子朝南而行。
“纪大哥,你还是回去吧,等会刀光剑影的,我怕伤着你。”柳黎走在最后,对纪东道。
“柳兄弟你多次救我,如今寨子有难我又怎能袖手旁光。”纪东紧跟着柳黎,道。柳黎见纪东不肯回去,只得取出一把短剑递给纪东,“这个你拿着,好防身。”接着摘下银镯上的一颗银铃给纪东道。“纪大哥,你若遇到危险,摇这个铃铛,我就会过来。”
纪东大病初愈,道行与日俱增,虽未突破基固,但自信足以自保,见柳黎如此关心,不由心一暖,不好拒绝,笑着接过,点了点头。
柳寨位中,人数足有数万,而蒙部落位南,人数仅数百,但其酋长蒙黎却精通秘术,命旁百里内的寨子、大小部落皆不敢惹之,之前便有一部落惹怒蒙黎,结果一夜之间七窍流血,暴毙而死,此后众人皆传蒙黎秘术之诡异,十里八乡无一敢再招惹。
蒙部落百人住于高山之上,依山而建吊脚楼,望闻台,木墙绕山而围,前为险坡,后为悬崖,仅一条铁锁吊桥的进山之路,实是易守难攻。且蒙黎生性多疑,山上九步一岗,十步一哨,若有人来袭一早便是发现,要攻进部落,更是难上加难。
然,柳黎一众徒步登上山来,却是毫无声息,如履平地般,攀爬直上,竟无一人发现,就连柳唯亦如此,其父是金刀客,他的身手自是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