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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婚约(下)

尽管盖瑞陛下已经收回力道,但王子的耳朵还是戳破个洞,鲜血直流。原本分站两旁的侍者迅速围了上来,一个用小瓶接住王子耳朵滴下的血液,另一个则给他迅速擦干伤口,涂上黑色的止血膏。这一切完成时,麦克西欧还站在原地咬牙强忍,一动不动。

“种火已取!”盖瑞国王举起带着王子血液的小瓶,展示给周围的人群,然后满意地看着王子:“你的种火已在我手,如果未来你对我的女儿不忠,不信,或者毁誓、破节,我将在海神波塞冬和雷神索尔面前呈奉你的火种,你将受到海神和雷神的永世诅咒。你可愿意?”

“我愿意。”王子漂亮的脸庞不断因疼痛所抽搐。

国王满意的微笑起来,随即挪开通往神殿大门的步伐。

接下来麦克西欧面对的是瑟琳娜王后。“麦克西欧王子,你既然想娶我的女儿,那‘船渡’何在?”王后看着王子,示意他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敬拜大海之神的‘船渡’,是奉献给行船女神席叶萨的礼物,也就是在贵族舰队首舰的船首像上扣下一小块木片,就是‘船渡’,这是传达给席叶萨女神的信物。巴兰塔人眼中,‘船渡’是船只的灵魂绳索,奉献给席叶萨女神后,即使普通渔船也会拥有灵魂,席叶萨女神会保佑舰船航行,寻得方向且平安顺利;同样,如果乱行恶道,那么会招致席叶萨女神的愤怒,打渔空网、远航迷路,这在靠海吃饭的古巴兰塔人眼中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但是麦克西欧王子是受雷神索尔庇护的孩子,压根不信巴兰塔的规矩,所以果真从鹿港停靠的狄罗马舰队的首舰那里拔出了‘船渡’,然后现在从口袋里拿出来,把它交给瑟琳娜王后。王后点点头,拥抱了王子,然后举起‘船渡’大声宣布:“温德家的船渡也在我手,如你将来****乱科,轻言乱语,不尊神灵,吾将在席叶萨女神的祭坛前焚烧此物,令你家舰队不能航海、无法渔业、通商受阻,你可愿意?”

“我愿意。”王子感受到耳朵的麻木。

王后也满意地挪开脚步,让麦克西欧和莎琳踏上大理石台阶。如此以来,站在麦克西欧面前的则是詹姆斯和他的弟弟妹妹们。“我亲爱的妹妹,”詹姆斯吻了吻妹妹的脸颊,“我可舍不得你这么容易就嫁给这漂亮的王子。可那又能怎样呢,”他突然斜眼瞟了下小王子:“要不然,就给我和肖恩唱首歌吧。听肖恩说,你的嗓子可好着呢,是吧?”

肖恩忍俊不止,在这么正式的场合竟然让主角去唱歌,也只有不正经的哥哥能想出这注意来。莎琳则圆目怒睁,生气地说道:“哥哥,你也不看什么地方,怎么能让王子做出这样的事来。”麦克西欧则一脸通红,闷不出句话来。“算了哥哥,这里就让他过去吧。等莎琳结婚的时候,我们再让他在典礼上表演,他准跑不了。”肖恩也亲吻妹妹脸颊,为尴尬的小王子圆场。

“那就如你所愿,弟弟。”说完詹姆斯便和肖恩一起分开道路,站到一边,莎琳给肖恩一个感激的眼神。“瞧瞧,现在的莎琳果真有个妻子的样子啦。”詹姆斯小声的和肖恩调侃起来。这也难怪自己的哥哥如此评价,莎琳出生于巴兰的海上,成长于守望堡的石头之间,信奉残酷而冰冷的海神。其他王国公主在她这个年龄时,会被宫廷里的学者勒令学习各种淑女礼仪和学文识字;莎琳却带着妹妹黛儿,无拘无束地在矿山上骑马奔跑,时而骑行至港口旁看巨大的多桅海船,时而散步在海滩边数贝壳。莎琳天性自由,热爱一切美好的东西,从莎尔玛嬷嬷故事中勇武好斗的金冠骑士,到国恩都城的巨大城墙,甚至传闻中沉没在先祖之地的巨大钢铁船骸,她都想去亲眼看看。“果真有能在海中航行的铁船吗?它不会沉吗?我们的先祖是乘坐铁船来到这个世界的吗?”好奇的莎琳对泰罗内不停地追问。对于这些奇怪的问题,总管自己也不知道,“那是水手们编出来的故事,是真是假,等您长大了可以去查证。但是现在,您得先学会如何做一位淑女。”泰罗内只好如此应付她。

而莎琳却很有沃顿家的‘风范’,在十四岁时,就偷偷搭乘纳塔法王国的商船,辗转抵达米兰学城,去探望哥哥肖恩。当肖恩在图书馆看到风尘仆仆的公主被长袍教员带进来时,可想而知他有多惊讶,同样惊讶的还有身边火红头发的温德家小王子。麦克西欧被莎琳的勇敢和身上的冒险劲所征服,而莎琳也迷离在王子温柔的歌声中。两个小家伙互相见面的那一眼,青涩的爱情就此萌发。

而肖恩则大为光火,出身显赫的巴兰塔公主竟然独自一人跑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该有多么危险。于是他一面为莎琳安排住处,一面给守望堡派出信豚,告知公主的平安。

当整个巴兰塔王国上下都在寻找出身显赫的公主时,莎琳却和麦克西欧爬遍学城的每座尖塔和每堵城墙,也转遍分布在城堡里大大小小的酒馆。在明月塔的阁楼里,胆大的莎琳把初吻给了漂亮的王子,而小王子脸红得抬不起头。莎琳现在仍然记得王子那害羞的模样,和唇边甜蜜的滋味。

现在麦克西欧就站在身旁,穿着红色的礼服,看上去是那么帅气,“我会做个好妻子的,”莎琳偷偷地想,“然后为他生一个,不,两个,不,像母亲一样生六个孩子,然后和他一起周游世界。”公主不禁偷笑着看了看小王子,麦克西欧则踏步走向她的弟弟妹妹们。

接下来就没那么费事,王子为几个拦路的孩子们发放礼物,给黛儿的是镶嵌宝石的纯金发卡,而西蒙拿到的是一把装饰着蓝宝石和红宝石的小型佩剑,长度和手感正好符合十岁男孩的身材。西蒙把剑拴在腰上,像个威武的骑士一般走来走去,而黛儿一脸羡慕得看着弟弟,却恼怒地对麦克西欧说:“我才不稀罕什么发卡,我也想要那样漂亮的宝剑。”

黛儿和姐姐莎琳一样,像个男孩子。不同的是莎琳有了麦克西欧王子后,举止逐渐变得淑女;而十四岁的黛儿没有了姐姐的陪伴,性格愈发的野起来,她不喜欢做女红、穿裙子、扎头发,吃饭时故意把盘子弄得哗哗作响,喜欢与城里的小摊贩和酒馆里的酒侍、水手们做朋友,拔出他们锈迹斑斑的铁剑幻想着自己成为疆场上的骑士。

“公主是不能成为骑士的。”每次莎尔玛嬷嬷把她从街道上带回来的时候,总会告诉她这话。“那我就不当公主。”黛儿倔强回答。

“即使不是公主也当不了骑士,女孩子是没办法当骑士的。”嬷嬷告诉她:“不仅巴兰塔的法律这样规定,狄罗马的雷神同样如此。您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做个温顺的小公主吗?”

这样的话在黛儿的脑袋里,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每次嬷嬷吼完,她总能寻找到机会溜回街上,和屠夫的儿子或磨坊的女儿,骑着肥猪在泥地里玩骑马打仗的游戏,然后浑身脏兮兮地再被莎尔玛揪着耳朵带回城堡,如此反复。

黛儿最喜欢的,就是她那沉默寡言的铁匠哥哥,因为肖恩总会按她的意思打造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铁质‘玩具’来,包括扭来扭去的铁剑,圆弧型的小刀等等,以满足妹妹对当骑士的幻想,而且肖恩对她总是非常温柔,不像詹姆斯那样老想着教训她。所以此刻,黛儿充满期待得看着肖恩,期盼他帮忙说两句。

“黛儿,那是男孩子之间的礼物,你就放弃吧。”肖恩摸摸妹妹的脑袋:“不过,我明天给你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怎么样?还可以刻上你的名字呐。”黛儿原本失望的表情转为期盼,于是点点头,老实地站到哥哥们的旁边。

最小的艾薇儿才不要礼物,她歪着脖子对王子说:“泰罗内总管曾经给我出过一道题,我和哥哥们都答不对;现在用来考考你,怎么样啊?你要是答的出来,我就让你通过。”

麦克西欧努努嘴,“好吧,我的小公主,你说说看。”

艾薇儿歪着脖子想了想,便稚声稚气地说道:“如果一是五,二是十,三是十五,四是二十,”小家伙眨了眨眼睛问:“那五是多少呢?”

王子不假思索就想回答,可是“二十五”还没出口,就看见莎琳和两个哥哥对他不停地眨眼吐舌头。于是王子闭住嘴巴,仔细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差点被你这个小家伙给骗啦,你不是说过么,五当然是一啦。”

哥哥姐姐们哈哈笑起来,看到红发王子没上钩,艾薇儿丧气的低着头,乖乖地挪开脚步。

好险。麦克西欧深呼口气,差点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王子准备面对最后一道考验。

海洋神殿是巴兰塔海神教会的所在,祭拜海神和海水洗礼都会在此举办,而王室的婚礼更少不了波塞冬的见证。神殿由巨大的洁白大理石做墙,黝黑的铁矿石做柱,哨兵树做成的木质长椅规整地摆放在巨大的教厅两边。相对于铁崖城雷神宫殿的豪华,海洋神殿内金银器皿则少的可怜,更多的是钢铁做成的烛台和三十六使者的神像。在大厅正中间,深陷一口巨大的大理石水池,水池中充满刚运回的新鲜海水。穿着朴素白衣,肩披白色麻布,头顶铁环教冠的马修主教正站在水池正前方,身边也围着十来个同样身着白衣的神甫,各自手捧羊皮书卷站得笔直。

麦克西欧牵着莎琳步入明亮的教厅,抬起头看着马修主教,俩人深吸口气,按捺住忐忑并兴奋的心情,准备面对这繁琐仪式的最后一环。盖瑞国王和瑟琳娜王后以及他们的孩子们、封臣们也随后步入神殿,分站教厅两侧。仆人们把点亮的铁烛座挂在三十六使者的神像边,烛光映射出光耀,神像仿佛活了起来,目光齐齐注视着教厅中的那对爱人。

“吼呀!”削瘦硬朗的主教开始用巴兰塔土语大声吟唱:

“大海的主宰波塞冬,应他的使者门迭塔之问:

如你愿娶铁女,应去荒芜礁石之处

寻吾所不至,传音播福

吾必令汝,享用流水欢宴

身拥妻妾之喜,子嗣强壮

以吾之名,证汝婚约,必信必义。”

话音结束,众人也一起高唱:“以吾之名,证汝婚约,必信必义。”麦克西欧不懂古老的巴兰塔土语,只得随莎琳妆模作样的叨咕几句。

等众人合唱完毕,马修主教从神甫手中接过盛满海水的铁碗,踱步到王子面前,高声问道:“凭大海之神波塞冬的名义,你,温德家族的次子麦克西欧,还有你——,”主教又面向莎琳说道:“沃顿家族的长女莎琳,你们二人是否在神圣的海洋神殿之中,在众位波塞冬的信使面前缔结婚约?”

王子握紧莎琳的手,紧张地回答:“是的,我愿意。”

莎琳也幸福地咬住嘴唇:“是的,我也愿意。”

主教点点头,牵起两人的手,带着他们缓缓走进注满冰冷海水的浅池。随后,旁边的神甫开始用木瓢将冰冷的海水从二人头上浇下。一瓢,两瓢,海水冲散火红的头发和美丽的花冠,也浸湿了两人的衣物。主教则又高声吟唱起来:

“应你二人的愿,在此海行,无论你的神在何方,此处由吾庇护

凡人难免一死,羊儿繁衍依旧,铁石巍而不动

赐汝坚强,如海中磐石

再赐汝勇敢,如破浪鲸鲨

誓言即立,我必作见证

我以波塞冬之名,你二人即为鹣鲽。”

待主教唱完,麦克西欧和莎琳已经冻得发抖,周围人群爆发出欢乐的掌声和喝彩。王子和公主走出水池,侍从取出毛毯为他们裹上,随即接受家人的祝福。

“我为你而高兴,我的女儿。”瑟琳娜王后抱住莎琳,微笑得看着她,旋尔也给王子一个拥抱,并对他说:“现在你是莎琳的未婚夫了,也是巴兰塔的儿子,希望你好好爱她,如同爱你的家人和王国。”

麦克西欧顾不得擦拭头发上的海水,举起手发誓:“我在海神波塞冬、行船女神席叶萨、雷神索尔面前立誓,我将永远爱着莎琳,如同爱我的家人和王国,她将成为我的结发妻子,和我共度余生,无论她红颜美丽或白发老去,无论她健康强壮或疾病缠身,我——麦克西欧·温德,将永远不离不弃,与莎琳携手到老。”

莎琳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止不住,于是使劲扑到王子的怀中,抱着他的嘴唇便深深地吻了下去。“记住你的话,我的王子,”莎琳抹去眼睛的泪水悄悄说道:“我也爱你,我的爱人。”

詹姆斯哈哈大笑,搬过一只木凳站了上去,开心地在教堂内大喊:“亲爱的父亲、母亲,诸位大人!莎琳公主和麦克西欧殿下看上去已经等不及晚上啦。”人群一阵大笑,公主和王子脸涨得通红,于是詹姆斯对客人们做个怪脸:“那我们还等什么,让我们挪步宴厅,开始享用美酒和宴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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