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看清那两个字时,那张宣纸就被采儿急速揉成一团,丢的更远了。
怎么会不由自主写下那两个字,她都被自己不正常的行为给吓住了,丢下毛笔,她再度趴在几案上。
于枫……
念着这两个字,心中莫名堵塞。
那个杀了她父亲的人,是她仇人,娘亲恨他,理所当然的,她也要去恨他。三叔他们也不愿提及于枫的名字,在他们的眼里,除了恨,她还看到一丝淡淡的悔意,她读不懂,想去弄明白,想知道于枫为什么要杀她父亲,而她为什么会掉下悬崖?
一定还隐瞒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纠结很久,想不出那些残缺记忆,采儿渐渐沉睡了过去。
却开始了一段梦境。
在没有一朵白云的蓝空下,四溢着柔和的阳光,隐约可以看到天空中有几条斑斓炫目的光线斜斜照射下来,不停变换着色彩,画面唯美的不切实际。
采儿站在一片新绿的草地上,四周皆是树木环绕,无一人,阳光下,寂静无声,采儿看着周围,顿时恐慌,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境。
她想离开这里,在抬起脚准备离开时,身后一道声音掠过耳畔,“采儿!”
采儿的身子不由僵住,坚挺着脊背,细想着那道声音的主人会是谁。那是男人的声音,很低沉,略带沙哑,可却是好听至极。采儿想不出她所认识的人当中还有一个连说话都这么好听的男子,当然,除了轻寒。
采儿慢慢转过身,寻向身后声音来源的地方。
与她相离几尺之外,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胜如雪,给她的气质甚是雅淡,就像这阳光,柔和而洁净。
那男子背对着阳光,从采儿的视觉望过去,她看不清那人的脸是什么样,只觉白衣飘抉,乌黑的发丝扬落在前襟。
有一阵恍惚,采儿觉得那是九天之上的仙人,许是特意下凡来找她。
采儿静静矗立在原地不动,她看着白衣男子,想看清他的容颜,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她看到他嘴角漾着笑,那春风般的笑容融化在阳光里,看似不真。
白衣男子慢慢向她走了过来,距离也随及慢慢拉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脚步踩在草地上的繁碎声。
直到他来到她面前停下步伐,她才愣愣地回过神,她抬眸,看清了他的容颜,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却是温文尔雅,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透着红。
他朝她伸出修长的手,节骨分明,比她的手还要好看,他嘴角依旧挂着很好看的弧度,他说,“我们回山庄吧!”
她一定是做梦了,不然怎么会盯着那人的脸出神。他和轻寒一样,带着温和的笑,换上白衣,脱俗凡尘,纯白的一尘不染。有时候,她怕自己弄脏了这么好看的画面。
一瞬间,她凝神,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他叫着自己的名字,还说,我们山庄吧。
好像习以为常。
他向她伸手半天,她却迟迟没有反应,她想问他是谁?可是卡在喉咙里问不出。
他依旧漾着笑,看的她一阵眩乎,让她看得发昏,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慢慢地,等她回过神,清醒自己时,眼前这个男子,笑突然变了,不再是温和,而是邪魅,突发冷血,就连眼神都变得幽暗,像个无底洞,狂噬周围柔和的阳光。
周边一下变暗,来的太快,犹如灰暗的夜晚。
采儿还从这变化中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白衣男子倏地变成黑衣,从而变得模糊不清。
他压根没有向她伸出手。
他傲然一视,居高临下,盯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在黑暗中,她仿佛被他赤裸裸地盯着。
她莫名地害怕,连退几步,而他却朝她靠近。
她再退,却把自己踉跄地跌倒在地。
她两手撑握在地,撑住自己的身子,眼神恐慌地看着面前这个黑衣男子,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为何,相差这么大,她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他还在向她靠近,而她早已怕的手撑在地,拼命地后退。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忍不住冲他狂喊,声音中带着连她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她听到他的笑声,却没有回答。
她告切自己,这是梦,是梦……只要闭上眼,就会醒来,可是当她睁开眼时,那个黑衣男子还在她面前。
她的心再次寒凉到底。
他到底是谁?
就在他快要接近自己时,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时,她心一横,紧闭着双眼。
当再次睁开眼后,她在她房间,趴在几案上……她睡着了。
做了个连她都不知道是不是噩梦的梦。
穆采儿撑起身子,因为保持刚才趴睡的姿势,身子某个地方僵硬了,害得她好一阵子也没缓过来。
望着房间内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采儿推测,现时间已是半夜三更。
她伸了伸懒腰,走向床边,呼啦一声,掀起被子,蒙头就睡。
可她再也睡不着。
静下心来后的她,在想着梦中那个男子,那个人到底是谁?
其实有一瞬间,她觉得是于枫。
在快要天亮时,采儿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最近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好几天都处于灰暗的天气,不见太阳。
南国的冬季总是很漫长。而皇宫也总是在冬季里,易发安静,安静的太不像话,只剩下寒风咆哮,吹响着金銮殿前高高挂着的皇旗。
最近的这段时间里,发生太多事,就象太子殿下李湛,很多人还未从太子薨世的事实中走出来。
金殿中,李琛裹着狐裘,烤着暖碳。不得不说,他已经老了,金冠皇帽下都是白丝,眼角深纹,皮肤暗皱,可那双犀利的眼神,却一直从未变过,那双眼里,有太多贪婪欲望,尽管,李琛藏得很深。
李琛眉眼轻挑,眉头都快双叠到一起了,殿中央,站着朴赫三人。他们仍是一身黑衣行头,不过好像换季了,换了一套黑色锦服,边缘镶着木兰金丝,但这跟换没换都一样,因为都是一身黑,活的像三只乌鸦。
“都快一年了。连个丫头都找不到?”李琛的声音很平淡,可是越平淡就说明越有问题。
下面三人没敢说话,许久,拖骨说,“主子,属下觉得那丫头应该不知道什么。”
闻言,拖骨的话刚落音,头上方就狠狠射来一道杀人的光芒,让拖骨不由把头往下更低。
“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李琛的声音传来。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把那丫头解决了再回来!”李琛命令,古疑的眼神变得嗜血无情,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威胁。谁会难保那个丫头不知道实情,如果真是不知道,为何还会藏起来。
朴赫三人点点头,沉重地点下头。
拖骨和朴骨跟在朴赫身后,走出金殿,现在的他们不再隐藏在背后,而是光明正大出现在皇宫,为皇上办事,因为早在几个月前,他们三人就被李琛提出来,晋升为李琛的贴身护卫,那高等待遇,比锦衣卫还潇洒不知多少回。皇宫里头,没人敢得罪他们三人,尤其是朴赫,那张脸,让人看着,心发寒,生怕自己成为他靶子。
看着朴赫高挺的脊背,身后的拖骨两人,都觉有所思,如果说,李琛老了,那么,朴赫就是变了。
哪里变了,就连经常待在朴赫身边的朴骨和拖骨都说不出来,总之给他们的感觉不再像以前那样,朴赫似乎有心事,不然在执行李琛的命令时,他不会在杀那个人时,会出现犹豫。
犹豫,作为杀手生涯的他们是致命的弱点,可是朴赫竟先违背了。
不过多多少少,朴骨他们还是能猜到一点,朴赫可能是因为洛喜的离开,才变成这样。也许世间除了那个女人能牵引朴赫的情绪,那还有一个人,便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洛喜。
算着,洛喜离开这里也快一年了,按朴赫的性情,会放过洛喜,也是在朴骨他们意料之中。因为他们料定,朴赫对洛喜是下不了手的。
其实,作为杀手,朴赫是输了。
至于李琛要他们找的丫头,是史玉致。上次明明是找到了,可是被一个女人搅了局,突发稀奇的是,朴赫竟打堂退鼓。事后,才了解到那个女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楼阀楼主落楚戈,落楚戈,谁敢惹。
无人敢惹,连吱都不敢吱一声。因为也是最近才突然传出楼阀的楼主修炼了偷魂禁术。
了解过后,拖骨有些庆幸那个时候只是断手,而不是断气。相对于拖骨,虽作为杀手,但有些贪生怕死,所以性情大咧,豪爽,不像朴赫和朴骨,不把命当回事。
事后,朴赫他们虽然也找过史玉致,但一无所获,唯一可以知道的事,史玉致的身边有高人护着,不然那个时候怎么会有美男高手保护着,而后又杀出个落楚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