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子死因谣言一事,南国上至朝臣下至百姓,为求证,全力找出洛喜。
而南国整个大街小巷飞满洛喜肖像的通缉令告示,洛喜也算是“出名”了。
快要临近夜晚,天空布满阴霾,风追逐街旁高挂在长杆上的红布,发出呼嗤呼嗤地声响,像沙场上的军旗。
街上人稀少,就连摆摊的商贩都早早收拾摊位离去,越过的都是匆忙的脚步,遍地纸张,凌乱不堪,整个大街就像是一场战火狼烟留下后的遗址。
风袭地卷来,躺在地上的告示纸张蠢蠢欲动,最终如鸿毛般飞起,飘在空中。
写有“通缉令”三个大字的告示被风吹到朴赫脚边停下。
从而朴赫也停住脚步,手持佩剑,冷目寒冰,眼角处的刀疤暗映生辉。
跟在身后的拖骨正纳闷着大哥怎么就停了下来,随后见朴赫将地上的告示捡了起来。
在朴赫摊开时,拖骨也凑了上去,通缉令的告示上竟画着熟悉的面容,让拖骨张眼瞪大,还来不及说什么,面若平静的朴赫将手中的告示揉成一团,随之往边上一扔,却是用劲十足,很明显朴赫在生气。
“主子对洛喜下通缉令?”拖骨很吃惊,面色成灰,同时也偷瞄朴赫的反应。
只见朴赫微皱的眉头快要重叠在一起,如鹰般的眼里竟尽是复杂,拖骨知道朴赫是在担心。
通缉令上写着太子的死因被暴是谋杀,而洛喜是嫌疑犯。皇上会对洛喜下通缉令是因为皇上认为洛喜已经死了,所以再怎么通缉都找不到洛喜,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洛喜是否被谁买通谋杀太子的事了。可是洛喜并没有死,朴赫向皇上撒了谎。
当初,洛喜耍把戏骗过洪岚寺里的人将李湛带走,但还是被朴赫识破追上,朴赫永远记得那时她的眼神,像极了她母亲,而她对他说的话,也至今还记得,洛喜说他追随的天不该是皇帝,而是自己。
朴赫放过她,由她带着李湛离开南国,在她走之前,朴赫给了她一个腰牌让她去江都。
其实,那个时候洛喜说错了,他追随的天从来都不是皇帝,也不是自己,而是洛喜的母亲,那个在他最美好年华死去的女子。
事后,朴赫带着李湛不存在的骨灰向皇上撒了谎,说太子早已化为骨灰,同时也向皇上说明他亲自了结了洛喜,让洛喜随太子而去。
那天是李琛最为落魄的时候,他抱着李湛的骨灰失声痛哭。而朴赫转身消失在李琛面前,因为他看不下去。
洛喜没死,李湛也没死,拖骨和朴骨都知道,既然朴赫有意维护他们两个,拖骨和朴骨自是愿意为朴赫守护这个秘密,相对于拖骨他们,朴赫比主子更为重要。
而今通缉令下达,无论洛喜躲在哪里,怕是会找出来,这对洛喜不利,对朴赫他们也不利,要是李琛知道洛喜没死,估计不会放过他们三兄弟,更不会放过洛喜。
“大哥?”见朴赫凝神这么久,拖骨不禁唤道。
“拖骨,你先派一些兄弟去找洛喜,找到之后暗地保护她,随后跟我汇报。”朴赫说道。
“是,大哥!”拖骨说着转身往反方向快速离去。
而朴赫继续向前走。
朴骨立在大殿内颔首一低,向正在批阅奏折的李琛汇报,“谣言是从说书楼里传出的,不过那人消失了,应该是故意想散播出来。”
李琛眯眼,手中奏折一合望向朴骨问,“你猜猜会是谁?”
朴骨犹豫了一下,就算猜到了也不确定,但最后还是开了口,“也许是史御医的女儿。”
“朕纳闷张尚书手上怎么会有幻心草?”
“史玉致应该是找过张尚书。”朴骨依旧低着头回答道。
“真是麻烦的一群人。”李琛头疼地扶着额,揉了揉太阳穴。
李琛较为担心并不是这个,而是怕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洛喜可是他亲自钦点服侍太子的婢女,让人乍眼想着都知道洛喜是皇上身边的人。
其实已经有某些朝臣想到了皇上,但碍于不合理,也就断了这推理。
几天后,确实证明太子是为谋杀,因为不知是哪个太监,高智商竟找出一年前太子所煎剩的药材,而这药材里面正好有幻心草,事后洛喜不再是嫌疑犯,而且谋杀罪,罪行是五马分尸诛九族都远远不够。
这消息一得传开,朝臣百姓都恨不得把洛喜揪出来碎尸万段。
然而通缉令下了好几天,都没有洛喜的踪迹。
而皇宫里各个都在猜测,洛喜是否被买通了,又是被谁买通了,然后皇宫里每个人都成嫌疑了。总之事情越来越复杂,甚至有人挖出十二年前杀害皇太弟的人跟谋杀太子的人是同一个人,还有的人将平阳王侯爷挖出来,说平阳王侯爷也是被人谋杀,并不是失足落水而亡,可终究没有证据,不敢断言。
即便洛喜找不到,李琛依旧处在不安时期,害怕有人将他挖出来。
卫公公也没见皇上如此这般失魂过,还以为皇上是为了太子一事伤心呢。
那天,朴赫回到皇宫,李琛第一时间召见他,第一句问的就是,“他们会不会发现朕,发现都是我做的。”在最后一句里,李琛没有称朕,而是称我。
朴赫不动声色,随及淡淡开口,“不会的,主子。”
“可事情都败露了出来,所有的箭头都会指向我!”李琛惶恐,是朴赫没见过的样子。
朴赫颔首,“就算事情败露出来,也不会扯上主子,所以请主子放心。”
“史玉致找到没!”
“她在抚安!”
“杀了她!”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玉致去了父亲的坟头探望,冷跟随她其后。
那是邵门中一片树林里,可能群山环绕,路径嫌少有人走过,从而棘刺丛生。
那都是樟树,一年四季常青,被当地的人称为常绿乔木,记得她小时候,这些树木也是这么般大,到现在一点都没长,听说这些树存活期很长,能长成巨大如伞,现早已过了花期,正值十月,樟树上长满了紫黑色的果实。
毕竟一年了,玉致都没来父亲坟头看过他们,当年的路早已被棘刺覆盖,而冷拔剑斩断棘刺,开出一条路来,今天玉致换了一身素白,挽着发髻无任何装饰,落下的发丝齐腰。
本以为会忘了这条路,没想到终究还是给找到了,到了父亲的坟前,而旁边还有一座坟墓,是舅舅端德然的。
两座坟头长满杂草,因为冬季,都枯萎了,几乎被杂草掩埋,从而只剩这两个墓碑最为显眼。
玉致走了过去,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蹲在父亲的坟前,啥也没说,伸手就是拔掉坟头上的杂草。
她拔的很小心翼翼,怕打扰了父亲,因为那里面躺着的可是她父亲。
想到父亲被人残杀,而她又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替父亲报仇。心中顿时怨气重生,对父亲满是自责。
冷在身边看着她,怕她的手会被杂草划伤手,便将她拉了起来,说了一句“让我来。”
可是玉致并不领情,她推开冷,呆滞的眼神看着父亲的墓碑说,“不用!”说着又蹲下除去坟头杂草,冷也不好再说什么。
玉致有很多话要对父亲和舅舅说,但也就在心里说。
冷站在一旁看着她落寞而又傲挺的身影。
天空暗晦地一片茫茫,风吹响树叶飒飒作响,从而落下几片新生的树叶,轻盈地掉入满地枯叶里,一片叶子和着风吹带着落在玉致的发髻上,而她似乎并没有察觉。
冷怔怔地望着那片叶子在她乌黑的发髻上俏动着,犹豫几下,冷伸出手轻轻为她摘下叶子,但动作还是触动了她,她蹲在那里回过头看着他。他向她亮了亮手中的叶子,似乎在解释他只是在替她拿下叶子而已。玉致没有说话,继续为坟墓除草。
其实玉致并没有变,她的本质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是心里承受了的太多。
冷也蹲下帮忙除草,两个坟墓就她一个人拔下去,不等天黑,手也应该磨出水泡了。
在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玉致曾问过冷,放下是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冷没有说话,手中拿着的那块莲花手帕,在寒风的追逐下,竟脱手而去,随着风飞走,轻盈地曼舞在空中,冷没有追过去,只是看着那块丝帕被风吹落在河面上,慢慢浸湿飘浮着,而冷转身走了,她看着水面上的丝帕,久久的。事后,她将手帕打捞了起来,拾回送回到冷的手里,她说,“等到真正放下时,就还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