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周边的省会城市,去得最多的是杭州,甚至女儿在学前也随我去过两趟,在我看来这是必须的行为,因为杭州是世界认识中国、后代领略前辈的重要窗口。
从传统文化元素来讲,杭州是饱满的;从人格教育角度来讲,杭州是深刻的;从家居生活环境来讲,杭州在中国大城市里几乎无可挑剔。这里有家喻户晓的传说、英雄、名胜和诗句;这里有许多城市歆羡的繁华和幽静,根本上,是因为这里有西湖。
杭州视为天堂在人间的模拟,当下它又完美地将现代都市文明的速度与传统文化精神的自在统一得如此天衣无缝。不同的时代,杭州众多的名胜中感召八方之士的着力点亦是不同。父辈之时,因向往岳飞墓而向往杭州,那时,人心纯朴,崇尚忠勇;经济挂帅的开放年代,人们渴望生意场、个人生存上能得到护佑,灵隐寺成为杭州最热闹的地方;如今人们在物质生活上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后,在精神层面追寻浪漫与休闲,徜徉于湖光山色中,不可自拔于白娘子许仙的故事,爱情在断桥边很可能成为一个窈窕淑女终身的理想,执着地在一首歌里等待青葱岁月中横跨千年的前缘。
我习惯在西湖边上散散步,嗅着桂与樟散发出的杭州的体香,在饱含水分的空气里,呼吸着文化支撑起来的一座城的清雅。
贰
中国有很多西湖,但单独提到“西湖”二字,无它性,只有杭州。
以西湖为核心的杭州文化是文人雅士们“玩”出来的,在群众的自觉性中呵护成长,更是良知为基础的吏治成果。于是,呈现出马可·波罗所言的“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城”。
这是喝酒的地方,讨论一次邂逅或是人文话题,在口齿即将不清时,用诗的方式释放。
我们一直在批判享乐主义,其实物质上享乐是人天生的追求,精神的享乐则是高远的境界。
择水而居。于是有了苏东坡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如此美妙的去处,自然是文人雅集的胜地,让灵魂处于悠然自在之境,文化人崇尚在游山玩水中的逍遥作派,艺术在一定程度上就这样玩出来了。
英雄若是无儿女,青史河山更寂寥。许多文字是在享乐的情感中自然的流露,所以杭州盛产好诗。
杭州是最适合居住的大都会之一,在闹市中取西湖的一份静,一半是入世的凡间,另一半是世外却闪烁着人性光辉的妖神世界。车来车往中,一下车就有一个静谧幽深的前方;人来人往中,一拐弯就有一方洗浴心灵的净地。
叁
杭州是内外兼修的城市,让城市外在形象优雅并不难,如同整形,但要让一个城市有内在气质,决非一日之功。
文化是需要培育的,一蹴而就的文化是泡沫文化或是文化伪装。杭州既有天生丽质,更有千年涵养,这里的文化养得这般生动。杭州的群众古来就自爱,当传统文化由北向南传续,杭州得以集大成。这里的群众更懂得自珍,历经战火、动荡的杭州把它的美有效地保存下来,从而才形成西湖文化景观的无二性。它的核心价值是人文,并与自然美景结合成中国气质的上品之城。
还有一个关键元素是杭州的吏治。
我感谢的这个人,很多人颇为反感,那就是一般人眼里的昏君赵构。
他是对杭州影响至关重要的帝王,赵构半壁江山的自保和经济举措直接刺激了杭州全面繁荣,完成了两宋历史上的中兴,尤其他的长寿维护了杭州的兴旺。杭州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要达到一定高度,才有林升笔下“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可能性。
两宋军事无力,并不等于文化上存在苍白,相反它的文化建设在中国历朝历代算得上首屈一指。文化的繁荣使杭州有了历史的厚度,它的精神辐射力至今都未曾消遁。
杭州也是有福之地,不但有一流文人在此居住,更是一流的文人主政这方福地。他们本着对百姓的情感,历史的担当,造福了杭州,如白居易、苏东坡。后来几乎成了传统,近一些年的杭州城市管理者亦满怀责任将杭州树立成中国城市的典范。
城市的品味决定着安居于此的百姓的生活品质,从这个意义上说,精神层面的福利要超过物质层面。
肆
杭州带给我们的还有生与死,有限的肉体与无限的虚无这样基本问题的思索。这里有几位深入人心的英雄的墓冢,他们短暂的活着却赢得永久的敬仰。因为他们在此,使我们感到这里风景更美,他们的事迹和留下的诗文搭建了中国文化最有骨感的部分。
所以没有人敢轻视杭州。
李清照笔下的香车宝马与现在的香车宝马不是一回事,正如她眼中的杭州与她预测不到的杭州也不是一回事,物质的东西都在变化中,而精神的东西是不可磨灭的。杭州的美景有它伟大的人文意义,呼吸的不仅有清新的空气,同时精神的补养让我们心旷神怡。
翻阅了几本古人的笔记,无一不谈到杭州,谈到杭州,也无一不谈到西湖。它是中国人的一个去处,尽管车来车往,不停在变化,但它永远是我们这个民族精神上的天堂。
2012年11月23日晚于拾味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