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宝
从战国到秦,活动在敦煌地区的主要是月氏、塞种胡和乌孙等族。在这些种族中,以月氏最为强大。塞种“本允姓之戎,世居敦煌,为月氏迫逐,遂往葱岭南奔”。故到了秦汉之际,活动在敦煌与河西其他地区的则主要是月氏和乌孙了。
一、汉代对敦煌的开拓
西汉初年,匈奴赶走了河西的月氏、乌孙,占据了河西。匈奴占据河西及西域后,除在占领区征收赋税外,还严重地破坏和阻塞中西交通;并与羌人联结,威胁着汉朝的安全。但是,由于西汉初期汉帝国的社会经济极端残破,再加上统治阶级内部矛盾重重,因此其国势十分虚弱,无力抵御匈奴的进攻,从而不得不采取屈辱的“和亲”政策。
然而,西汉王朝的“和亲”政策,并没有满足匈奴奴隶主贵族的贪欲。他们经常侵汉边郡,杀掠人民。“汉兴以来,修好,结和亲,所聘遗单于者甚厚;然不以重质厚赂之故改节,而暴害滋甚。”“匈奴数和亲,而常先犯约……反复无信,百约百叛。”西汉王朝在经过六七十年的休养生息之后,至武帝即位之时,国力已很充实。而且经过平定“异姓诸王”的背叛,及经过文、景的削藩和平定“同姓诸王”的“七国之乱”后,中原割据势力和大商贾的势力都遭到了极大的打击,中央集权已大大加强和巩固。这样,西汉王朝就有足够的经济力量和军事力量来反击匈奴了。武帝采纳抗战派大臣的主张,开始了抗击匈奴的战争。
公元前133年的马邑之谋揭开了抗匈战争的序幕。它是西汉王朝与匈奴由“和亲”封战争的转折点。汉对匈奴的反击战争主要是公元前127年的河南之战、前121年的河西之战和前119年的漠北之战。经过河南之战,收复了“河南地”;经过漠北之战后,“匈奴远遁,而幕(漠)南无王庭”
河西之战主要是由青年将领霍去病领导进行的。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青年将领霍去病率轻骑万人由陇西出发作尝试性的进攻。霍去病的具体进军路线,是经过慎重选择的,因为“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因此其进军路线既不能深入羌中与强大的西羌相遇,遭其阻击;又不能接近匈奴本部,惊动匈奴主力,陷入重围,不能自拔。当时霍去病只能在匈奴统治势力薄弱和接近西羌本部的边沿地区,即两大势力的结合部穿行而过,这样才能迅速到达河西浑邪、休屠部地,达到轻骑出击的目的。
据《汉书霍去病传》载,元狩二年春,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西行过焉支山,深入匈奴地千有余里,大破匈奴,斩获甚多。同年夏,汉王朝决定乘胜出击,再次进军河西,以便彻底打败匈奴在河西的势力,控制河西,保护中西交通。据《汉书》记载,元狩二年夏天,霍去病从北地出发,至居延,然后南下打到祁连山,俘、斩匈奴三万多人,并“得单于单桓、酋涂王,及相国、都尉以众降下者二千五百人”匈奴在河西的势力又一次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霍去病在河西之战的胜利,使匈奴失去了水草丰盛、宜于牧畜的祁连山和焉支山,影响十分巨大。《史记正义》引《西河故事》云广匈奴失祁连、焉支二山,乃歌曰: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其慜惜乃如此。”
河西的匈奴在一年中连遭两次打击,已有不能支持之势,而匈奴单于又怪罪浑邪王和休屠王无能,“欲召诛之。昆邪、休屠王恐,谋降汉”他们派人和在黄河沿岸修筑边塞的将军李息联系,李息即告朝廷。“上恐其以诈降而袭边,乃令去病将兵往迎之。这时,休屠王反悔,不愿降汉,浑邪王杀了他,并收编了他的部众;霍去病也当机立断,率军驰人浑邪王营中,“斩其欲亡者八千人”,尽将其众渡河东进。匈奴降汉者“凡四万余人,号十万”接着霍去病派人护送浑邪王到长安,受到了汉武帝的隆重接待,武帝封浑邪王与其亲信数人为侯。汉政府把投降的匈奴部众安置在原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故塞之外。从此,河西走廊正式归入了汉朝的版图。
二、设置郡县行政区
敦煌地区归人汉的版图后,汉王朝为了进一步开发敦煌,保护中西交通,便在敦煌地区推行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措施。敦煌郡县的设置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项。
敦煌建郡的年代,《汉书》的记载就不一致。《汉书武帝纪》载,元狩二年“秋,匈奴昆邪王(即浑邪王)杀休屠王,并将其众合四万余人来降,置五属国以处之。以其地为武威、酒泉郡”。元鼎六年,“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徙民以实之”。而《汉书地理志》则载:“酒泉郡,武帝太初元年开”,“敦煌郡,武帝后元(元)年分酒泉置。”
20世纪40年代以来,许多学者依据《史记》、《汉书》和考古新资料,对敦煌郡的设置时间进行了深入研究,但结论颇不一致。主要有以下几种意见:(1)向达、张维华、周振鹤诸先生主张建于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2)陈梦家先生主张建于元封四、五年间(公元前106年);(3)吴扔骧、余尧先生主张建于元封五、六年间;(4)劳干先生主张建于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或稍后(5)张春树先生主张建于天汉三年(公元前98年);(6)黄文弼先生主张建于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7)方诗铭先生主张建于天汉二、三年后至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以前(8)刘光华、王宗维先生主张建于后元元年(公元前88年)我们认为,汉代于西北边塞凡有设置,或与重大军事行动有关,或属交通方面之必需如置酒泉郡以通西北诸国,设武威、张掖郡以隔羌胡交通。敦煌郡的设置,则与李广利伐大宛有密切关系。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汉王朝为了进一步扩大在西域的影响,“拜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伐宛”太初二年,李广利伐宛失利,乃“引兵而还。往来二岁。还至敦煌,士不过什一二,使使上书言……天子闻之,大怒,而使使遮玉门,曰军有敢入者辄斩之!贰师恐,因留敦煌”。李广利伐大宛为汉代出兵西域之第一次,后方必有布置,此时设置敦煌郡,既可以备军事之转输,又有利于中西交通。李广利第一次出兵伐宛在太初元年,太初二年留兵敦煌,而敦煌之名亦出现于此时。因此我们认为,敦煌郡的设置可能也在此时。
敦煌郡,再加上酒泉郡、张掖郡、武威郡,就是一般所说的“河西四郡”。
汉代的敦煌郡,据《汉书地理志》记载,共统辖6个县,即敦煌、冥安、效谷、渊泉、广至与龙勒。当时的敦煌郡,包括今敦煌市、安西县和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肃北蒙古族自治县的部分地区,面积约8万平方公里。兹将这6个县的具体所在分述如下:
敦煌县郡县所在。在今敦煌城西南。常钧《敦煌杂钞》卷2沙州卫沙州之西,本有故城,即汉敦煌郡治。经党水北冲,圮其东面。雍正三年,于故城东另筑卫城。”吕少卿《重修敦煌县志》说城在县西里许,滨临党河西岸,遗址尚存。其西北一角,高犹数丈。”可知现在的敦煌城在党河东面,是清代雍正三年(1725年)所建,非汉代之敦煌县。
冥安县:今安西县布隆吉一带。冥安以冥水得名。《元和郡县图志》卷40载晋昌县,本汉冥安县,属敦煌郡,因县界冥水为名也。”冥水即今疏勒河。其“故城疑在今小湾、双塔堡、布隆吉等处。据调查,汉冥安县,主要分布于冥水支流的下游绿洲,其四境东至冥水,南至大雪山,北至乱山子,西接广至县境。
效谷县:敦煌遗书S.5448《敦煌录》:“效谷城本是渔泽,汉孝帝时,崔不意教人力田得谷,因名,后为县。”颜师古注《汉书地理志》说本渔泽障也。桑钦说孝武元封六年,济南崔不意为渔泽尉,教力田,以勤效得谷,因立为县名。”其确切方位,敦煌遗书《沙州都督府图经》说古效谷城在州东北三十里,是汉时效谷县。”据有的学者考证,位于今敦煌城东北20公里的黄渠乡戴家墩城堡遗址,很有可能就是汉代的效谷城。
渊泉县:因“地多泉水故以为名”。《辛卯侍行记》卷5:“章怀太子注《后汉书张奂传》云,故城在瓜州晋昌县东北,当在今州东四道沟、柳沟堡诸处J约在今安西县之东四道沟一。
广至县:今安西县之西约30公里俗名“巴州城”处。《太平寰宇记》卷153:“常乐县,本汉广至县地……汉广至故城在今西:!”
龙勒县:即今敦煌市南湖乡一带。因县南180里有龙勒山而得名。敦煌遗书《寿昌县地境》曰龙勒山,县南百八十里,周时龙马朝出咸阳,暮至寿昌,因以此山之下,遗其衔勒,故名龙勒山。”龙勒,即唐代的寿昌县。《元和郡县图志》卷40载寿昌县,本汉龙勒县,因山为名。武德二年,改置寿昌,因县南寿昌泽为名也。”据调查,寿昌海,即今黄水坝水库。其北约5公里,有一古城遗址,现遗址大半埋于沙丘中。这一遗址,就是唐代寿昌城故址,也即汉龙勒县城。
三、建立军事防御体系
河西归汉后,汉王朝便采取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措施来保障河西地区的安全,军事防御体系便是其重要的举措之一。
(一)河西的汉长城
自从河西归人汉的版图后,西汉王朝为了保证这个地区的安全和维护“丝绸之路”的畅通,便修筑了其安全防御线——长城。
河西长城是随着边防形势的变化在几个不同时期分段修筑而成的。
令居以西至酒泉:汉筑令居以西之边塞,见于《史记大宛列传》而汉始筑令居以西,初置酒泉郡,以通西北国。”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霍去病在河西之战中打败了匈奴,匈奴浑邪王、休屠王降汉,汉始有河西之地。故知令居以西至酒泉长城的修筑,是元狩二年以后之事。
酒泉至玉门间.酒泉至玉门间这段长城,是在赵破奴、王恢破楼兰、姑师以后修筑的。按赵破奴与王恢虏楼兰王、破姑师,事在元封五年,而《史记》记酒泉至玉门的长城之修筑,与此事并述,可知酒泉至玉门的长城,筑于元封五年。
敦煌至盐泽间:敦煌至盐泽间这段长城,是李广利伐大宛以后修筑的。《史记大宛列传》云:“汉巳伐宛……而敦煌置酒泉都尉,西至盐水,往往有亭。”这里所说的盐水,即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东部之罗布泊(又称蒲昌海)。汉自敦煌至罗布泊筑长城,是在李广利伐大宛之后。而李广利伐大宛,始于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终于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可知,此段长城的修筑,当在天汉年间(公元前100年前97年)或稍后。
以上只是河西主要的几段长城建筑情况,而整个长城防御线的修筑情况大概是这样的:公元前127年,汉朝收复“河南地”后,置朔方、五原郡,移民垦荒,并将秦时沿黄河的长城加以修整,这是汉武帝第一次大规模地对边防设施的修整;公元前121年,汉收复河西后,便把长城由朔方沿黄河往河西延长至令居(今甘肃永登)。随后,汉朝政府又将长城从令居分段向西延长到玉门,所谓“自酒泉列亭障至玉门矣”。以后随着匈奴势力的不断向西转移,汉朝也相应地加强了西北边防。公元前101年李广利伐大宛取得胜利后,汉王朝又把长城延伸到了盐泽。《汉书西域传》曰:“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这就是河西走廊以北东西长达千余公里的边塞防御线——长城。
(二)汉代的烽燧亭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