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时期的排灌器具,主要有龙骨水车和筒车。龙骨水车,以人的踩踏为动力,刘一止《水车》诗称踩踏水车为“日走百里不离家”,前代已有,但到了宋代,已得到普遍推广。宋诗中对龙骨水车的描写已十分普遍,如王安石《山田之欲坼》曰:“山田久欲坼,秋至尚求雨。妇女喜秋凉,踏车多笑语……龙骨已呕哑,田家真作苦”;陆游诗曰:“龙骨车鸣水入塘”;杨万里诗曰:“水车夜啼声彻明”;张耒诗曰:“踏车激湖水,车从湖欲竭”等。除靠人的踩踏者外,龙骨水车还有用牲畜作动力的。筒车,则是利用水流作动力的是一种较大型的排灌器具。巨大的支架上设一大旋轮,轮缚有用以汲水的竹筒,凭水流冲激旋轮转动,带动竹筒舀水输入田间。李处权《水轮》诗曰:“一轮十筒挹且注,循环上下无时了”;沈辽《水车》诗曰:“车轮十丈围,飞湍半天落”。都是对这种筒车的形象描述。水车的广泛使用使农民增加了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
3.精耕细作之俗风行
随着农具的改进和农业生产集约程度的提高,宋元时期耕作栽培技术进一步趋向精细化。尤其对秧田的整治,据陈旉《农书》记载,要“再三深耕之”,“再三耕耙转”,“田精熟了,乃下糠粪”陈旉:《农书·善其根苗》。
可见当时对秧田的精耕细作已达很高程度。对冬作田,则要于早稻收割后随即耕翻曝晒,施粪,并“平沟畎,蓄水深耕”;而对只种一熟稻的冬闲田,则要采取“干耕晒垡”措施,即“经冬深耕,放水干涸。雪霜冻冱,土壤苏啐”;翌年开春,“又遍布朽薙草败叶,以烧治之”,借晒垡和熏土来提高土温。“干耕晒垡”主要用于土性阴冷的山区;至于平川地区,则用“干耕冻垡”法,即“平耕而深浸,即草不生,而水亦积肥矣”。对旱田,则“获刈才毕,随即耕治晒暴,加粪壅培,而种豆、麦、蔬茹”。陈旉:《农书·耕耨之宜篇第三》。
宋元时期,至于农作物的中耕管理,南方稻田主要有耘田、烤田和耥田等习俗。耘田和烤田之俗,南北朝时已经出现,到了两宋时期则已普遍流行,并已讲究根据地势高下安排所田块的先后,以保留肥水。陈旉《农书》曰:耘田“必先审度形势,自下及上,旋干旋耘。先于最上处蓄水,勿致走失,然后自下旋放令干而旋耘”。“烤田”,宋时提倡重烤,为了保证烤透田土,已经采用开沟烤田方法,“俾水竭涸,泥坼裂而极干。”陈旉:《农书·茹薅耘之宜第八》。元代时,则已耘田、烤田和施肥结合。元代王祯《农书》称为“熇稻”。“耥田”作为中耕除草之俗,元时才出现于江浙地区,当时俗称“耘荡”王祯:《农书·茹农器图谱集之四》。
然而,在某些偏僻山区,则耕作习惯仍十分落后,刀耕火种的原始习俗仍有流行,如许观《东斋记事》载曰:“沅湘间多山,农家惟植粟,且多在冈阜。每欲播种时,则先伐其林木,纵火焚之,俟其成灰,即播种开期间,如是则所收必倍,盖史所言刀耕火种也。”
4.南稻北麦与北麦南移
两宋时期,随着北人南移的增多,由于北人喜爱面食,又带来了种麦技术,再加上政府的鼓励,南方种麦面积日益扩大。庄绰《鸡肋编》载曰:“建炎以后,江浙、湖湘、闽广,西北流寓之人遍满。于是竞种春稼,极目不减淮北。”
然而,南方的农作习惯还是以种植水稻为主。宋代,南方的水稻种类,已早、中、晚皆备,籼、粳、糯俱全。宝庆《四明志》载曰:“宋之谷,有早禾,有中禾,有晚禾。早禾以立秋成,中禾以处暑成。中最富,早次之。晚禾以八月成,视早益罕矣”。具体的水稻品种,仅嘉泰《会稽志》所记,就有56个,其中籼、粳品种40个,糯稻品种16个。宝佑《琴川志》则记有水稻品种35个,其中籼、粳27个,糯8个;并曰“以上名色甚多,姑举其概耳”。说明当时未被史籍记载的水稻品种还很多。
在宋代的水稻种植中,曾一度流行占城稻。占城稻原产占城(今越南中南部),具体传入我国的时间不详。据《宋史·食货志》《宋会要辑稿》等史籍记载,至迟在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前,福建地区已有种植。由于当时江浙一带发生旱灾,水稻失收,宋真宗就“遣使就福建取占城稻三万斛,分给三路(江淮、两浙)为种,择民田高仰者莳之”。南宋时,许多地方志,如嘉泰《会稽志》、宝庆《四明志》、嘉定《赤城志》、绍定《澉水志》嘉泰《吴兴志》、乾道《临安志》、淳熙《新安志》、淳佑《玉峰志》、淳熙《三山志》等都有关于占城稻的记载,反映出当时占城稻种植的分布地区已相当广。在长期的过程中,占城稻又分化、培育出许多适合各地特点的新品种。如嘉泰《会稽志》就记载有“早占城”、“红占城”“寒占城”等。
麦类原是种植于北方的作物。虽然东晋南朝以来已引入南方种植,但长期来分布广,种植不多。南宋以后,由于北方人口大量南移,促进了小麦在南方的大发展。不仅在长江流域广泛种植小麦,甚至在气候炎热的珠江流域也推广种植麦类。戴复古《刈麦行》诗曰:“我闻淮南麦最多”;《宋史·食货志》曰:“湖南一路,惟衡、永等数郡宜麦”。江浙地区则已广泛种植,许多地方志上都有麦类的记载,不仅有大麦、小麦,而且还有不同的品种。庄季裕《鸡肋编》曰:“建炎(1127~1130年)之后,江、浙、湖、湘、闽、广西北流寓之人遍满。绍兴(1131~1162年)初,麦一斛至万二千钱,农获其利倍于种稻,而佃户输租,只有秋课,而种麦之利,独归客户。于是竞种春稼,极目不减淮北。”
5.一年多熟普遍
宋元时期多熟种植,已普遍流行,陈旉《农书》曰:“能知时宜,不违先后之序,则相继以生成,相资以利用,种无虚日,收无虚月。一岁所资,绵绵相继,尚何匮乏之足患,冻馁之足忧哉?”陈旉:《农书·六种之宜篇第五》。麦类作物向南方的扩展、棉花向江南的传播和油菜种植在长江流域的勃兴等,都促进了多熟种植的发展。
双季稻在汉代已出现于岭南地区。到宋代,双季稻的北限则已从两广推进到福建和贵州一线。如福建福州一带,《淳熙三山志》载曰:“今州倚郭三县再熟”。《宋史·蛮夷四》载曰:贵州汉牂牁郡地……土热多霖雨,稻粟皆再熟”。广东水稻种植有一年两熟和一年三熟的,周去非《岭外代答》曰:钦州地区一年三次种收水稻,“故无月不种,无月不收”。
由于麦类向南方的扩展,促进了稻麦两熟制在长江流域的形成。如北宋时,苏州地区已是“刈麦种禾(稻),一岁再熟”。《吴郡图经续记》。
稻麦两熟制在长江流域形成的原因,除社会需要之外,还与政府的倡导有关,北宋时,朝廷曾“诏江南、两浙、荆湖、岭南、福建诸州长吏,劝民益种诸谷,民乏粟、麦、黍、豆者,于淮北州郡给之”;南宋时,更是屡屡下诏,劝民种麦。
6.育秧移栽流行
宋元时期水稻栽培已普遍流行育秧移栽,故当时十分重视稻秧的培育。陈旉《农书》曰:“凡种植先治其根苗,以善其本。本不善而末善者鲜矣”。在具体的育秧过程中,要“种之以时,择地得宜,用粪得理”;“勤勤顾省修治,俾无旱干、水潦、虫兽之害”;秧田播种后,要重视水的管理,有根据天气决定灌水深浅的习俗,“若晴,即浅水,以其晒暖也。然浅不可太浅,太浅即泥皮干坚;深不可深,太深即浸没沁心而萎黄矣。唯深浅得宜为善。”为了方便排灌,秧田内“作塍贵阔”,以便“约水深浅得宜”。如刚下种,忽起暴风,则“急放干水,免风浪淘荡,聚却谷也;忽大雨,必稍增水,为暴雨漂飐,浮起谷根也”。
稻秧移栽讲究农时,时间一般在四月小满、芒种之间。陆游《代乡邻作插秧歌》曰:“浸种二月初,插秧四月中,小舟载秧把,往来疾如鸿。”宋代有的地区拔秧时已使用“秧马”,以减轻插秧时弯腰屈背的劳顿。拔秧时用力要轻,以尽量少伤秧根;拔后,要随手洗根去泥,汰除杂草,以便于齐秧分丛;并要小捆束扎,以便运送、分插。而插秧时则对每丛秧苗的株数,及行距、穴距等也都有具体的讲究。《农桑衣食撮要》。
7.新式农具的发明和使用
随着旧有农具的改进和新式农具的创造,农具风俗比过去更为丰富。当时耕地用的踏犁和犁刀,扯秧用的秧马,排灌用的人力水车、牛转水车和筒车,收获时用的飏扇,等等,都得到了普遍使用。秧马首见于宋代的湖广,后长江中下游整个水稻产区均有流行。苏轼《秧马歌》序曰:“予昔游武昌,见农夫皆骑秧马,以榆枣为腹,欲其滑;以楸梧为背,欲其轻。腹如小舟,昂其首尾,背如覆瓦,以便两髀雀跃于泥中。系束藁其首,以缚秧。日行千畦,较之伛偻而作者,劳佚相绝矣。”苏轼:《东坡后集》卷四《秧马歌序》。宋诗中,写到秧马的颇多,如陆游诗曰:“陂塘漫漫行秧马”;楼诗曰:“我得教秧马,代劳民莫忘”;刘克庄诗曰:“秧马从今渐可行”,等等。据元代王祯《农书》记载,宋元时期新出现的农具还有四牛拉的犁,和下粪用的耧耘式的耧车等。王祯:《农书》三《农器图谱》。
在农耕社会,牛是农家之宝,为爱惜耕牛,保护过冬,农俗为耕牛制作护身衣物。王安石在《牛衣》诗中写到:“无衣与卒岁,坐恐得空牢。主人复护恩,岂啻一绨袍。”
8.农作崇神重巫
宋元时期,民间社会围绕农业生产形成了不少特殊的生产信仰风俗,如祭田神、天旱祈雨等。
宋时流行祭祀田神,如巴蜀地区,“巴人之风俗,皆重田神,春则刻木虔祈,冬则用牲报赛,邪巫击鼓,以为淫词,男女皆唱竹枝。”《太平环宇记》卷一三七《开州》。陆游《赛神曲》诗曰:“老巫前至词,小姑抱酒壶:愿神来享常欢娱,使我嘉谷收连年;牛羊暮归塞门宫,鸡鹜一母生百雏;岁岁赐粟,年年蠲租”。
传承已久的祈雨习俗,发展到宋代,已有“画龙祈雨”、贴龙王神马像、筑土龙及赴龙王庙祈请等多种形式。《宋史·礼志》载曰:“熙宁十年四月从夏旱,内出蜥蜴求雨法”,儿童青色衣装,并以青色饰面部和手足,持柳枝,口诵咒曰:“蜥蜴蜥蜴,兴云吞雾,令雨滂沱,放汝归去。”另,还有祈城隍降雨,向关帝祈雨,向本地其他神庙祈雨等。
宋代农业生产中还流行着不少生产俗信。当时棉花已由南、北两路迅速传入中原地区。随着棉花种植的逐渐普遍,长江中游地区传统的“花朝节”(夏历二月十五或十二日)已有“户户望天晴月皎”,以卜“花朝月明,棉花十分”,及“日晴,土饶木棉”的习俗。
此外,宋人种竹,多选择夏历五月十三日,俗称此日为竹醉日。俗以为竹子醉时移植,容易成活。范致明:《岳阳风土记》;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二。
二、园艺风俗
宋元时期,手工业、商业发达,城镇数量增加,市民人口增多,对蔬菜、果品和花卉的需求不断提高。由于园艺种植既要考虑供给市井平民的起码要求,又要适应势家富室的享受和挥霍,所以,园艺习俗日趋多样化,技艺也日益精巧。
1.蔬菜园艺的专业化和商品化
随着城镇居民和其他非农业人口的增加,蔬菜种植的专业化和商品化的程度便明显提高。在各个城镇之内或周围,都出现了一些菜园和面积较大的菜地。例如,南宋都城临安(今浙江杭州)“东门绝无居民,弥望皆菜园”,所以当时流行有“东门菜、西门水”的俗语。《二老堂杂记》卷四。北宋颍昌府(今河南许昌)“城东北门内多蔬圃,俗呼香菜门。”庄绰:《鸡肋编》上。南宋建康府(今江苏南京)人口多、菜园少,要靠位于长江上流江水中的丁家洲岛菜地的菜补给,所以诗人杨万里有“岛居莫笑三百里,菜把活他千万人”的诗句。杨万里:《诚斋集·从丁家洲避风行小港出荻港》。
宋代,蔬菜种类繁多,据《梦粱录》记载,仅南宋临安一地,蔬菜就有苔心矮菜、夏菘、芥菜、菠棱、莴苣、葱、韭、大蒜、紫茄、黄瓜、葫芦、冬瓜、芋、山药、茭白、萝卜、水芹、姜、菌等三、四十种。其中“菘”,菘原产我国北方,汉魏间已出现于南方,到宋代已成为“南北皆有”的蔬菜《本草纲目》卷二六。而且品种也相当多,如《图经本草》曰:“扬州一种菘,叶圆而大,或若萋,啖之无渣,绝胜他土者,此所谓白菘也。又有牛肚菘,叶最大厚,味甘”。《南村辍耕录》曰:扬州所产白菜,“大者重十五斤,小者亦不下八九斤”,反映了扬州所产白菜的肥大。《嘉定赤城志》则曰:“大曰白菜,小曰菘菜,又有白头、牛肚、早晚等数种。”《咸淳临安志》则记有台心、矮黄、大白头、小白头、黄芽等多种。竹笋在我国食用历史很久,赞宁的《笋谱》则记载了宋时竹笋的采收、食用、收藏,和腌渍、生藏、干藏、作脯等方面的习俗,反映出当时竹笋的利用已相当普遍。宋代,我国利用食用菌的种类已很多,据南宋陈仁玉《菌谱》记载,仅当时浙江台州地区所利用的食用菌就有合蕈、稠膏菌、栗壳蕈、松蕈、竹蕈、麦蕈、玉蕈、紫蕈、鹅膏蕈、黄蕈、四季蕈等十多种。如麦蕈,《菌谱》曰:“味殊美,绝类北方麻菇蕈”。从这一记载中,我们可知,当时北方已有蘑菇生产。
宋元时期,蔬菜种植的面积比以前大大扩大,通都大邑和近郊都较大规模的菜圃。《东京梦华录》曰:“大抵都城左近,皆是园圃,百里之内,并无闲地。”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六。《二老堂杂志》曰:南宋临安“盖东门绝无民居,弥望皆菜圃”。当时还出现了专业园圃,如《嘉泰会稽志》提到山阴(今浙江绍兴市)梅市盛产鸡头,可见当地已出现专业种植鸡头菜的趋向。又如安徽铜陵丁家洲,阔三百里,洲上专种萝卜销往金陵(今江苏南京市)。此外,扬州菘、丹阳萝卜、仁和藕、西湖菱等名产的出现,也是蔬菜种植专业化的反映。
宋代在蔬菜栽培技术方面也有不少创新,出现了许多新的民俗事象,如白菜黄化。《咸淳临安志》曰:“冬间取巨菜,覆以草,积久而去其腐叶,黄白纤莹”,名黄芽菜。又如孵豆芽。《图经本草》曰:绿豆“为食中美物,生白芽为蔬中佳品”;林洪《山家清供》曰:“以水浸黑豆,曝之,及芽,以糠皮寘盆内,铺沙及豆,用板压,及长,覆以桶。晓则晒之,欲其齐而不为风日侵也”,这种豆芽,当时称为“鹅黄豆生”。
2.花卉盆景园艺浸成风俗
宋代,观赏花卉成为一种社会风气,不论贵贱无不爱花。欧阳修《洛阳牡丹记》曰:“洛阳之俗,大抵好花。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花开时,士庶竟为遨游。”南宋时,杭州市民也有种花习惯,如端午节“市人门首,各设大盆,杂植艾蒲、葵花”;六月六日,多“盆种荷花、素馨、茉莉、朱槿、丁香藤”。吴自牧:《梦粱录》。此时,还出现了一些大型花圃。南宋时,东、西马塍是临安花卉的着名产地,《梦粱录》曰:“钱塘门外溜水桥东西马塍诸圃,皆植怪松异桧,四时奇花,精巧窠儿,多为龙蟠凤舞、飞禽走兽之状,每日市于都城,好事者多买之,以备观赏也。”这时期,花卉业中已有初步的专业分工,如出现了专门为人家嫁接花卉的“接花工”。《洛阳牡丹记》曰:“接花工尤着者一人,谓门园子,盖本姓东门氏,豪家无不邀之”。此外,还有专门生产牡丹砧木“小栽子”出售的。
宋代的各种花谱,记述了许多花卉栽培习俗。如欧阳修《洛阳牡丹记·风俗记》就记载了接花法、种花法、浇花法、养花法、医花法等习俗。接花法,要求严格掌握接花时令,嫁接后要覆盖杂物,以防接穗水分蒸发,南向要留一小孔通气;种花法,要求选择好的土壤,去掉旧土,用白敛粉末拌和花土,以防害虫咬食花根;浇花法,要求间除多余花头,花谢时要趁早便剪去花柱,以防结子;养花法,要求春寒时覆盖保暖、防霜;医花法,要求以硫磺堵塞虫孔,以防花病,等等。陆游《老学庵笔记》则提到了植菊“九要”一是养胎,二是传种,三是扶植,四是修葺,五是培护,六是幻弄,七是土宜,八是浇灌,九是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