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绍兴祈雨,则另有其俗。张岱《陶庵梦忆》卷七《及时雨》条曰:“壬申七月,村村祷雨,日日扮潮神海鬼,争唾之”,并扮演《水浒》娱神,“得三十六人,梁山伯好汉,个个呵活,臻臻至至,人马称婕而行,观兜截遮拦”,“用大牌六:书奉旨招安者二、书风调雨顺者一,盗息民安者一,更大书及时雨者二,前导之”。
北方遇旱,则要“打旱魃”,顾景星《攻旱魃诗序》曰:“今北路遇旱,或指野冢是魃,击鼓聚众,发而戮之,谓之打旱魃。虽冢主子孙不得问。”
吴地麦收时多雨,要“拜蛇王”,蔡云《吴歈》有诗曰:“月交蛇位麦登物,日纪蛇生验雨场,更怪妖氛干正气,丛祠香火拜蛇王。”并有注云:“俗以四月十二日为毒蛇生日,雨则麦坏。盖以四月属蛇,麦收忌雨,而有此说也。娄门有蛇王庙,是日多焚香乞符者。”
北京久雨不晴,则有“扫晴娘”风俗。刘侗、于奕正《帝宋景物略》说,天气久雨不止,民间女子以白纸作妇人头,剪红绿纸为妇人衣,苕帚苗绑一小苕帚,令纸女携之,系于竹竿,挂于屋檐,以祈天晴。陕西汉中则称之为“扫天婆”。
江南农家有“祭土谷神”之俗。成化《东阳县志》曰:“夏至,凡治田者,不论多少,必具酒肉,祭土谷神;束草之标插诸田间,就而祭之,谓祭田婆。六月六日,农家复祀谷神,谓之六六福。”
北方七月要祭青苗神。沈榜《宛暑杂记》载:“宛农家岁以是月祈祷年丰,各用面果送纸钱,挂田禾之上,号曰挂地头。”同时还有祭赛仪典,明人沈贞曾为此拟写祝诵歌《乐青苗神词》曰:
两旗兮分张,舞轻风分悠扬。
神之司兮我疆,原田每每兮立我青秧。
不穰不莠兮无好无妨,无雨无阳兮百谷登场。
惟神降康兮报以蒸羊。
又有七月十五祭麻谷,冯应京《月令广义》云:“七月十五,燕城乡民黍苗、麻粟苗连根及土,缚坚门之左右;别束三丛,立之门外,供以面果,呼为祭麻谷”。
此外,各地尚有元宵“请紫姑”以卜一岁之丰歉,以及视正月二十日晴雨占棉花收成。岭南流行“雨卜”。陈献章《五月二十六雨》诗序云:“民谓二十五、六、七日有雨主丰”;《六月一日雨》诗序云:“民谓是日有雨,主旱。”
11.雇工经营形成习俗
明代中后期不少地主不再满足于出租土地,而流行雇工经或风俗。张萱《西园闻见录》卷一六中记载茅处士在唐家村种桑万余;凌蒙初《二刻拍案惊奇》卷四记载四川新都杨佥宪有千余亩地种红花,每年卖红花可收入八、九百两银子,皆雇工经营。潘允端《玉华堂日记》记载,潘允端拥有的一二千亩土地,雇工从事垦田、耘田、挑泥、莳秧、砟稻、挞花、种麦等农事劳作,由主发给“工本”和“工银”。田庄里种植的作物品种包括稻、麦、豆、菜子、棉花、蔬菜,以及西瓜、枣、桃、柿、樱桃、桔、李、梅、香圆等果品,木樨、桂花、梅花、牡丹、蔷薇、竹、柏、松、冬青、桧、棕榈等花木。田庄产品除自用外,也有一部分投放市场。潘允端从买谷种、浸稻种、买牲畜、置农具、下种、莳秧到收割,从耕作到农具的修理、水利设施的改善等,样样都参与管理。张安奇:《明稿本(玉华堂日记)中的经济史资料研究》,《明史研究论丛》第五辑,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在明代后期,雇工耕作并亲自管理农业生产事宜已成社会风俗。据李诩《戒庵漫笔》卷四记载,苏州常熟县谭晓居住在水乡,“田多洼芜”,雇佣百余名乡民将低洼处皆凿为池“以百计,皆畜鱼”,池上筑舍养猪、鸡、鱼食其粪易肥。“塍之平阜,植果属,其污泽,植菰属,可畦植蔬属,皆以千计”。连鸟凫昆虫之属也“悉罗取而售之,亦以千计”。鱼、果、蔬、菜、鸟虫收入,“视田之入夏三倍”。谭晓田庄中的大部分产物都是投放市场的,空间利用非常巧妙、合理。可以说,这是一处以商品性生产为目的的立体化经营的农场。
明末还出现了先向地主租佃土地、再雇工经营的“佃富农经济”。如福建“漳、泉、延、汀之民种菁种蔗,伐出采木,其利乃倍于田”万历《永福县志·风俗志》。在经营中,逐渐出现了“山主”和“寮主”的区别。山主是“土着有山之人”,寮主则是“颇有资本”的外来者。寮主从山主手中租下山地,便“披寮蓬以待箐民之至,给所执之种,俾为锄植”。所谓“箐民”,又叫“畲民”,都是“汀、上杭之贫民也,每年数百为群,赤手至各邑,依寮主为活,而受其佣值;或春来冬去,或留过冬为长雇者也”熊人霖:《南荣集》卷十一。很明显,寮主与山主之间租佃关系,箐民与寮主之间雇佣关系,其产品基本上都被投发市场,这种经营方式是农业中资本主义萌芽的初步表现。
二、园艺风俗
随着明代商品经济和城镇的进一步发展,园艺业中的蔬菜园艺、果树园艺和花卉园艺都比前带有较大的发展,并出现了许多专业花农。《帝京景物略》载曰:“京师右安门外十里曰草桥,后人以花为业,都人卖花担,每辰千百”,“冬则蕴火暄之,十月中旬,牡丹已进御矣”。南方苏州、岭南广州等地,也有大量的专业花农。商品性的园艺生产基地也已兴起了,园艺种类和品种大大增多,园艺风俗有新了的进展。
1.蔬菜园艺冬用“火室”
随着城市和市镇的发展,城镇附近的蔬菜种植业也日趋兴旺。北京附近不仅种植各种北方蔬菜,还将南方各种菜疏移植过来。如白茶原为南方菜,以苏州所产生者最为有名。明代中后期,北京郊区大量种植,生值秋末,白菜大量上市,“比屋腌藏以御冬,其名箭干者,不亚苏州所产”陆容:《菽园杂记》卷六。隆冬季节,北京还有人利用温室栽培黄芽菜、韭黄以及各种瓜果。湖州“各随土宜”,种植菱藕、萝摩、姜、芋、竹笋,“逐末者与之推移转徙”徐献忠:《吴兴掌故集》卷十三。运到城镇出卖。
明代蔬菜种类的变化,主要表现在一是白菜、萝卜成为主要的栽培蔬菜。从公元6世纪的《齐民要术》到14世纪初的《农桑辑要》、《王祯农书》所记载的情况看,葵和蔓菁是主要、或重要的蔬菜。而明代以来的农书在记述蔬菜时,往往只及白菜和萝卜,而不提葵和蔓菁,如《便民图纂》和清代的《三农记》、《齐民四术》等都如此。白菜的种类,这时大量增加,出现了瓢儿菜、矮青、箭杆白、乌菘菜、塌科菜等。其中明代中叶出现了结球白菜,《戒庵漫笔》曰:“杭州俗呼黄矮菜为花交菜……”“黄矮菜”就是结球白菜。由于白菜品种多,四季可种;加上结球白菜品质好、产量高,因而与萝卜终于成了人们生活中的主要蔬菜。二是自明以来,外国蔬菜引进较多,就目前所知,南瓜首见于《本草纲目》;辣椒最早见于《遵生八笺》和《草花谱》,当时称为“番椒”;蕃茄和番椒最初都作为观赏植物栽培,后来才作蔬菜用的;马铃薯既是粮食作物,也作蔬菜用;菜豆和洋葱则首见于清代的《三农记》和《岭南杂记》。三是甘蓝类蔬菜的引种栽培。球茎甘蓝传入我国最迟在17世纪初。不过,“球茎甘蓝”一名,至今在古籍中尚未发现,除了擘蓝,或借用“芥蓝”之名外,有些籍也称它做批蓝、撇蓝或披辣。四是夏季蔬菜种类的充实。在我国早期的栽培蔬菜中,夏季蔬菜的种类相对地说比较少,如《齐民要术》所记35种蔬菜中属夏季栽培蔬菜只有甜瓜、冬瓜、瓠、黄瓜、越瓜和茄6种。从明代开始,辣椒和豆类逐步加入了夏季蔬菜的行列。可以说,瓜、茄、菜、豆共用组成我国夏季主要蔬菜的格局,是在明、清之际奠定。
栽培民俗的进展表现在多方面:一是豆芽菜的生产,进入明代以后发展很快,在种类上除黄豆芽以外,还有绿豆芽。《种树书》中不仅有“豆芽菜”这一名称的最早记载,而且记述了豆芽菜的生产方法:“豆芽菜,拣绿豆,水浸二宿,侯胀,以新水淘,控干。用芦席洒湿衬地,掺豆于上,以湿草荐覆之。其芽自长。大豆芽同此。”此段记述《农政全书》和《植物名实图考长编》均有引用,而今本《种树书》未见此条。可见,当时生产豆芽菜已有不见风日、适量供水和保持恒温的风俗讲究。“日以水喷之”、“一日二次洒水”和“春冬置坑旁近火处”。《遵生八笺·寒豆芽》。二是育苗移栽之俗已成为蔬菜栽培普遍采用的方法,如《便民图纂》菜记述了40多种蔬菜的栽培方法,其中半数以上采用育苗移栽,它们包括瓜类、茄子、芋、白菜类、芥菜、莴苣、韭菜等;不仅喜温的春播蔬菜采用育苗移栽法,而且喜冷凉的秋播蔬菜也采用。到清代的文献中则已有“苗地”这一名称。三是火室火坑的推广应用。虽在早在《汉书·召信臣传》中已有利用温室栽培蔬菜的记载,但是记述很简单。直到明中叶以后,文献中才出现了一些关于应有火室、火坑生产黄瓜、韭黄等的比较具体的记载,如《五杂俎·物部》说:“京师隆冬有黄芽菜、韭黄,盖富室地窑火坑中所成……今大内进御,每以非时之物为珍,元旦有牡丹花、有新瓜……其它花果无时无之,善置坑中,温火逼之使然。”
2.果树嫁接之俗普遍
明代果树的专业种植已有了显着的发展。广东、福建、浙江、洒西、四川、江苏等省多有种桔之俗。如“苏之洞庭山人以种桔为业”陆容:《菽园杂记》卷十三。“多者千树,凡栽桔可一树者值千钱,或二、三千,甚或至万钱”《震泽编》卷三。福建、广东还盛产荔枝、龙眼。泉州“荔枝郁为山麓”,福州、兴化的荔枝生产比泉州还要兴旺陈懋仁:《泉南杂志》卷上。广东人“以荔枝、龙眼为业,随土壤所宜种之”,如广州“凡矾围堤岸皆种荔枝、龙眼,或有弃稻田以种者”。广东功枝品种达数十种之多,其中状元红等品种产量很高,在本地“贱如菽粟,岁收数十万斤,贩于他方”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二五。北方果树品类也很多,种植亦广,如北京市场上可以很方便地购买到枣、梨、杏、桃、苹果等以及榛子、栗子、松子、榧子等硬果史玄:《旧京遗事》。都是城郊及附近山区所出产。北京尚有种葡萄之俗,陆容《菽园杂记》曰:“京师葡萄者,冬则盘屈其干而覆之,春则发其庇而引之架上。”
由于海上交通的发展,明代开始从海路引进了一些新的果树种类。亚热带地区名果芒果,这时从国外传入,“杧果,实大如鹅子状,生则酸,熟则甜,惟新会、香山有之”嘉庆《广东通志初稿·土产》。原产于南美洲巴西的菠萝,于明、清之交传入我国;番木瓜、番荔枝也是在同一时间传入。于是,广东、广西、福建等地就有了芒果、菠萝、番木瓜、番荔枝等栽种习俗。一些传统果品,则在明时逐渐选育出地方名品,如莱阳梨、秋白梨和水蜜桃等。
明代果树栽培技术在宋、元基础上有相当大的提高。一是嫁接方面,明代新出现“匕头接”和“寄接”《竹屿山房·杂部》。等风俗。匕头接就是接,寄接就靠接。二是果树整枝习俗,明时已出现冬季修剪和夏季修剪。如葡萄是必须夏季整枝修剪,《便民图纂·蒲萄》曰:“待结子架上,剪去繁叶,则子得承雨露肥大。”《竹屿山房·杂部》则记有冬剪始期和果树物侯期联系的习俗,曰:“必自其秋冬枝叶零落时始宜修平攘剔”。三是自明代开始习俗已重视果树的冬季防寒。《农政全书·树艺》曰:“(桔树)极畏寒,宜于西北种竹,以蔽风寒,又须常年搭棚,以护霜雪,霜降搭棚,谷雨卸却。”可见,明时已有桔园栽竹作为防护林防冻和冬季搭棚防冻的习俗。此外,又有疏果习俗《竹屿山房·杂部》有以疏果之法,使园中的一半果树在当年休息,以保证下一年能结果的记载。另有冬时灌溉之俗,在广东地区,于腊前“通灌之以俟其来春发育。”屈大均:《广东新语·木语》。在明代还出现了果树滴灌之俗。《群芳语谱》曰:“(无花果)结实后不宜缺水,当置瓶其侧,出以细溜,日夜不绝,果大如瓯”王象晋:《群芳谱·果谱》。日夜不绝细流的灌溉法,正是现代滴灌法的滥觞。
3.花卉园艺形成产业
自明以来,花卉产区遍布全国,而且还形成了一些名产区。北京草桥“民人以种花为业,冬则蕴火暄之,有莲池香闻数里,牡丹、芍药栽如桑麻”,邻近北京的丰台,在明初栽培的芍药就已“连畦接畛,依担市者,日万余茎”《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顺天府部杂录》。广州河南庄头村居民以种素馨花为业,贩运入城,“买者万家,富者以斗斛,分者以升,其量花若量珠然”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二七。明代后期“汉州曹南,一路百里之中,香气逆鼻,盖家家圃畦中俱植(牡丹),若蔬菜然”谢肇淛:《五杂俎》。至今数百年来,曹州(今山东荷泽)牡丹一直见称于世。
明代后期《群芳谱》中记述的花卉已多达100多种,所述栽培习俗十分丰富如传统名花菊花和牡丹,明代以前栽培菊花,普遍流行分株繁殖之俗,扦插虽已出现,但尚未成俗。到了明代,菊花的“扦插法”已广泛流行。此时,既有利用整枝修剪下的“头梗”《菊月令》。作插穗,应用水插法,以繁殖新株的;有在梅雨季节时,采用扦插法,培育成株形较矮的“独本菊”周履靖:《菊谱》。的。到了明末,更出现以艾蒿作砧木,用嫁接法繁殖,培育“什锦菊”《种菊法》。的。对菊花的施肥灌溉、虫害的防治等方面也都比前代积累了更为丰富的经验。牡丹的繁殖在宋代大都采用根接法,到了明中叶以后,繁殖牡丹之俗嫁接、分株、播种等。采用实生变异的方法以培育出新品种的习俗也已成形,对此薛凤翔《牡丹八书》有较详细的记载和论述。
盆景和瓶花制作习俗,明代以来发展较突出。明以前,我国盆景制作的意境已有相当深的造诣,到明时,苏州、上海、扬州等地都有以培育制作盆景为业者,且所养盆景风格各异,已为珍奇的商品。明代制作盆景,崇尚“几案可置者”,其特点是摹仿画家,特别是宋代的一些画家,如马远、郭熙、刘松年等人的山水画意境。取材种类与搭配很讲究,选取“高可盈尺,本大如臂”的天目松;或“自露其根,樛曲古拙,偃仰有态”的古梅,独本栽植;或用“一枝两三梗者,或栽三梗者,或栽三、五窠,结为山林,排匝高下参差”,再配以“透漏窈窕奇古石笋”。对盆的选择以及盆景的陈设也有讲究,盆要选择“古雅”的,以“白定”、“官、哥等窑为第一”;“形状宜圆,不宜方,尤忌长狭”;《考盘余事》;《长物志》。陈设时,“小者忌架于朱几,大者忌置于官砖,得旧石凳或古石莲磉为座,乃入士”。
瓶花供养习俗在我国历史颇久远,其起源可能与佛教的昌盛有关。宋代,瓶花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已占一定地位,南宋《分门琐碎录》记有如何使花瓶中的水在冬季不冻,以及如何使瓶花持久的方法。到明代,文献中涉及瓶花供养习俗的记载日渐增多,出现了专着《瓶花谱》、《瓶史》等。当时的习俗讲究养花容器和摆设瓶花的环境的协调如《考盘余事》曰:“堂供须高”,“山斋充玩,瓶宜矮小”。养花用水则“忌用井水贮瓶,味咸,花多不茂;用河水或天落水佳”;切花则“须拣其受气足堪玩者”,“凡折花须晨带露,取半开者”。《瓶史》。为使瓶花能持久,切花剪取后要进行处理,《瓶花谱》曰:“梅花初折,宜捶碎其根,擦盐少许”,对瓶花配置,“须要花与瓶称,令花稍高于瓶”,“小瓶插花宜瘦巧”;“瓶花每至夜间,宜择无风处露之,可观数日”。
三、副业风俗
1.蚕桑习俗发展迅速
明代朝廷鼓励农民种桑植棉,洪武初年,太祖下令,农民有田五至十亩者,得种桑、麻、棉各半亩,不种桑者出绢一匹,不种麻、棉者出麻布或棉布一匹。之后,又有“率蠲其税”、“俱不起科”及分发桑种等举措。《明太祖洪武实录》卷二三二、卷二四三、卷二四六。促进了蚕桑生产的发展。成弘时,江浙及蜀中等地,蚕桑大兴。如松嘉湖地区“俗务农而习朴,高原树桑麻,市平陧种禾麦,尺寸无旷者。”弘治《嘉兴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