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倒上两杯青岛啤酒，一杯给罗红丽，我拿起另一杯和她碰了一下：“红丽，你可曾经是我的偶像啊，今日相见，幸会幸会！”罗红丽笑着说：“你说的不会是呕吐对象吧。”我说：“何来此言，你当年可是班上的小天鹅，是很多人的偶像呀。”罗红丽把酒喝了，瞪着我问道：“追我的人是不少，你当初不也想过追我么？”我知道罗红丽这么说是有所指的，我当年暗恋她的事，她一定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让同学之间说话少了许多隔阂。我说：“当然想过，哪有癞蛤蟆不想吃天鹅肉的。”时隔这么多年，我觉得对当年青涩的暗恋已根本没必要隐藏了。不过，话一说出来，我依然感到脸上有些烧。罗红丽说：“你这只，这只癞蛤蟆太胆小了。我希望你以后能做一只勇敢的癞蛤蟆。 ”她说得不错，当年我的确没有勇气向她表达爱意。
我说：“对呀，若是当年勇敢一些，说不定你现在就是我的人了，而且是所长夫人。 ”
罗红丽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我又说：“不过，也难说，当年即使我表白了，你肯定也看不上我。”罗红丽没接话，突然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你擅闯女生楼，被看门大妈当场抓住的事。”我说：“当然记得，我醒来一看自己半裸着被大妈关在传达室，吓得要命，还以为大妈要劫财劫色呢。”罗红丽笑得喷了我一脸的青岛 8度。有了这湿凉的液体面膜，我有些发烧的脸终于被降到了 8度以下。罗红丽说：“你以为你是潘安、宋玉呀，只怕你送上门去，人家大妈还不要呢。说实话，当时我心里以为你不过是存心装梦游。”
我正色道：“天地良心，我当时要有那胆子，早就对你下手了。不过说实在的，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梦游也是潜意识的活动，我到 8号楼去，想必是因为你在 8号楼的缘故。可见要不是你在，我还犯不了这低级错误呢。”
罗红丽说：“事后，女同学们都说你是装疯卖傻地想见我呢。”
我有些吃惊：“我暗恋你的事，难道同学们都知道？”
罗红丽说：“当然知道。这能瞒住谁？暗恋就像私房钱，一旦暴露，就会充公啦。”
我说：“这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到底是咋暴露的呢？”
罗红丽说：“还不是你嘴快！”
我问：“我的嘴什么时候快了？”
罗红丽说：“反正我们屋的女生都是从男生那里听说的，男生都是听你从梦话里讲
出来的。”
我一万个不相信自己的梦话能泄露了如此天机，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当场就给同屋的老蔡打了电话，问我上大学时会不会说梦话。老蔡说当然，你睡觉时说的话比清醒时多好几倍呢。
我又问我有没有说过一些敏感的字眼，比如女同学的名字之类的。老蔡笑了，说：“你每夜梦里至少喊 88遍罗红丽，多吉利的数。我们只是怕刺激了你，才装不知道。”
我说：“老蔡，你这个杀千刀的。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蔡又笑：“那不成侵犯你隐私了吗？”挂了电话后，我本来还想问问罗红丽她丈夫的事，但一想她正对他有气呢，不一定愿意说，就打住了。我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罗红丽并没有说她已经找好了旅馆之类的话，看来住处还没有着落。老实说，我很想罗红丽留下来睡。她睡床，我睡沙发。我曾暗恋了她四年，能“同居”一夜也算对那份感情有个交代了。为了让罗红丽忘掉要睡觉的时间，我使出了全身的法子，甚至万分小心地绝不谈到钟表、日子、四季、岁月等能联想到时间的一切词汇。我开始追问起同学的情况来。谈论同学是最好的消耗时间的法子，我们能从同学谁有便秘谁有痔疮谈到各自家属的腰围和孩子的发型。当罗红丽意识到了睡觉的钟点后，我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到 12和 1之间了。罗红丽显然对忘了时间感到有些抱歉，对我说：“这么晚了，不知还好不好找宾馆？”我说：“这么晚了，没法出去了，要不然这样吧，你就留在我这里，这沙发上也可以睡人呢。”罗红丽别无选择，终于决定留下。我让她睡我的大床，我自己睡沙发。罗红丽进了卧室，关上了门，我才猛然想起我床单上还满是地图呢，这一点忘了和过来打扫卫生的联防队员交代换一个新的了。
我画地图是经常的事，频率高过女人的大姨妈。世人都知道做女人不容易，做男人又何尝容易。女人还知道来的日期，提早准备，男人只能打无准备之仗，梦里就污染地球了。罗红丽会不会看到我画在床上的地图呢？如果她看到了，又能联想到什么？我躺在沙发上一阵阵心猿意马。
我又想到刚才罗红丽为什么鼓励我做一只勇敢的癞蛤蟆呢，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呀，这一切太让人浮想联翩了。我们都还没有睡意，就隔着门继续聊天，各自心怀鬼胎，像两个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人。
罗红丽嫌我的声音小，听不见，就把门打开了。这样我们的话立即就清晰起来。
我们接着聊人生，又聊文学，甚至聊到了罗马尼亚女诗人尼娜卡香。我记得她有句诗很有名：“我需要你身体的权威，像墓碑般压在我身上，活埋我吧。”罗红丽的大学毕业论文就写的是尼娜卡香，一定熟悉这首诗。
聊着聊着，罗红丽突然在屋里大叫了起来，仿佛遭了歹人调戏。我一个健步冲了进去。罗红丽正站在床前，看着天花板。罗红丽见了我，问道：“张君，你是不是变态呀，房顶上还要装镜子，牢不牢啊？
会不会掉下来砸了我。”我说：“怎么会呢，是我亲自镶上去的，绝对牢。”罗红丽说：“我看见它好像是动了一下。”此时，还真有一小块东西掉到了我的脸上，我一看是块天花板的墙皮。不过，很快，我的目光就穿透了这一小块墙皮，落到了罗红丽的身上。她穿着三点式，站在床前，像个性感的女神。我不得不承认，再守身如玉的男人遇到可心女人诱人的身体也会屈从于荷尔蒙的威力，让坚强的意志溃不成军。罗红丽显然注意到了我的关注点已经转移了，从她手里的墙皮跑到了她的身上。我们眼前突然一黑——好像是停电了，电业局万岁啊。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巨大的暧昧之中，连镜子也闭上了眼睛。我们的周围有的只是沉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激情跨越了道德的羁绊，诱惑推倒了坚贞的藩篱。我们接吻了。我的嘴唇刚沾上罗红丽润湿的唇，她就说：“不会有人来查卖淫嫖娼吧？”她显然对这种意料之中，又突然而至的偷情十分不放心。我说：“我又没给你钱，何来卖淫嫖娼之说。再说这是我的地盘，谁敢？在我这里你还不放心。”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吻了起来，发出一阵快乐的“滋滋”声。两块肉皮摩擦的声音一点也不富有诗意。我喜欢吃甏肉干饭——鲁西南的名吃，常会要块肉皮。我吃肉皮会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幻想能和美女亲嘴。现在亲到了才知，吃肉皮和真实的亲嘴差远了。
“你怎么像母猪在啃西瓜？”罗红丽显然对我弄了她满脸的口水有些不满。
我并不住嘴，趁喘气的空儿说：“怎么像母猪在啃西瓜？分明是公猪吗！”
正在这时，我们的头上突发一阵被撞击的疼痛，接着就听到了东西破碎的声音。我终于明白：镜子掉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