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柚子老师一进班,就晃着大圆脑袋冲我们“嘿嘿”阴笑两声。
我听见唐达奇对“冰棍儿”悄悄嘀咕道:“柚子一咧嘴,就是要发威。”
“冰棍儿”一甩头发,回了他一个白眼。
嘁,一点儿好奇心也没有,要是我,百分之百地要拽着他问个明白,老师到底想发哪门子威。
唉,要是我跟唐达奇挨着坐就好了,嘴巴总是闲不住的我肯定会有问有答。
半个月来,跟这根“冰棍儿”坐在一起,我可真快憋坏了。
有时跟唐达奇搭上一两句话,还要隔着个“冰棍儿”,看着她那张不耐烦的长袜子脸,我总觉得寒气逼人。
我曾跟柚子老师提出换同桌的要求,可是他却得意地说:“哈哈,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最近,终于没有老师向我告状,说你上课跟人讲小话了!”这真让人崩溃!
没办法,改变不了老师,我就总想改变一下同桌。
可是,每当我做一个深呼吸,准备跟她套点儿共同语言时,却总是热情的话说了半箩筐,才换来她“嗯”“是吗”“没有”等一串词语,真让人扫兴得想跳楼。
正当我胡思乱想(这是我最擅长的)的时候,柚子老师尖着下巴、笑眯着眼说:“嘿嘿,大家都把书收起来,拿出一张白纸,一支笔,我们来个小测试。”
唐达奇说得没错,只要柚子眯着眼三笑两笑,我们的脑细胞就得累死一大批。
柚子老师一边享受着他制造的紧张气氛,一边对我们指手画脚:“这个小测试就是默写《神奇的鸟岛》第二节。我倒要看看谁能得100分,谁得个大鸭蛋。错一个字扣5分,落下一句话扣20分,一直扣到0分为止。”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种扣分标准不太公平,但在五(二)班这块地盘上,就是柚子说了算。对此,不算太笨的我们心里都很明白,就跟明白自己有几个脚指头和几个手指头一样。
“噼里啪啦”,在一大片收书和拿文具盒取笔的嘈杂声中,柚子老师大手一挥,大喊一声:“计时开始,15分钟后交卷。”
天啊,就是让我拿书抄,也至少要20分钟耶!
这个发明背诵课文的人真该拉出去枪毙八百回。
背这些段落有什么用啊?前四年我倒是背了不少,可差不多全都还给作者本人了,写作文时,一点儿光也没有沾着。
“踏上鸟岛,眼前的景色令人眼花缭乱。抬头望,天空中是一群群的飞鸟,红的、蓝的、白的、花的,组成一幅幅色彩夺目的锦绣画卷……”
不过,每次背课文,开头几句总是顺畅得跟大口喝水一样。
我转过头,得意地瞅了一眼同桌,只见她眉头皱成一团,嘴巴抿得紧紧的,估计就是用铁钳子也难撬开。
我摇摇头,为她的紧张感到遗憾的同时,又开始奋笔疾书:“低头看,满岛都是各种各样的鸟、鸟……”
坏了,表示鸟窝的那个“巢”怎么写?上部的那三个弯是往左拐呢,还是往右拐?
我刚写完向右拐,又觉得很别扭。我咬着笔杆儿,头一歪,头发顺着额头甩到了脸上,发梢自动送到我的嘴边。
我用牙把发梢一咬,毫不犹豫地从文具盒里拿出橡皮,开始擦这个刚写完的字。可是改写完之后,我又觉得那三个弯还是应该往右拐才更对一些。
想到这里,我又拿起橡皮。
不抬头,我就知道同桌也在翻找她的橡皮,不一会儿,我的耳边响起了她的声音:“请把橡皮借我用一下。”
哈,又冷又硬得跟冰棍儿似的同桌,终于开始主动跟我说话了,啊,不,终于有求于我了!
我一激动,就加快了擦字的速度,而同桌呢,则缩回手耐心地等待着。
当我把错字擦完,便把嘴角咬着的头发往外“呸”的一声吐出来,同时快速地将橡皮往她跟前一推,意思是“赶紧,赶紧哦”。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刚推过去的橡皮却像一根弹簧似的一下子准确地反弹到我的鼻尖上,又从我的鼻尖上反弹到了桌子底下。
吓了一跳的我,惊恐地抬起头,想看看橡皮到底被施了什么魔法。
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倒发现陆冰雪正怒气冲冲地盯着我看,恨不能一下子把我吞到肚里去。
此时的我,也跟一根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干吗呀你,借我的橡皮就是为了砸我鼻子尖儿呀?”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全班几十个“探照灯”刷的一下全朝我烤过来。
同时,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柚子老师高大的身影也在向这边移动。
没办法,用我的东西砸我鼻尖儿这种做法真的让我忍无可忍。我也是有自尊的女孩子耶,那么挺拔的鼻梁,哪能经得住别人砸来砸去的呢?
“谁稀罕你的臭橡皮呀?少来这一套!”陆冰雪也涨红着脸冲我嚷嚷。
哈,除了惯用鼻子对人“哼哼”表示不屑,除了遇事爱尖叫两声就沉默外,我的同桌还是一只好斗的小公鸡耶!今天可真开了眼。
“冰棍儿”的嚷嚷一下子激发了我的斗志:“不稀罕干吗还向我借呀?”
“算我瞎了眼,居然跟一个小——气——鬼、吝——啬——鬼、守——财——奴借橡皮!”
嘿,这几个谁沾上谁就要崩溃的字眼,居然被这根冰棍儿强行安装到我的头上,而且还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安装上去的。
我也顾不上培养多日的淑女形象了,愤怒地弯下腰,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橡皮,往“冰棍儿”的鼻尖儿上扔去。
“冰棍儿”又一次尖叫起来:“我刚才砸你不是故意的,而你现在砸我可是故意的!我跟你没完!”
尖叫完,她就满脸通红地把默写了一半的试卷揉成一团,狠狠向我一扔,又一次准确地砸在我的鼻尖儿上。
嗬,我没想到她还会来这一招儿。“哇,秦南南说得一点儿不假,陆冰雪的投掷水平的确是世界一流耶!”
该死的唐达奇一边看热闹,一边轻声发出赞叹。憋了很久的同学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都怪兽般地大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观看一场免费的精彩演出,倒是考试时减压的绝妙良药。
正当我紧张地思虑该怎么对付这个张牙舞爪、斗志昂扬的“冰棍儿”时,柚子老师迈着八字步踱了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柚子老师的神态竟然如此镇定自若,不能不让人感到神奇。
更神奇的是,他居然没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批特批我们,而是笑眯眯地说:“好了,有了误会,下课到我办公室去说说清楚就好了。两个漂亮的小女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得唾沫横飞,打得不可开交,让同学们,尤其是男生们见笑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些该死的男生们便很配合地嘎嘎大笑起来,就像一群没有驯化的野鹅一样。
而我和陆冰雪也如同被人点了哑穴一样,“嗵嗵”两声,都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开始“刷刷”地默写起来。
我不说你也会明白,那就是谁也不想考个大鸭蛋,更不想到柚子老师的办公室里去“说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