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一下课,柚子老师拍拍满手的粉笔灰,拿起教科书,冲我和陆冰雪一摆脑袋说。
在许多老师集体办公的地方挨批,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我急忙冲柚子连连摆手:“老师,我要赶紧去洗手间了!”
还没等老师反应过来,我就溜出了教室。
躲在门外,我听到柚子老师又在招呼陆冰雪,正当我幸灾乐祸地偷着乐的时候,却听到陆冰雪也冲柚子说:“不用去说清楚了,我也要去洗手间!”
老师前脚刚出教室门,我后脚就溜进了自己的座位。
看到我进来,唐达奇一抬屁股坐上自己的课桌,一边摇晃着那两条粗腿儿,一边对我说:“秦南南,好感谢你哦!”
我张大嘴巴,好奇地问:“干吗要感谢我呀?”
马拴柱用瘦胳膊捣捣唐达奇的大腿,说:“怎么光感谢她一人儿呀?这不太公平。”
唐达奇笑眯了眼,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对,还要感谢冰美美。”
看到陆冰雪不在,这家伙才敢大着胆子叫人家的外号。
听到这里,我算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家伙在嘲讽人啊。
我举起手中最厚的一本书,准备向他砸去。唐达奇急忙从桌子上出溜下来,一边躲闪一边说:“我可是真心的啊!要不是你,柚子老师哪肯给我们延长几分钟考试时间啊!还有,他如果不忙着看热闹,我们哪有机会赶紧翻书作弊呀!”
马拴柱也喜形于色地说:“对呀对呀,秦南南,有了你这次的转移目标,我才极有可能迎来上学五年来的第一个满分耶!”
唐达奇拍了一个马拴柱的小脑袋,纠正道:“笨咧,那叫转移目光!”
马拴柱一边摸脑袋一边冲我嘿嘿傻乐:“对对,不是转移目标,是转移目光!”
“扑哧”一下,我笑出了声,不再搭理他俩,赶紧去翻书,看看那一个卡在脑壳里、死活不肯出来的句子。
“那披着彩色花衫的是斑头大雁,小巧玲珑的是燕鸥……”
看来这次只有我一个人得不了满分了。如果是别人吵架,那偷偷翻书看的机会就该属于我了,至少我也能写出那个什么披着彩色花衫的“斑头大雁”和什么小巧玲珑的“燕鸥”了。
唉,这两种鸟本姑娘可是第一次听说耶,名字生得就跟没煮熟的老白菜帮似的,想不起来也可以理解嘛。
哼(我居然也受了同桌的传染),也许陆冰雪考得比我还差呢。哼,有什么大不了的,哼!
一连“哼”了好几次,我的心里舒坦了许多。难怪那个“冰棍儿”总爱用鼻子表达意思呢,敢情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某种心理平衡呀!
正当我装着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和唐达奇、马拴柱七侃八侃的时候,陆冰雪蔫蔫地走进了教室。
我本能地站起来,想给她让道,她却身子一扭,通过讲台,向里面的那个走道奔去。
我慢慢地坐下,一边假装收拾抽屉,一边观察她有何贵干。
只见她绕到马拴柱那边,请马拴柱站起来,给她让道。
马拴柱不解地问:“冰美……啊,不,陆冰雪,你干吗要从我这儿进啊?你从那边走就经过一个人,从我这边走要挤过两个人耶!”
“请让开,让我进去!”与马拴柱慢悠悠的话语相比,陆冰雪的话虽然不缺礼貌用语,但听起来却干硬干硬的。
天啊,这个奇怪的同桌,她先不领我的情,然后又拿橡皮砸我那可怜的鼻尖儿,我都不往心里去,她却连从我这边走都嫌烦了!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从我这儿进去拉倒!
当初,不开眼的唐达奇还盛赞她为“白雪公主”呢,白雪公主要是像她这样又冷又硬的,早就饿死、冻死在深山野林里了,或者早就被野兽当成美餐吞进肚子了,那七个小矮人能救她才怪呢!
可怜的马拴柱一看陆冰雪那冷若冰霜的脸,赶紧把脑袋一伸,站直了身子,请陆大小姐“安全”通过。
可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唐达奇,这时却像一棵半人高的仙人树一样坐在座位上,脊背紧贴在后面的课桌上,微闭双眼,嘴中还故意发出香甜的呼噜声。
“请让开,让我进去!”陆冰雪高声嚷了起来,立即招来一大片同学围观。
平时陆冰雪老冷着一张脸,虽然她很漂亮,大家也早都受不了了。所以,此时想帮她说话的人少,而等着再看一场好戏的人居多。
我把右胳膊支在椅背上,想看看这个唐达奇到底能装多久,顺便也想看看这个冰美美的忍耐极限有多大。
“喂,醒醒,让开,我要进去!”陆冰雪又推了推唐达奇的肩膀。
“呼……呼……”回答她的仍是一阵均匀的鼾声。
“哈哈哈……”
在以马拴柱、唐达奇、陆冰雪和我为中心的四周,响起了一阵爆笑声。就好像大家正在看一个小品节目,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一个精彩的动作,或者听到一句精彩的台词似的。
这事要放在别的女生身上,早就被气哭了,或者干脆气得发疯了,可是,这个冰美美的心理承受能力真是巨强呃!
我在心里佩服地赞叹不已。
终于失去耐性的陆冰雪,一把抓起唐达奇的袖子就往起拽,可是,夏天穿的都是短袖衫,使不上劲,她只能提起袖口抖了抖。
这个该死的唐达奇,平时总想跟人家冰美美套近乎,关键时刻,该好好表现一下绅士风度的时候,却要犯拧了。
不过,讨厌的“冰棍儿”也是活该,她也不到四周打听打听,我秦南南是那种小气女生吗?总不能因为拌两句嘴,就怀恨在心,连个走道也不给让了吧?这不讲理的事儿,我秦南南可做不来。
可是,要我这个时候去帮她打抱不平,也显得我太没面子了。
再说了,万一……万一……“冰棍儿”又说不稀罕我管闲事,那我就更下不了台了。说不定,唐达奇还会得意地笑死笑活呢。
正当我七想八想的时候,周围响起一阵叫声:“把他提溜起来,像扔垃圾袋儿一样扔到楼下去就得了!”
我看过去,只见陆冰雪微微一笑——啊,不是冷笑,居然是会心地一笑!可惜笑容立即变成了咬牙切齿,她两手抓起唐达奇的衣领,使劲儿往起一拽,把正在“酣睡”的唐达奇拽得屁股离了凳子。
马拴柱兴奋地赶紧腾地儿,好让陆冰雪把唐达奇拎起来,最好扔到窗外去。
结果,让人失望的是,陆冰雪未能拎走唐达奇,倒被唐达奇往下一坠,差点儿把脸贴到他的脸上。
“哈哈哈,好亲密哦!”
“如果再打个响亮的kiss就更帅了……”
教室里的狂笑声像瞬间涨潮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
在狂笑的浪潮中,恼羞成怒的陆冰雪一把抓起唐达奇桌子上的《现代汉语词典》,往唐达奇脑袋上“叭”的一声拍了下去。
哇,果真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不过,从那声闷响中可以听出来,更能从唐达奇那闪着泪光的眼睛里看出来,这可是最狠的一招儿!
这本词典可是个子大得跟砖头的那种耶!处处臭显摆自己有学问的唐达奇,总是不嫌沉,背来背去的,也没见他翻看过几回,这回倒是派上大用场了,只不过够衰的是让别人搬起来砸自己的脑袋罢了。
再看看唐达奇吧,当这一“砖”拍下去的时候,他立即将原来抱在胸前的两只手以发射火箭的速度挪到了脑袋上,接着,他又像一个被接通了电源的机器人,“呼”地一下突然弹了起来。
看来,还是这最狠的一招儿管用。
“哇,真的很有点儿暴力倾向呃!”马拴柱处在最佳观看位置,看到精彩处,情不自禁地大发感慨。
而当陆冰雪的目光向他扫射过去的时候,他吓得连连摆手:“啊,啊,我不是说你的哦。”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生怕“冰棍儿”也给他的小脑袋上拍一“砖头”。
“冰棍儿”无心恋战,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由着唐达奇乖乖地捂着自己的脑袋给她让道,从容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正当我想给同桌竖起大拇指时,突然想起我们刚刚吵过架,所以,又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不长记性。
仍然捂着脑袋的可怜的唐达奇猛地擦了一把疼出来的眼泪,冲“冰棍儿”大叫:“我跟你闹着玩的,你干吗这么凶啊?什么人哪,连个玩笑也开不起!”
回答他的不是道歉声,而是跟往常一样的“哼”,外加一个白瞪眼儿。
我心想,这个冰美美好怪哦!
她为什么这么怪呢?她为什么像个冷血动物,总是拒人于八站地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