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不知道朝廷是个什么样的条陈?”
“这个嘛,诸位都是甬城的头面人物,市面见的也多,朝廷无非是赈济、蠲免、借贷、除害、安辑、抚、以工代贩这些方式。道光十二年,朝廷规定:凡捐资助贩三百两以上者,议叙给予顶戴,有职人员,给予加级记录;捐资一千两以上者,给予职衔。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也有不少受益于此谕旨吧。”中气十足,官味也颇显浓厚的中年声音传来,相比这就是现在的宁波知府路朋奇,两个月前刚刚从杭州同知调任宁波出任知府一职。
“呵呵,居然还有这样的谕旨,我等还真不知道,好像因为赈灾而被授予顶戴职衔的唯有看到林云停住脚步若有所思,福伯也就停下给林云介绍里面说话的各式人等,“早前那位孔举人据说是孔圣人子弟名孔梦德字子轩,北宋灭亡山东孔家一部分人追随康王南下临安建立南宋,孔家之人也就有人迁移到宁波府,早年中举之后屡次落榜回乡创办了德轩书院。钱老板山西祁县人,福瑞钱庄大掌柜;之后的方老板是甬城最大的盐商,宁波府大半的盐业都在方家的手中,先祖是安徽桐城人士,徽州盐商在乾隆年间达到鼎盛之后虽然有所衰败但是依然是大清商帮中不可或缺的一群人;现在说话的是廖家的长子廖忠恒,举人出身,因为赈灾有功曾经被朝廷授予五品员外郎,而今是路知府的幕僚师爷。”
微微点头,自古官商都是在一个若即若离的状态之下,过远过近都不能让商人感到安全,徽州盐商就是过于靠近官府投靠京中的亲王贝勒站位出错之余家中的钱财自然就成为了一些人眼红之物。
厅中的争论还在继续“廖兄是知府大人的幕僚,自然是从官府的角度来看问题,可圣人也得吃饭也得穿衣,圣人可没有点石成金的办法。圣人如此,平民百姓更是如此,否则就让廖兄以圣人之道来教化之民。”
“方兄此言差矣,灾荒之际更要有圣人之言,否则作奸犯科之徒会比比皆是。”
方老板哈哈一笑:“莫欺负老夫未曾读书,虽然没有举人头衔,但是老夫家的藏书未必比你们读书人要少,我只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灾民如果没有钱粮赈灾又如何知礼节。”
“正因为如此,还需要大家都能拿出钱粮以供赈灾之用,否则数万的灾民可是不会知礼节的哦。”
功名出身或者与官府密切之人,比如像廖兄。我等贱商可不敢担,当初周知府刘知府可没这么说过。”方老板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路知府起身对着众人说“方员外,方老先生,切莫这样的埋汰自己。之前的种种已经过去就不提了,这次只要大家都能齐心协力,本官保证将大伙应得的功劳都报知朝廷,大伙可以不信任本官,但是也应该相信林员外更应该相信李太师不是么?”说着还向着杭州方向指了指。
“我们固然是相信李太师的,不过嘛,知府大人您也知道,如今百业萧条,街面上满是抽大烟的又有多少人是有余力来购买我们的东西,要知道我们钱庄现在都是艰难维持,不知道大人这次需要筹集多少钱粮赈灾呢?”钱老板抬脚上前躬身问道。
“这个准确的数据是没有的,不过据往年的情况估算,这次大概需要三十万两银子,户部可能酌情拨给几万两,其余的总督府和巡抚衙门估计也就几万两的能力,宁波府城和各县的衙门存余的官仓存粮不足五万石,所以需要大伙筹措的银子估计在二十万两上下。当然朝廷除了给予职衔等赏赐之外,还会有在赋税之上的照顾。”
“又要二十多万两,这也太多了。我们布行生意艰难,这次是不能出太多的。”
“灾荒,灾民,道路不通,对于我们盐业打击太大,我们都想找根绳子上吊了。”
“扯淡,你们盐业再不济人还是要吃盐的,对于我们酒家茶馆才是真正的困难。要说真的有钱莫过于钱庄,平日商家需要资金周转钱庄生意旺盛,灾年需要借贷更是生意兴隆。”
“真是胡说,灾年借贷的人又有多少家当,更多的是有借无还的贫穷者,钱庄倒闭最多的年份还是兵荒马乱灾荒之年。”
。厅里各行各业的龙头大腕们都恨不得向世人宣扬自己如何艰难度日,谁都不愿意拿出太多的钱粮来赈济灾民,一次为善,两次仁义,三次四次就显得冤大头了,更何况这些都是商场中打拼的老狐狸了。
路知府显然面对此景心中也是有所准备,不过还是很无奈的看了看主位上闭目养神的林聪德。
过了许久,厅里的声音渐渐的变小变没了,林聪德恰到好处的睁开双眼笑着说:“诸位,这些都是些许小事,想必大伙都是想为朝廷为这方百姓做点善事为子孙后代积点功德的,只是多和少的问题。这事稍后再议,今日请诸位前来一来是为了赈灾之事,二来是因为小儿已经长大,虽然未到弱冠的年纪,但是他既然不想入仕途只好让他跟着我这老头子在商场中混。借着他身体复原的机会,带着他见见各位叔伯爷爷辈,希望各位不吝赐教,对他能手下留情。”
“林老哥客气了,林家少爷是甬城一等一的好后生,读书秀才案首自然不用提,要不是他无心官场,这时候肯定是个举人老爷,没准已经状元及第入朝为官了。即使进了商场也肯定不会堕了林老哥的风采,虎父无犬子嘛。”
“是极,是极。林家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看就是有福之人,曹操有言生子当如孙仲谋,我想甬城的商家有子应如林云这般。”
。一时间氛围变得异常的和谐,毕竟林家在甬城的地位和实力放在哪里,娇子需要众人抬,谁都不会吝啬这几句不要钱的吉祥话。
虽然明知是恭维的话语,不过林聪德还是很高兴,笑道:“小儿之前在甬城做了不少荒唐之事,好在各位都不计较,待会让他来给各位敬酒赔罪。按说他也应该到了,这小子一天不教训就故态萌发。”
听到这话,林云也知道是自己该出场的时候,虽然还是有点紧张,不过前世在商务场合也见识过诸多甚至比这更为隆重的场景,倒也不胆怯。抬脚入门,喊道:“爹爹,你也不能这么埋汰自己的儿子,让儿子以后在诸位叔伯们面前还怎么抬头。”说着立在门口向中间的林聪德和路知府鞠了个躬,同样的姿势分别向左侧和右侧的宾客也鞠了个躬,才抬头微笑着说:“谢谢路知府和各位叔伯的捧场,林云在此感激不尽,之前年幼所以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只见一个白净稍显消瘦一身上好淡青色的丝绸长袍之外披着一件白色大麾,腰间一条湖色束带只缀着白色玉佩,不失贵气也不显得显摆,恰到好处的立在门口,脱去大麾交给丫鬟,面带自信的微笑走向林聪德。
林老爷带很。”
着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更让自己满意的是林云的自信,他招招手,看着路知府说:“远之啊,这就是你侄儿林云,老爷子对他可是宠爱的路朋奇看了看走近的林云对着林老爷感叹:“看着这样的晚辈,别说是老爷子了我想天下没有几个长辈舍得用重话弹压几句,更别说是责骂了。”转头对着林云说:“你外公是我的恩师,只是我年岁大你太多就勉强当你的长辈,否则你爹就占我大便宜了,这次我就任宁波知府我们也要多亲近亲近,免得见到恩师被训斥。”
“呵呵,叔父说笑了,外公老人家年纪大了更多的是孩童脾气,需要人哄罢了,小子没事会经常拜望叔父的。”这年头估计还是乖巧的作态最合适。
林云转身走到林聪德的背后轻轻的在林老爷的肩膀上敲着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入席了,再等下去,估计大伙都要心中责骂我这后生姗姗来迟,引得大家的五脏庙都不得安宁了?”
“哈哈”
这俏皮话说的,将大厅里仅有的些许芥蒂都悄然化去,林聪德满意的看了眼林云点头站起身来,“各位我们都入席吧,在这家里我的地位其实还不如我的儿子,他说话我们都得听,所以他才是少爷,我只能当老爷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