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毅者,必不能令色;木讷者,必不为巧言。此近仁、鲜仁之辨也。(《随笔》卷二)
“点评”
孔夫子说:“刚、毅、木、讷近仁。”(《论语·子路篇》)意思是:刚强、有毅力、质朴、不巧言的品质接近仁的标准。孔子是把“仁”作为最高道德标准看的。“仁”是我国古代含义极广的道德规范,孟子说:“仁之实,事亲是也。”(《孟子·离娄章句上》)他把仁的主要内容看作侍奉父母,其实这不过是我国几千年来传统美德的一个方面,与此有关的还有仁爱、厚道、有德行,都是“仁”的内容。
洪迈对孔子的话作进一步发挥与阐释,认为刚强有毅力的人,必然不会有伪善、谄媚的脸色;质朴言拙的人,必然不会说表面好听、实际虚伪的话。他进一步又说这就是接近仁和很少仁的分别。洪迈教我们去分辨仁与少仁的两副面孔和两种表现。
可见有仁的人是正派而言行一致的,而少仁的人则是形形色色的两面派。洪迈所言很容易懂,但是要在现实生活中去鉴别有仁的人和少仁的人,不是经过长时期的观察和了解,是很难分清的。因为善良的人们往往会被表面的言行所迷惑,看不到少仁的人虚伪的内心。
忠恕违道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中庸》曰:“忠恕违道不远。”学者疑为不同。伊川云:《中庸》恐人不喻,乃指而示之近。”又云:“忠恕固可以贯道,子思恐人难晓,故降一等言之。”又云:“《中庸》以曾子之言虽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为道。故曰违道不远。”游定夫云:“道一而已,岂参彼此所能豫哉?此忠恕所以违道,为其未能一以贯之也。虽然,欲求人道者,莫近于此。此所以违道不远也。”杨中立云:“忠恕固未足以尽道,然而违道不远矣。”侯师圣云:“子思之忠恕,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已是违道。若圣人,则不待施诸己而不愿,然后勿施诸人也。”诸公之说,大抵不同。予窃以为道不可名言,既丽于忠恕之名,则为有迹,故曰“违道”。然非“忠恕”二字亦无可以明道者,故曰“不远”。非谓其未足以尽道也。违者,违去之谓,非违畔之谓。《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苏子由解云:“道无所不在,无所不利,而水亦然。然而既已丽于形,则于道有间矣。故曰‘几于道’。然而可名之善,未有若此者,故曰‘上善’。”其说与此略同。(《随笔》卷二)
“点评”
《论语·里仁篇》记录孔子与学生的谈话,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意思是:我的主张贯串着一个基本思想。曾参听后说“是”,别的学生不甚明白,曾参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意思是:孔夫子的主张,只是“忠恕”两个字罢了。
这可以说是对孔子学说的简约概括,只用“忠恕”两个字,便把儒家怎样去实行“仁义”的起点指明了。《中庸》说:“忠恕违道不远。”言下之意“忠恕”还不等于“道”,只是离它不远。
宋代理学家怀疑这两种说法意思不同,于是展开议论。程颐认为《中庸》说“忠恕”离“道”不远,是“降一等”(退一步)的说法;游酢认为所以说“忠恕”离开“道”,是因为它不能以一个思想来贯串,但人们想入“道”,却没有比“忠恕”更近的,故《中庸》说它“违道不远”;杨时认为“忠恕”虽不能穷尽“道”,却离它不远了;侯仲良认为《中庸》说的“忠恕”,施于自己已感不愿,就不能再施于他人,这就是离开了“道”,而圣人则不必等自己不愿,才不去施于他人。
这些说法在着眼点或看问题的角度上有所不同。洪迈指出“违”是离开,不是违反,若不用“忠恕”说明“道”,就找不到更适合说明“道”的了。洪迈又引《老子》八章的话,说“最高的德行像水,水最利于万物而不与其相争,能处在众人厌恶的地方,所以接近了道”。苏辙解释说:“水”与“道”无处不在,无所不利,这一点相同,但“水”有形迹,与“道”不同,所以说“水”近于“道”,若一定要用一个名目来说明“道”,只有用“水”来比喻说明最为恰当。洪迈认为苏辙的解释方法可以用于说明“忠恕违道不远”。
我想,孔子说的“道”与老子说的“道”内容虽有不同,但都是一个抽象的哲学概念,若不用浅近的事物或形象的比喻去解释,确实不易明白。孔子的“道”,最高标准是仁义,要达到仁义的境界,“忠恕”则是它的起点,一个人如果连“忠恕”都做不到,怎么能入“道”,向高标准的“仁义”攀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