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团圆节,赏月成为风俗。杨府上下张灯结彩,后院中更是暖意融融。一群人围了老太太坐了话着家常。
杨公子自是在侧,然而此时的他却是那么心不在焉,连老太太喊他两声都没听见。正自神游天外,陡然感觉大腿一阵钻心疼痛。“啊!”
“杨景平,你又在想哪个女人!”当真是河东狮吼,柳枝似也被吹的荡了起来。
杨景平深深皱了下眉头,想要发作,看到满堂老幼又自平息了下来。“玉芝,别闹了,也不怕被大家笑话。”
刚刚的女人闻言更是大怒,“笑话?你出去找女人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笑话我了,我还在乎这点,枉费了我一片痴心。”
“够了!”老太太低垂了脸“玉芝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少奶奶的样子。”
那女人性子也够烈,听得训斥,扭头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往屋里去了。这时边上一妇人言道:“景平,还不快去哄哄你媳妇。”
杨景平闻言,一声不吭的去了。“哎,大家别愣着,快来放灯了。”妇人招呼一下,早有下人送上准备好了的孔明灯,大家伙一哄上去挑选喜欢的,把刚才的不快忘在脑后。
话说徐岳跟九儿两人,在欣妍姑娘走后便有丫鬟送上了酒菜,两人还是第一次吃酒,入口时辛辣冲喉,喝下去口中却有余香回味,不由多喝了几杯。这画舫上的酒均是上好的老酒,后劲极大。少倾两人便有了醉意,吃完饭九儿闲的无聊,留下独自望着江水发呆的徐岳一个人出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丫鬟进来,却是给那欣妍姑娘抱琴的那位。“公子,我家小姐相邀一同前去赏月呢。”。
徐岳微微颔首,那丫鬟前面领了,穿廊而过却是下得船来。只听那丫鬟道:“我家小姐早已在岸边等候,公子且自个过去吧。”说完微微一福,又自回画舫去了。
徐岳心想,九儿也不知道哪去了,不知道这欣妍姑娘今晚是何用意。江边早已经聚满了人,一艘艘纸船载了河灯,被姑娘们推入江中,成群结队顺了岸边缓流滑向下游。
徐岳远眺,空旷处一席紫衣的欣妍姑娘正仰头望月,徐岳竟觉得这画面有些美。摇了摇头,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公子家人呢?”徐岳刚刚走近还没开声,便听到欣妍姑娘发问。
家人吗?自己的记忆里亲人只有师傅,跟师兄师姐了了几人。当下摇摇头“我是孤儿,从小便没了家人。”
“喔?公子原来也是孤寂之人,看这团圆之夜,万家灯火,亲人团聚,有没有感觉孤独苦闷呢?”欣妍声音清幽,引得徐岳也有了一丝伤感。
想了想大师傅离世,师傅下落不明,徐岳不由得叹了口气,抬头怔怔望着明月。”
两人便这么望月出神,各自有各自的思绪。路人似也感觉到了两人的悲伤,均是绕开两人,怕杵了这大好月圆之夜的心情。
良久,还是欣妍姑娘先打破了这丝宁静。“公子,陪我江边走走吧。”莲步轻诺,踩了砂石顺了堤岸缓缓而行。
徐岳傻傻跟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天清如水,月明如镜,皎洁的月光下,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出老远。这段离城远了,几十步也不见一对游人,少了河灯妆点,江中明月倒影,随了水波晃晃悠悠,时隐时现。
江风拂面微感凉意,徐岳舒展了下身子,瞧那欣妍姑娘一身长裙却是未露半分冷态。“姑娘天仙之貌,琴技更是天籁之音,出身当是不俗,怎地在此委身呢?”
欣妍闻言瞟了徐岳一眼,“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在此流连只为弹奏琴曲为世人听罢了。何来委身之说。公子这话却是对我等烟花女子的轻视了。”
徐岳自知失言,自己入世不久,怎得沾染了世人的眼光,赶忙道歉:“姑娘,却是在下不是了,这里谨记姑娘教诲了。”
“教诲不敢当,我只是观公子不似那些俗人,才诚心相邀罢了。”
“姑娘今后有何打算呢?姑娘终究是一女儿家,这里却不是长远之计。”
“公子又错了,天地载万物,万物皆平等,况且男女之别。”欣妍郑重望着徐岳“切莫让俗世沾染了公子的心境才好。”
徐岳闻言一怔,连连称是。
“天地之大,总有我栖身之所,不瞒公子八月十五一过,我便要离开此地了。”
刚刚还在劝说欣妍为长久打算,这便听得欣妍要走,“姑娘既有打算,那么就祝姑娘今后平安喜乐。”
欣妍展颜一笑:“多谢公子吉言。”
“只是天地之大,不知是否还会有机会得闻姑娘琴技。”
欣妍婉儿:“公子看来也是一俗人了,万事顺其自然,何必思虑那么多呢?”不待徐岳回话又道:“天色已晚,我们这下便回去吧。”
两人回到画舫,还是那间厅房,欣妍道:“公子请自便吧,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了。”微言道别后,便去了,厅房里只余了徐岳一人。
徐岳今晚可谓受益匪浅,自己沾染俗务,偏离道心,受欣妍姑娘一番指点方始自知。当下正襟端坐,摒除杂念,以稳道基。
九儿回来已是次日早上,徐岳见九儿神魂虚晃,知是他昨夜破了身。揶揄道:“昨夜姑娘美吗?”九儿搔头嘿嘿一笑:“这个不是喝多了嘛,误入姑娘房间了。”
“那是不是误入的正和你心意呀,要不要我告诉悠然呢。”
九儿闻言大骂:“混蛋,看我先杀你灭口。”当下作势来打。徐岳轻轻避过道:“别闹了,你赶紧稳固道基要紧。”
九儿哪里不知道厉害,也不多言,忙席地而坐收摄心神,运气先天吐纳之法收稳道心。
两人一直在画舫赖到正午,因为欣妍姑娘的关系,倒也没有人前来打扰,只是这画舫老鸨却是不曾见过。两人出了房间,迎面过来一人,正是引领两人上船的冯文章,看他背了一个行囊,却是要走了。
徐岳拉住他:“嗨,兄台怎地要走,可曾看见欣妍姑娘,承蒙昨晚姑娘恩情,我等想与姑娘作别。”
冯文章扭过头,见是两人诧异道:“二位还没走?”
“这个……事情多有变故,不知道老兄这是要去哪啊?”九儿尴尬道。
“哦,这个啊,我再次委身全因欣妍姑娘的关系,这是说来话长了。现在下姑娘走了,我待在此也没啥意思了,这便要赴京去了,看能否试着闯出一番前程。”
“啊,欣妍姑娘已经走了吗?”徐岳微微失望。“只是兄台可知姑娘去向?”
冯文章大有深意看了徐岳一眼:“姑娘才智过人,又有芳华绝代之貌,当是天上仙子,行踪岂是我这俗人能知。公子还是不要做他想的好。”
徐岳微微发怔,想起姑娘昨晚的话,万事顺其自然,当下不再多想,冲冯文章一辑:“兄台这下北去闯荡,路途艰辛,祝兄台一路顺风。”
九儿也赶紧道:“一路顺风……”冯文章拱手谢过,扭过头,大踏步去了。
眼见冯文章下船而去,步履间似流星赶月,颇具神采。想必会有大好前程。九儿拉了拉徐岳:“我们也走吧。”
两人下船来,人生地不熟,九儿随手拉住了一路人:“大叔,杨景平杨公子府上怎么走?”
那大叔也是位热心肠:“两位是杨公子朋友要去杨府祭拜老爷子吗?我看二位还是等明日大殡时再去,现下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两人一怔:“怎么杨老爷子离世了吗?”
“两位公子还不知道?据听说昨夜杨府内鸡飞狗跳的,今日一早便传出杨老爷子的死讯。想必昨夜发生了什么变故。杨老爷子平日为人不错,对乡邻多有帮助,我这不是要去准备些纸钱,明日老爷子出殡时也好去祭拜一下,寥表心意。”
“那杨公子呢?”两人虽与杨景平相交尚浅,但还是对其颇为佩服。
那大叔闻言道:“杨公子啊,他倒是没事,早间还看见杨公子在为老爷子张办丧事呢。二位如是要到杨府,顺了这大街前行五百步左右,有家朝南的大门,门口贴了白纸,挂了素练的便是了。”当下拱拱手,摇了摇头离开了,嘴里似是嘀咕人生苦短什么的。
两人昨日答应给杨公子回信的,这档口也不知道该不该去,九儿天生是没有规矩的,见徐岳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拉了徐岳,便往杨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