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高兴的,大小姐本就是美人胚子,那会不知多少公子驻足呢,太子更是拉着大小姐说是要一起放风筝。”赵嬷嬷笑回道。
“此事不得让老爷和老太太知道,下手要趁早,可路也还远着。”二夫人意味深长的吩咐道。
“夫人提醒的是,老奴安排的密不透风,夫人放心。”赵嬷嬷应着,这道理她自然明白。老太太还病着,大小姐岂能抛头露面去什么百花节,但是二夫人也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暗中让大小姐与太子偶遇,这有了第一次接触,后头的事就更自然而然了,无非就是这么个简单的理儿,出手越早,把握越大。
这厢二夫人的身影远去,东阁苑的丫鬟嬷嬷们都松了口气,只有宋子岑不慌不忙地爬上软榻,抽出枕头底下的《列州志》翻看。
芳华瞟了一眼书页,上边都是画着的山山水水,想着这小姐的性子实在特别,可五岁的小孩喜欢看画也算正常。按照以往她识趣地关上门,不去打扰这位性子清冷的小姐,转头准备明天的行程。
宋子岑定定地看着书页上大凌与东禹的边境线,内心还是无法抑制的翻腾。
五年了,她来这个地方有五年了,从对这个陌生的府邸一无所知,到了如指掌。
当初她醒来时,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她做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梦。梦中的父母笑望着她,将她最爱的点心摆在她面前。梦中的哥哥们带着她骑马,看花灯,紧紧地牵着她,生怕她受半点伤。
当她梦见他们在火海中呼喊着她的名字时,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她感觉她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当她看着那个人时,昏沉间彷佛看到了父王,那个怀抱和父王的怀抱一般温暖,她忍住哭,想对他笑一笑,想喊一声父王,却发不了声。
她感到身体很不适,却不知道究竟为何,终于,在不断的昏睡和醒来中,她意识到,她还活着,她似乎在一个未知的生命体中。
但她心中没有一丝恐惧,当她清醒的那刻起,她曾怀疑自己是否到了地府。可这些鲜活的人和真实的声音是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终于确定,她还活着。她明明是死去的清平公主,为何又成了府邸中的庶出小姐。在这小小的身躯里,她甚至百思不得其解。可既然活着,就得活下去,活着就还有机会复仇。
当她得知所处的环境时,她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沉思。因为她现在所处的地方竟然整整早了二十年,她出生当年,正是自己作为公主出生的那年,凭着前世的记忆,她记得她从没见过宋子岑四小姐,依稀记得宋子岑是在八岁那年夭折的,可现在她竟然来到了宋子岑的身体里。
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那么的无法解释。可她内心渐渐的激动起来,如果按照这样来算的话,顺德一十六年,她的国还在,她的亲人也还在。
她时常眺望南边,盼着与亲人团聚。
可渐渐的,她发现,宋子岑的身份是她的另外一个麻烦,她时常感到身体的不适,在知道她出生的事情后,她开始怀疑,府中充斥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每月都有一位陈大夫给她看病,可她知道,那大夫是二夫人亲自挑选的,在她刚醒来的那时起,二夫人的极力关怀和殷勤的安排,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事实。
终于她发现,每天的药是有问题的,大夫的诊断也是有问题的。她前世活了这么多年,再加上每次喝完药身体的不适越发厉害,让她判断出,这药也许是加了一种慢性的毒药,下毒的人要让她的身子越来越弱,最后弱到病逝,一切都滴水不漏,很显然,二夫人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她不再喝这种药,总是装模作样地让丫鬟们以为她喝了,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保命,在她能与家人团聚前保命。
她必须不动声色地提防一切,而明日的祈福,又将会发生什么事呢。
灵国寺,灵国寺,她想到了那个人。
窗外开始刮风,天色也阴沉了下来。
眼前的路似乎并不好走,可她已不是从前的清平,她的心中,已没有畏惧。她会以宋子岑的身份好好活着。
*
缘分二字极为奇妙。
宋子岑看着眼前的三位姐姐,心中莫名感叹,这一世无故多了的三位姐姐,性格迥异,各有千秋。此时,她们正憩在一辆布置舒适的大马车上,这日一大早,清平便被伺候起床,跟了出来。
亏得去灵国寺有修建的官道,一路上不至于颠簸起伏的。她的丞相爹爹宋世平最重孝道,且期望儿女和睦友爱,打造了此刻乘坐的马车,一来女儿们还小,一辆马车便可,减劳减力,二来女儿们可以多相处增长姐妹情谊。只不过,这都是宋丞相的一厢情愿。
这不,马车正南中间坐着的大小姐,也就是二夫人的女儿宋子钰,作为三位妹妹的长姐,并没有半点照顾妹妹的意思。反而是四姨娘禇氏的女儿,排行老二的宋子月拣着盘子里的精致点心,一块块地递给宋子钰。宋子钰只管眯着她的眼品尝,樱桃小嘴没停过,若说长相,已有点美人的秀气了。宋子月虽没闲着,可也没顾着另一旁的两位妹妹。
宋子岑本就不爱吃甜食,百无聊赖地歇着,可不知怎么的,与她坐一块的三夫人陈氏之女宋子乐,似乎格外喜爱她,不过是六岁大的孩子,一会给她递递吃的,一会嘘寒问暖,时不时地揉几把宋子岑的肉脸表示疼爱,宋子岑有点头疼。
“大姐,昨日午后我去你院子里头寻你,想让大姐帮我看看我的描花,可陈嬷嬷拦住了我,说大姐身子不适,在休息。今日你好些了吗?”宋子月歪头关切的问道。
宋子钰却抿唇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飞快地低头整理了下衣衫,回道:“好多了。”
“这回咱们去灵国寺,可要好好给祖母祈福,愿祖母早日好起来。”宋子月懂事地说着,眼睛巴巴地看着宋子钰,想得到她的赞许。全府上的人都知道,祖母祁老太太偏爱宋子钰。当初二夫人生下府中第一个儿子宋昌晏时,老太太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又怕二夫人新手带不好孩子,想要自个儿带着。那二夫人即便有千万个不舍,也拱手送过去了。亲自一手带大的孩子自然比一般的要亲,连着宋子钰也沾了亲哥哥的福,颇受宠爱。
可宋子钰听到子月的回话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并未多加理会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