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宴会里头的人都纷纷将目光聚到了宋子岑身上,又是一番窃窃私语。
长公主淡笑道:“女儿家不议国事,朝臣面前,我这个女儿岂能不自量力,我让岑儿给诸位敬个酒便是了。”
陆寺卿一本正经地接道:“公主此言差矣,如今治水已成,不过是听听想法罢了,并非采措,古往今来女儿家也有女儿家的文采韬略,若能给大家解惑,岂不是一举两得。”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底下,回道:“既然如此,岑儿你便说说自己的看法。若有不恰之处,诸位听听也就过了,不必放在心上,也无需反驳理论才是。”
宋子岑知道长公主是为了事先给她找好台阶,毕竟今晚有太子皇子还有各位朝臣,朝中大臣擅辩驳嘴上更是得理不饶人,长公主这就先抑后扬了。
“是。”宋子岑起身回道,“子岑便说说自己的看法,见笑了。众所周知,澜河流经之地众多,尤其是陇州,澜河贯穿了整个陇州,水势湍急之处有,水势平缓之处亦有。水色浑浊,多泥沙。澜河泛滥发水的原因却是很简单,正是因为澜河的河道逐年升高,河堤也越筑越高,澜河成为了实实在在的岸上河。只要决堤,必然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黎民百姓也会遭殃。子岑认为要治水,必须降低河道,也就是要除沙。”
宋丞相的面上露出欣慰之色,陆寺卿也是微微点了点头,沉思一番,才回道:“岸上河?原来如此,倒是言之有理。可除沙谈何容易,若用人力下水一点点铲除,那是费力又费时,效果也不明显。可其他法子又没有,在湍急的河流中除掉底下的积沙,实在是困难啊。你师父几日之内便把这个难题解决了,不知用的什么妙计。你可知一二?”
宋子岑低眉颔首思考,片刻,才正色回道:“子岑认为,要除积沙,降低河道。有两个法子。”
“哦?两个法子?你不妨说说看,若说对了,本太子有赏。”这时太子饶有兴趣的问道,此女子不仅貌美,落落大方,遇事也十分冷静,不禁引起了他的好奇。
太子的话一出,便有一道冷冷地视线挂在了宋子岑身上,正是本想难为宋子岑看好戏得宋子钰,她心中似上了弦,又紧又闷。
宋子岑微微施了礼,才回道:“要治水,最快最好的法子便是以水治水。只要将河道收紧,就能除去积沙。”
“这可不符合常理啊。河水本就湍急泛滥,再将河道收紧,水不就更高更急了吗?那决堤不是分秒之事?”底下有官员忍不住反驳道。
宋丞相的眼中已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并不帮腔,等着宋子岑开口解释。
“并非这个理。收紧河道正是为了束水冲沙。河道收紧,水冲的力度却比先前要大得多,积沙也会随着水流不断得冲走。水流沙中,沙随水去,积沙越冲越少,河道自然就降低了,河水也将不会如此泛滥,甚至平息。”
底下静了一会,只听陆寺卿拍手叫道:“妙哉妙哉。好一个以水治水,比那些个挖沙精妙多了。能想出这个法子,定是学古查今长久观察的结果。可即便长久观察,若是没有这个悟性,又岂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来。真是后生可畏啊。”
太子的唇角勾起,问道:“那么,第二个法子是?”
宋子岑看了太子一眼,回道:“领兵打仗讲究个攻守,治水也是如此。若说方才的以水治水是攻,那么第二个法子便是守。澜河所经之处有高地势也有低地势,子岑认为需要找一处低洼备着,若河水过大之时,便将此处的堤坝打开,将水引进低洼,以减轻水流的汹涌之度。那么河水泛滥的机会也将大大降低。攻守结合,方能万无一失。”
“好一个攻守结合!哈哈哈。这实在是太令人佩服了,怎能想出如此相配的法子来。”陆寺卿忍不住赞道,到底也是性情中人,又饮过酒,情绪更是容易激动,他转身问道,“宋相,风楚玉是否如你这位聪慧的令媛所说,用的这两个法子?”
宋丞相笑道:“实不相瞒,风楚玉用的正是小女说的以水治水的法子。也是她师父教导有方,才有这样的想法。至于第二个法子嘛,恐怕是小女自己想出来的。”
“哦?那可真是极其慧心之人哪。可叹可叹。”陆寺卿不禁连连夸道,夸得宋丞相是面上有光。
事实上,第二个法子,风楚玉正在起草用,不过宋子岑事先用了,倒也无碍,估摸着他也只能摇摇头,感叹自己太惯着这徒弟了。总归也能成就名师出高徒这个话头。
太子袖子一挥,对着宋子岑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字:“赏。”
底下一时沸腾,又开始议论起宋子岑,只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会都是赞赏了。
宋子钰的双手紧捏着手帕,恨不得方才说话表现的是她,再看太子对宋子岑那一笑,她简直要嫉妒死了,可她的面上除了脸色有点难看,还算十分平静,这么多年,从她母亲身上也学了不少,凡事要不动声色,才能把握更好的机会。她看了一眼宋子岑,心道,若你有心挡了我的路,那么今后只能走着瞧了。
宋子月的脸早臭的不行,没想到竟被这个讨厌的庶出丫头出了风头,实在是气人。
宋子岑依旧是淡然如水的表情,没有因为夸赞而有半点得意之色,她从容的谢礼道:“小女拙见,多谢太子。”她当然感觉到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投向她,但是她只当没有瞅见。
长公主端起酒杯,说道:“今日是母亲大寿,大伙图个高兴,这国事我看就到此为止了。”她对着宋家老太太笑了笑,“煜真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话毕,底下的人也开始纷纷祝寿。
二夫人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宋子岑的出彩而有半分不高兴,似乎是跟宋丞相完全一心,也很欣慰似的,她转头拉了老太太的手,轻语道:“母亲,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