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岑很想默默地用小肉手捏捏自个儿的额头,风楚玉这出场太玄乎了,他本有不凡身手,走起步来飘飘忽忽的,再看他那两道大白眉,还有那长白须,装扮得真是到位。她总归是等到他了,不枉她的未雨绸缪。
“来着何人?”宋老爷自是被其风姿所惑,但也清醒得很,这人可是不请自来。丞相府也不是这么好进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宋老爷,我乃云游四方的无名之辈,特来医治老太太的病。”风楚玉神情自然,满面笑容,倒让听者如浴春风。
宋老爷不着痕迹的环视众人一圈,皆是一脸困惑的表情,心中也是不解,为何此人会不请自来,口中问道:“不明来历,如何医治?”
风楚玉看了一眼道长笑道:“自古人从何处而来,无人知晓。可曰,人者,皆不明来历也。身着褴褛者,乞丐焉?身着道袍者,道士焉?身着锦衣者,贵人焉?”他摇了摇头继续道,“我虽无名无辈,但一心向善,宋老爷不妨让在下搭脉诊断,所言真假与否,宋老爷不妨自行斟酌。”
宋老爷见风楚玉气度不凡,谈吐文雅,已放下三分戒心,再者,他也说得无不道理,但还是不放心道:“我母亲身子金贵,岂容外人诊治。”
风楚玉依旧面色温润,笑道:“在下既是外人,那这位道长又何尝不是外人?宋老爷可知晓兵部尚书之女恶疾缠身之事?”
宋老爷稍加思索回道:“自然知晓。一年前兵部尚书之女与镇国将军二公子定下婚约,却在大婚前忽染恶疾,寻遍名医也束手无策。不想某日有位野医登门造访,三日内便治好了其女。”
风楚玉俊眉一挑道:“不瞒宋相,那位野医正是在下。”
宋老爷眉梢一喜:“当真?”
风楚玉道:“宋老爷不妨等老太太病愈再做判断。”
宋子岑的小额头冒了一层冷汗,前世的她知道大凌有位行走四方不定踪影的神医,他可不叫风楚玉,人称凤公,她有过一面之缘,是位鹤发童颜的老人。风楚玉这谎,可真是扯大了。
“老爷慎重,不可妄听胡言。”二夫人冷不丁地提了宋老爷一句。
“胡言?道长的话难道就不是胡言,还是金玉良言不成?”长公主曼斯条理地驳道。
“请。”宋老爷只当未闻,对着风楚玉说道,真假与否,看一看便知了。
风楚玉快步如箭,一转眼,已是一帕丝绢搭于老太太的腕上,周身鸦雀无声,只等他诊出个所以然来。
“在下没猜错的话,老太太恐怕急摔伤了元气,以至风寒入体,本是无甚大碍,药到便可病除。只可惜,日日饮药,却又日日受寒,驱寒又入,如此反复,才导致今日的病况。”风楚玉笃定地说道。
宋老爷思忖着,此人前半段的诊断可谓准确无误,与太医的话也基本吻合,看来此人确实懂医术,便问道:“何来日日受寒一说?”
“这个,便要问伺候老太太的这帮丫鬟嬷嬷了。”风楚玉凤眼扫了一圈,似笑非笑地回道。老太太的病不是什么大病,故太医定是照常诊断开药,可老太太的风寒竟迟迟不好,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便是身边有人对老太太做了手脚。老人家身子虚,让其持续受寒并不难,该是有人计划好的这一切。
说起来,他也没想到宋子岑真的会找他,口笛为信是怕这孩子遇险,谁知他半夜出现在公主府时,宋子岑正坐在湖边的台阶上等着他,完好无损的,更没有惊慌,让他觉得很没有成就感。宋子岑十分平静地救助于他,将她所知之事有条有理的告知于他,甚至还有条有理地分析了即将遇到的圈套,当他惊讶于她的超乎常人时,宋子岑平静地答道,一切都是长公主说于她听的。
最后宋子岑闪着大眼睛说一切就靠你了。说完打了个哈欠,说是要去歇息了,小孩子缺觉。风楚玉简直要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能遇到这么有趣的孩童,他也大可不必多管闲事,正手痒准备掐她的肉脸,却猛地瞧见她转过来的小脸。神情哀伤,乌黑的眼眸在月光下晶莹闪动,似乎是眼泪在打转,却又忍着不哭,她小声糯糯地问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对么?
风楚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再回神,小人已经没影了。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恶魔?这是风楚玉那时候的心声。
宋老爷听到风楚玉此话,若有所思,脸色阴晴不定。
“老爷,依我看,不妨就让这位自称医者的大夫开个方子,我们也好斟酌。”二夫人娓娓说道,心想只要府里有宋子岑这个庶女,老太太的病那可是好不了的,她不由得暗自一笑,冯嬷嬷是老太太最信任的人,又有谁能怀疑到她头上去,想到此,她便也放了心,继续道:“道长今日做法,耗费了不少精力,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差人送道长回白玉山。老爷,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事关老太太的命数,岑儿的事,恳请老爷早日安置妥当。”
“老爷,姐姐说的有道理。凡事宁可信其有才是,府中的安宁就全指望老爷做主了。”五姨娘跟着说道。这是给老爷下最后提醒呢。
“宋老爷,今日贫道所言句句肺腑,为了老太太,请老爷早日断绝邪物,以免酿成大灾。”道长也面不改色地煽风点火道。
长公主看他们如出一辙的口气,心中好笑,气得将茶杯啪的一声置于桌上。
风楚玉却哈哈大笑了一声道:“宋老爷,可否听在下一言?”
“且说。”
“在下云游四方,观天象,测星辰,八卦、阴阳、经络、五行,在下也略懂皮毛,依方才所观,老太太的屋中确有邪物。”风楚玉一本正经道。
长公主的凝眉怒视风楚玉,只听他继续道:“此邪物也确是来自地府,但并非人身携带而来,而是有冤情而来。也就是说,府内有冤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