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岭下四月的茶山裹在云雾里,芽尖子就是斜风细雨催着冒出来的。石磅垒起了层层梯田,碧翠的茶棵绕着大山旋了一旋又一旋,闪着银亮的山泉,从万竿翠竹中飞了出来,从雨洒风吹的苍茫茫的松涛中涌了出来。铺满白色、黑色、蓝色石子的小溪里,叮叮当当地响着流水。
王陵阳一行五人的队伍,刚踏上茶山,就被云雾拥抱挟持而去。
山歌从茶山飞出来了,脆生、悠扬。这山的歌声还未落,那山的小调儿又飞上了峰。群山组织了几部轮唱———只见歌声不见人。王陵阳在这些景色里穿行,思绪沉浸在诗情画意里。他想起了唐诗中描写山色的好句子: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猴崂处于群山环抱之中,是块面积不大的盆地。山坡上,松林郁郁葱葱、竹林翠绿欲滴,杉木林嫩绿的新枝格外显出勃勃的生机。根据采茶社员的指点,他们来到横卧在猴崂东边的小岭。
王陵阳和李立仁他们仔细地观察了植被。王陵阳向张雄和望春兄弟俩讲:
“你们看,小岭是这一带树木葱茏的地方。”
“对了,别的山坡上都有茶园,就它怪,一棵没有。”小黑河说。
“再瞅瞅,是什么原因?”
小黑河抢着说:“它不长嘛!”
王陵阳没有吭声,用眼睛注视着望春。望春又慢慢地把一个个山岭扫了一遍,才说:
“这岭石头多,树都没遮住冒出的石尖尖。别的岭上土厚些,开茶园了,树也就少了。小岭石头多,不好种茶,树就多了。”
李立仁露出满意的笑容。王陵阳说:“黑河,哥哥讲的对不?”“俺也看到了,就是没好好想。”小黑河诚恳地说。
“不要紧,小黑河遇事是会用脑子的。”王陵阳总是采取这种方式和他讲话。这使小黑河感到亲切、信服,就想着要做得使王叔叔满意。王叔叔不像小张叔叔,动不动好瞪眼,一说话不是“你应该这样”就是“你不能那样”。王叔叔总是和他商量着,还征求他的意见哩。所以,他感到王叔叔是个大朋友,心里有话愿意全倒给他。
接着,王陵阳和李立仁又指着小岭,向他们讲解了怎样观察植被,说明植被和动物的关系:
“这岭是杂木林,主要是各种栎树,中间还杂着一片片的竹林,石头多,有山泉。看样子,猴子喜欢在这样的地方觅食、玩耍。这里可能有猴子。”
王陵阳说完,这一行五人就分成了两组。王陵阳带着黑河从北面上,李立仁带着张雄、望春从南坡上。李立仁他们先上去,到了半途,再通知王陵阳上,这样有可能发现猴群。要是都从一处上,猴群发现后,可能向山上转移,碰到的机会就少了。
王陵阳和黑河在溪水边休息。
“黑河,你一定记住了上山的纪律了吧?”
“不说话,只靠信号联系;发现动物不惊叫,赶快通知你;不乱跑,注意安全,盯着前面的人。”
“对,都记清楚了。小黑河说到做到,不吹牛的,真的。”
小黑河脸上有些难色:“那实在想说话,咋办?”
“忍着。”
“嘴发酸,忍不住嘛。”
孩子天真的话,把王陵阳说笑了:“实在忍不住,就不出声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是还忍不住,就把毛巾紧紧咬住。你看,好吗?”
黑河勉强地点了点头。
山腰里传来了钩嘴鹛“喹喹咕,喹咕喹”的鸣叫声,仔细听听,可听出是模仿的。王陵阳向黑河投去一个眼色,一串山树莺的叫声就从黑河的嘴里飞出了。王陵阳听出了那鸣叫声中的调皮味儿。原来是黑河把山树莺鸣叫中的长序音稍加改造,听者略加注意,就会听出:
“春天———最好!”
王陵阳和黑河走在崎岖的溪岸上。别看这只是一个岭头,可到处是崛起的嶙峋山石,石头不大,棱角锋利。王陵阳在前面走着,不时回过头来准备照顾黑河,谁知黑河爬山的本领不赖,小小的身板挺灵巧,要不是有规定,他早就跑到前面了。王陵阳想:这大约和插秧、采茶时,孩子比大人快的道理一样,因为他们不需要弯腰。
他们看到溪边是一片竹林,就离开小溪,向竹林里穿去。这片林里的竹子并不粗,只是比水竹梢粗一些。林很密,只有隐约的林间小道———这大约是人们掰竹笋、打猪草走出的路。林间石缝里,都冒出了笋子。棕色笋壳毛茸茸的。有的笋尖上还顶着几片绿叶。
王陵阳不时擦着镜片上的水汽,林里又幽暗,这使王陵阳的观察发生了困难。
黑河悄声岔到旁边,钻到林里,捡来了四五根咬断在地上的笋子,递给了王陵阳。
王陵阳仔细观察了笋子被咬断的痕迹后,低声地向黑河说:“顺着断笋子往前找。”
黑河一路向前找去。这里、那里都是猴子吃剩的笋子,路也更不好走了。竹子一棵挨着一棵,还有各种小灌木、野草、藤子。这使王陵阳每动一步,不仅艰难,而且要发出很大的声响。黑河向王陵阳打手势,意思是请他不要再走了,坐在那里等他,王陵阳只得听从了他的意见。
树上轻轻一响,把黑河吓了一跳。一只松鼠攀在树上,两颗黑豆子似的小眼正瞪着他,黄中略带褐色的长毛蓬松着,长尾巴漂亮地翘起,在尾端卷了一个很潇洒的未封口的圆圈。
小黑河也对它转起了黑眼珠,又是皱鼻子,又是挤眼睛,整个脸都在讲话。小松鼠用爪子拨弄了几下松树上残留的松果。又一只小松鼠摆动着优美的姿势,从林里跳了出来,长尾巴轻轻一提,越过了空中,轻盈地落到这只松鼠的旁边。
两只松鼠头抵头地趴在枝上,两条长尾巴都蓬松地卷在后面,胖乎乎的身子压得树枝颤悠悠地跳动。松鼠对黑河很友好,愉快地扭动着身子。小黑河给迷住了。
黑河听到王叔叔发来的询问信号,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向林木更茂密的地方走去。
“吧嗒!”头上挨什么砸了一下,那东西从头上弹下,掉到地上。黑河一看,是个挺大的松球。他心里说:小松鼠真调皮,俺不惹你,你倒招惹俺了,等会再算账!
他又自顾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不想,又有个东西砸到头上,原来是根小笋子。小松鼠还吃竹笋?真奇怪!不觉往上看,刚仰起头,几滴水点透过枝叶落到脸上,还有股骚气哩!他赶快伸手抹干净,再往上看:嗨!正有个野东西在尿尿哩!
前面树上传出一阵吱吱的叫声———啊,是猴子!十几只猴子在树上晃动,拖着长长的尾巴!这时他也看清了,头上的野家伙也是猴子!黑河早把挨了猴尿浇的霉气忘到九霄云外,惊喜地叫:“猴子!王叔叔,猴子!”
猴子一听声音,惊叫起来。只听呼啦啦的一阵响,片时,就销声匿迹了。猴子一跑,黑河才清醒过来。
王陵阳一听黑河的惊叫声,连忙不顾一切地快速跑来,问道:“在哪里?”
小黑河低着头,没精打采地一声不吭。王陵阳又问了一句,才听他说:“全跑了。”
王陵阳已明白了,感到责备孩子也没用。黑河这样的难过,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过错。王陵阳正在想着,岭上传来了“砰砰”两声枪响,听得出是双管猎枪的连发。岭上高声喧哗起来:
“在这里、在这里!”
又歇了一会,望春的声音传来了:
“打到了、打到了!”
王陵阳对黑河说:“告诉他们,到这里来!”
小黑河心里不是滋味,王叔叔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更使他感到难受。王陵阳见他不吭声,又催了一遍,小黑河才向他们喊了话。
王陵阳安慰黑河:“别垂头丧气,我们看看它们刚才吃的是些什么。”
王陵阳认真地察看着刚才猴群栖息的地方:茂密的枝叶像是刚被一阵雹子砸过一样,有的树叶都翻转过来了,从下面可以看到树叶被采摘后的稀疏枝条,地上有啃食后扔掉的笋头和未吃完的残叶。有堆粪便引起了王陵阳的注意,粪条细小,用棍子拨开,还有未消化完的一些树叶、笋子的筋络。
一片愉快的说话声近了。王陵阳招呼他们,只见李立仁和望春一边说着话,一边走来。王陵阳问:“几只?”
李立仁说:“一只。”
“受伤后跑了?”王陵阳问。
正说着,张雄也到了。他用棍子挑着猴子,掂在肩上。
王陵阳一看是只小猴子,拖着一根长尾巴,顶多不过有六七斤重:“这是一般的小猕猴嘛!”
李立仁说:“就是的。”
张雄说:“管它哩,反正是只猴子。”
望春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失去了平时那股稳重劲,说:
“我们正走着,一听黑河叫了起来,李叔叔、张叔叔就闪到林子里去了。俺好不容易才跟上,听响声是往这边来的。张叔叔、李叔叔把住了上那边大山的岭口。没一会,一大群、七八十只小猴子就来了。张叔叔一看,说是小猴子。李叔叔说:‘打一只吧,拣大的。’张叔叔举枪就打,两枪把它放倒了。它们跑得真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张雄说:“这是小猕猴。我们公园里养的,比这大哩。”
侯队长摆猴经眼看一场欢喜落空,又见小黑河一声不吭,李立仁问:“黑河,怎么啦?”
“俺犯错误了,没遵守规定,看到猴子就喊了起来。”
张雄说:“没啥了不起,要不是你喊,它还跑不到我们那里哩!”
“这话不对。黑河认识了自己的缺点,是好事,干事情,就得严肃认真。不能迁就错误!”王陵阳严肃地说。
张雄很不好意思,黑河诚恳地说:“保证改掉不遵守纪律的毛病!”
“好!跟我们一道能遵守纪律,以后到学校就能遵守纪律了,是吧,黑河?”
黑河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交换了意见,认为今天的路线基本上对了。李立仁一组刚巧在它转移路线的上方;王陵阳他们刚好在石壁上,猴子发现他们较晚。
根据猴子的生态特点,这地方只能是一群猴子,不可能再有猴群了。这样,他们就先下了山。
他们落脚在岭下生产队。村上人听说打了猴子,都跑来看。孩子们早把望春、黑河找去玩了,请他们讲打猴子的经过。可是小黑河还是提不起精神。不一会,一个半大孩子嚷道:“岭上的侯队长来了。”
人们自动让开了道。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走来。他个头不矮,方脸,络腮胡子又黑又密,一对眼珠有些发黄。他上身穿件灰衬衫,下身穿了条蓝裤子,一般的山区居民打扮。他迈着很自信的脚步走到放猴子的桌子旁,内行地拨开猴嘴,看了看牙齿,说:
“猢狲的年纪不小了!”
说得周围人都笑了。
他又瞅了四肢、尾巴、头,才又说:“这就是我们山上出的小石猴嘛!”
王陵阳已听人们介绍过,离这五里路的岭上队,有个叫侯振本的人会捉猴。过去,有个山东老汉,常单身来为玩把戏的逮猴,两三年就来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就在他家落了脚。以后,老汉没来了,据说是马戏团和有关部门签订了合同,由土产公司供给猴子,再逮了猴子没销路了。
王陵阳听说侯振本对紫云山出猴子的地方比较熟悉,想去访问他,可是,听说他几年前当了生产队长,昨儿去公社为队里办事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没想到现在就来了。王陵阳连忙走上前,说:“侯队长对猴子是个内行人!”
侯振本连忙转过身,笑眯眯地说:“哪里、哪里!这是早就过去的事了。你……”说到这里,用眼睛询问了一下旁边的人。
“这是省里来搞考察的王老师,那是李老师、小张同志……”有人向侯振本介绍说。
侯振本和他们一一紧紧地握手,最后,他一把抓住了王陵阳的双手,热情地握着:
“你们辛苦了!我们这山沟里条件差、生活艰苦,都是万恶的‘四人帮’把我们坑害了。多亏党中央英明啊!现在大学老师们和工农是一个样了,我们贫下中农欢迎你们!有什么困难只管讲!”说完他又转身问旁边的社员,“你们队长哩?生活安排好了吧?有困难,我们可以帮着解决。”
王陵阳被来人说得插不上嘴,直到这时才说上话:“不用费心,已经安排好了。你看,来了就给你们添麻烦。”
“王老师,你这话就见外了。你们这样辛苦地搞工作,还不是为了开发山区?还不是为了把国家建设好?只是,我们大老粗做不了你们那样的细活。有了粗活你尽管说,驮个东西,挑个担子,特别是这山区的道路你们不熟,要找个向导什么的,打个招呼就行。虽说现在是忙季,抽出个把人还是有的。”
王陵阳被这一番热情的话感动了:“正想向你请教一些事哩!我们这次是来调查紫云山猴的,听说你内行,准备晚上去看你。”
侯振本的脸上又堆满了笑容,说:
“说内行,就丑了。猴子的事嘛,知道一些。那是旧社会,日子过得苦呀。河南、山东常有人来捉猴子,说是玩把戏的。这猴子是最灵巧不过的,它穿件红背心骑在羊身上,能把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逗乐了,它要是穿件小裤衩拉洋车,小尾巴翘在裤裆后面,那能把人笑得淌眼水。我也去逛过动物园,总是猴林里围的人最多。这鬼东西会学人的样子,又机灵,扮个鬼脸,出个洋相,都能让人高兴。听说,它跟我们人还有亲呢……”
不知谁家的媳妇插了句话:“你也姓侯嘛。”
“去、去、去!这是正经事,又不是说耍子的。”侯振本打发了说笑话的人,又接着说:“你看,我说远了,再拉近点。那些来捉猴的人也都是穷人哩。估摸你们也听说了。有一年,有个山东老汉来捉猴,一听说我家姓侯,就硬要住我家,说是图个吉利。
“住在我家的那个老汉,头年冬天就得来。干啥?先开荒,种点自己的口粮。到午收后,再种上包芦。包芦还没有出棒子,就得搭棚子在山上看野猪。野猪那熊玩意就是坏,一不留心来了一群,一晚就能把庄稼全毁了。
“包芦长了棒子,得日夜瞅着,看是不是有猴子来吃,有猴子来吃,就是好事;没猴子来吃,还得烧香磕头求山神哩,那就得想法找猴子。
“看清了猴路,就开始挖窖子。这挖窖子是细活,一天只能挖一点,让猴子看不出来。那鬼东西精,看到有点不一样就不来了。
“包芦熟了,窖子也挖好了。收完了包芦,也正是庄稼都收完了,山上吃的东西也少了。猴子在这里吃包芦,吃出了味,还是常常来,那捉猴老汉就每天丢一点包芦放在盖在窖子上的活板上。
“猴子刁,每次只来几个,等到来多了,赶快拉动活板,猴子就会掉到窑子里。他把陷到坑里的猴子捉住关起来,然后,挑着笼子再一步步担到山东。”
围了不少人听他讲猴经,其实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话,是稍上了年纪的人都能讲出来的。王陵阳他们也早已听说,但人们还是爱听。
王陵阳问了句:“听说你……”
侯振本歉意地笑了笑:
“你看,这年岁就是不饶人,说了这,丢了那。鲁大爷住在我家,我常日给他送饭送水,他也挺喜欢我的。我那时也才二十来岁,喜欢耍,就帮他做些出力气的活。”
李立仁觉得有个问题挺重要,就问:“他怎么知道哪里有猴?”
“这,我也问过。可他只是笑,就是不说。只看他这里转悠几天,那里转悠几天。我有次还偷偷地跟着,也没看出门道。”
张雄听得入神了。他在动物园里也听说过,捉猴子的会找猴,联想到以后的工作,忙问:“那个山东人,是想啥法子把猴子引来的?”
“我也像你一样好奇,问过,他更不讲哩!我又偷偷跟着他。老头子像是背后也长了眼,头两次只是对我躲的地方瞅瞅,不吭声,也不动作,随便转几圈就走了。
“到第三天,我正呆呆地跟着转,不知怎么的,老头从后面一把抓住了我,满脸是怒,吓得我直哆嗦。他说:‘要不是看你送茶送水的情分,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你要想砸俺的饭碗就直说,俺走;要是好奇,你也看到了,赶快走。’我说:‘想跟你当个徒弟。’他说:‘这不是简单的事,得烧香磕头拜孙大圣。要是你心诚,有缘分能收你;要是发了毛,一金箍棒下来,你就成了肉酱。人命关天,你叫你娘老子写个字据。’
“这还不把我吓个够?就死了那份心。事后想想,这是他的衣食饭碗,听说七八口子一家人,就靠老头一个人哩,能轻易讲?”
王陵阳问:
“来捉猴的人,捉的是大猴还是小猴?”
“小猴。我们这里老人叫它猢狲,又叫石猴,就是你们打的这种猴。”
“他们不捉大猴?”
“什么样的大猴?”
“比这种猴要大两三倍的。身上的毛有些发青,头大,尾巴短,脸两旁有毛,就像络腮胡子一样。”张雄说。
看热闹的人一听“络腮胡子”,望了望侯振本的络腮胡子,笑了。
“他们不捉大猴,只捉这种小猴。倒是听说过有这种大猴,那是神猴,不容易见到,见到的人要倒运。它凶着哩,能把人抢走,更别说带的东西了。我从来没见过。”
“听说哪里有?”张雄急忙问。
“这……还得好好想想,年数多了,记不清,好像说这一带没有。”
“这里不是叫猴岭吗?”张雄又问。
“我们猴岭就只有这种小石猴,你们说是吧?”侯振本征询周围人的意见。
大家都说没有见过其他的猴子。
李立仁看主要问题还没有线索,又问:“侯队长,你再想想,听说过哪些地方有大猴?”
侯队长拍了拍脑门:
“对了,听鲁老头说,这里山浅了,存不住大猴子,要到深山大山才有。这深山大山嘛,就是鸡公峰、海外峰那一带。有些地方要讲出具体的位置,还难讲得清哩,有空领你们去。”
张雄张了张嘴,还想问。王陵阳看时间不早了,就说:“我们还想请侯队长帮我们带带路哩!”
“行,好说!你们和大队说一声,大队通知我就好办了。嗨嗨,公事公办就好。”侯振本说,晚上还要做茶,就告辞走了。
猿猴世界晚上,李立仁和张雄忙着解剖、做标本。王陵阳和望春、黑河还有很多来看热闹的孩子们谈着。不一会,他拿出了一本画册,给孩子们看。孩子们一看到有各种各样猴子的彩色照片,都高兴得不得了,一定要他讲解。王陵阳一看这场面,也觉得是个好机会,就讲开了。
王陵阳说:
“我国猿猴的种类虽然不太多,但有些是珍贵的特产。前两年,紫云山发现了一种猴子,它比我们今天打到的大得多,毛色也好看,这可能是个未发现的新种,是种珍贵的动物。如果是已经在别处发现过的,那就要研究它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一部分在这里,另一部分又在那里?这是动物学上的一个专门的学问,叫动物地理。
“海洋鹱(hù)是鸟类中非常勇敢的候鸟。一次迁移飞行,就飞三万多里。春天一到,成群结队从冬季的居留地南极向北飞行,越过波涛汹涌、海浪滔天的大西洋。飞呀、飞呀,不停地飞,一直飞到北极圈内的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才停留下来生活。到了秋季再往回飞。年年如此。
“科学家们注意了这种勇敢的鸟,发现它们飞越的航线很怪,不是一条直线。在亚洲、欧洲、澳洲的停歇点是一条迂回曲折的线。怪了,这样勇敢的鸟,怎么会这样笨呢?
“后来,有种大陆漂移学说出现了。这种学说认为,今天的亚洲、欧洲、美洲、澳洲、南极洲,在两亿多年前是连接在一起的。后来,它们在一起待腻了,都想去看看另外的世界,就各自漂走了。
“这是一种理论,它对不对呢?科学家们就寻找各种根据。候鸟的迁徙,是按一定路线的,飞机使用仪表、电台、地标来导航,鸟也凭各种各样的东西导航,在航线上找目标。
“有的科学家把海洋鹱的各个导航点往一起凑,把它当做一条直线,发生了很有趣的事:如果按照大陆漂移说,把这几个大洲拼到一起,刚好,海洋鹱的相隔三万多里的航线成了一条直线,成了一条飞越大西洋最短的捷径。只是,由于海洋鹱仍按祖传的习惯寻找原来导航的目标,才使路线迂回曲折了。这就从一方面证明了大陆漂移学说是有科学根据的……”
生动的叙说,使孩子们听得入神。孩子们又要求介绍猴子,王陵阳答应了。他一边翻着画册上一幅幅彩色照片,一边说着:
“这是产在马达加斯加岛丛林中的指猴,它只有后肢拇指长了扁指甲,身体和小猫差不多大。别看它身体小,它的耳、鼻都大。特别是那条像狐狸或豺狗一样蓬松着的长尾巴,比身体还长哩!它的听觉特别灵,能听见钻在树干里的小虫活动的微声,然后用中指从洞里把虫钩出来吃掉。这是一种数量不多的珍奇动物。
“这是产在马来西亚、苏门答腊一带的,后肢长,跗(f0)骨特别长的跗猴。大约是最小猴子的一种,身长只有十三四厘米左右,比筷子还短,最大的也不过二三两重。它的尾巴像个用了很久、只剩下几根毛的细长掸帚。别看它头小,眼可大哩,一张脸上就只长了两只圆眼睛。有人又叫它眼镜猴。它像个跳远运动员,一下能跳好几米远。它们打架更特别,都是互相咬耳朵、咬脸。这也是动物园千方百计想搞到的一种珍奇动物。
“一看这照片,你们都笑起来了。不注意,还以为它戴了顶漂亮的帽子、穿了件漂亮的斗篷哩!这是最漂亮的一种猴子,它叫髯猴,产于赤道西非洲、东非洲一带。它的拇指已退化成为一个小疣了,所以又叫疣猴。面部有一圈白毛,额头的白毛少,像是一条线似的。头顶平,长着黑毛,就像是一顶帽子。背上的毛是黑色的或赤褐色,肩背部的蓑毛多半是白色的。你们将来可到动物园去看看,它的仔猴更有趣,全身都是白的,像个小白鼠。过去,外国的贵夫人,曾风行一时用它的皮毛做外衣、手套。由于它的皮张很值钱,猎捕的人很多。无限制的滥捕,使这种猴都快绝种了。它现在已被列为应保护的动物。
“这个就不漂亮了,面目狰狞,怪怕人的,是老人们故事中常说的山魈。它生活在非洲西部,个子高,站起来抵得上一个大孩子。它的脸面很特殊,眉骨耸得高高的,两只眼却一下陷进去,漆黑的。眼下和整个鼻子是深红色。鼻梁两旁有皱纹的皮肤,亮闪闪的,蓝色中透着紫。嘴边长了密密的白胡须,像是京剧脸谱中的大花脸。它脾气暴烈,性情古里古怪,力气大。几个一道,遇到狮子、豹子也不怕,有时候还向山下扔石头,是一种珍贵的动物。喏,我们省里的动物园曾从别处动物园借来展览过。
“这就是猩猩,身体大,站起来有一米三四十高。它喜欢在树上用臂摇荡着前进,像是在运动场上爬平梯一样,胳膊特别有力气。虽然能在地上站着行走,但费力,走起来笨手笨脚,就像是生了软骨病。产地只限于南洋上的两个大岛的密林中,数量少,但在科学研究上很有价值。
“科学家为什么都很重视研究猴子呢?你们多少都听说一点,人是由猿猴经过千百万年进化而来的,在这进化过程中,劳动创造了人类。它和人类的起源有很密切的关系。另外,正因为它是哺乳类中的高级动物,可以用它做各种试验。过去,科学工作者用它在解剖学、心理学、生理学、医学、疾病的治疗和预防上,都取得了很多的成绩。最近,据说它还可以作为药物。另外,它也是很重要的一种观赏动物。”
这时候,好客的生产队长来请王老师他们去参观茶厂,说是到了这里,不看看誉满五湖四海的茶是怎样制作出来的,就虚有此行了。王陵阳只得结束讲解,孩子们也只好依依不舍地走开了。
山区的村子不大,住得分散,这个村子也不过二三十户人家,茶厂就在村头。回头再看村子,灯光错落,层层而上,这是因为房子是依山势建成的。白天看去不觉得有什么特殊,夜晚,在灯光的映衬下,层次就清晰了。
刚踏进茶厂,一股温暖的茶香向人们扑来,像是走进了芳香的世界、花的海洋。茶机隆隆地响着,一排一排的炭火闪着红焰,茶匾整齐地排列在炭火灶上。炭火旁还煨着砂锅、缸子,从那里溢出了五香茶蛋的香味,这是夜宵哩。茶农在夜里就要把当天采下的鲜叶全部做好。做绿茶的茶草堆放时间长了,会发酵,影响质量。
老队长按茶叶制作的工序,领着他们参观。先是茶草工段,台子上全是今天采来的鲜叶,社员们还在拣择。
“这是猴尖中的特等茶,要求摘的全是一芽两叶的。为防止有不合格的叶子混进去,这里还要再拣一次。”
王陵阳一看,果然每个都像枪矛一样挺出嫩黄的芽,后面是两片不大的嫩叶。他想:这需要多么灵巧的手、多么敏锐的眼睛,才能从茶棵上采下像是从一个规格里出来的茶叶呀!
“乖乖,还没想到喝的茶是这样辛苦地采集来的。这一天能采多少?”张雄感叹地说。
“像这样的茶,最能干的采茶手一天也不过摘两三斤鲜叶。哪一片茶叶都要经过几道手,才出得去哩!”
“难怪诗人说‘一片茶叶一片情’哩。”对茶有浓厚兴趣的李立仁说。
虽然早已安装了一些杀青揉茶的机械,但因为这是特级茶,掌握火候很重要,所以还是由经验丰富的茶农手工制作。他们看到杀青锅烧得滚烫,茶草一倒进,茶农的两只手就在里面炒拌。他们在火里练就了一双铁手,根本不在意那炙人的铁锅。杀青是制茶的头道工序,要求严格。火头老了,叶子发焦,不但泡出的茶有煳味,而且泡开的茶叶有煳点,不美观。火头嫩了,留有青气,茶香味不醇。这温度全得靠手的感觉来掌握。
杀青后,就是揉茶了。揉茶劲要匀,茶的外形才美观。要揉得恰到好处,过了头,茶汤不绿。绿茶的要求,比红茶高得多。
烘干一段,要反复烘,温度逐渐低,炭灶的温度有差别。头烘、二烘换灶就行了,然后得让它慢慢干燥。
最后,老队长请每人喝了杯茶。杯盖一揭开,就连李立仁也惊奇。香味不用说了,出汁的茶叶像漂在一潭绿水里,水一晃动,像是茶树被春风轻轻吹拂,在枝头摇曳。那芽尖和两个叶片上绿中带有嫩黄的色彩,比在茶棵上的还要鲜润、晶莹。茶汤更像是一潭春水,碧绿、碧绿……象形石两天后,这支队伍向猴子望海一带进发,侯振本在前面带路。王陵阳和公社联系时,丁副主任一听说考察组自己物色到向导,很高兴,又听说是侯振本,更加高兴。还说,他们在摸情况时,群众称赞侯振本是个“山里通”。虽然在打猎上不怎么出名,对搞猴倒有些在行。考察组亲自选的向导,对工作更有利。尽管公社有很多困难,还是应该支援考察组的。考察组也高兴,正在找不到向导时,却有个条件很好的人,自己送上了门。
队伍进入了深沟狭谷的地区。王陵阳察看了岩石,那都是浅白色粗粒的花岗岩,便知道它是构成紫云山主体的岩石。
不久,山势峻峭了。
黑河高兴地说:“俺哥,快看,那边一片尖瘦的石头,像什么?”
望春看去,山地上冒出了一个个尖峭的石峰,参差不齐,奇形怪状:
“真好看,像是竹园里冒出来的笋子。”
侯振本笑眯眯地说:“让你讲对了,这就是石笋比肩。”
“怎么叫比肩?”黑河问。
侯振本说:“一个比着一个长,看谁冒得高、生得俏!”
张雄也像孩子似的惊喜:“黑河,快看这边的。”
黑河见不远处突然拔起了一座山峰,迎面的岩石,比经过刀凿过的还要圆滑,沿峰上趋,逐渐圆小,顶端探出一盘松枝,更显出它饱经沧桑。小黑河叫道:“像座大宝塔哩!”
侯振本伸出了大拇指:“嗯,不错,它就叫古塔撑天。”张雄从不同的角度看了后,说:“要说是宝塔,它真应该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最高、最大的宝塔了!哪里能找出这样的宝塔山!”
绵亘的岭上,蓝天衬出八片奇石,或高或低,或俯或仰,摩肩接踵,像是一群赶路的行客,那叫“八大金刚朝南海”。另有一座细脖子峰上,顶着个大石钟。望春对着这个“飞来钟”看了半天,说:“一阵大风吹来,恐怕都能把它吹下来哩。”
王陵阳笑了:“把功率最大的吊车开来起吊,也别想动它一丝一毫呢。”
大家随走随看,各种怪石奇峰争俏,诸如猪八戒吃西瓜、巧女采菱、仙人指路……名称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侯振本停住了脚步,对望春、黑河说:
“你们两个小把戏找找,‘猴子望海’在哪里?”
大家都寻找起来了,不一会,望春说:
“那个、那个!你们看,山顶一扎平,像个平台子,在高处坐着一只石猴子,它背还弓着哩,正抬头看哩!”
黑河说:“没海呀,海在哪里?”
“云海嘛。”张雄说。
“对了、对了!”望春一想,说的有道理。
黑河不服气:“俺说那是个小狗望海不行吗?它也像小狗白雪嘛!”他还在想着不准他带来的白雪哩!
望春说:“狗的身体没那样壮。”
“那俺说它是头猪不行?”小黑河胡搅蛮缠了。
“这原来就是人们以它像什么给起的名字。有时也只是一时会意,起了个名字,叫多了,名字就定下了。像是投票一样,投‘猴子望海’的票多。少数服从多数,就叫这名字了。”
张雄话刚落音,山谷深处滚起了苍苍茫茫的呼啸。阵风刚刚迎面扑来,片片云层已越过山脊飘向这边。蓝天立即隐去,云雾迷漫了峰峦。高山气候说变就变,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李立仁欣喜地叫了一声黑河:“快看猴子望海!”
风驰云骋,迷蒙中平台上的石猴正探身向掀波起浪的浩瀚大海张望:浓云中,它弓起了背;淡雾中,它垂手盘膝。八大金刚似乎也谈笑风生,相继跟着向狂澜巨涛的海洋奔去……“石猴子活了!”这话,不由得从黑河嘴里跳了出来。大家像是沉浸在奇异的宇宙艺术宫殿中,又像是漫步在长长的石雕画廊,观赏着、赞叹着这一座座造型粗犷、刀法娴熟、奔放中透出秀丽的别具一格的艺术珍品。
“我开始懂得云海的魅力了。”张雄若有所思地说。
李立仁低声说:“难怪这些奇峰怪石的名字都带有动词哩!”
张雄一想,真的:石笋比肩,古塔撑天,八大金刚朝南海,猴子望海……这些名称不仅朗朗上口,本身也就是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王陵阳在沉思中听了李立仁的话,也有所感:
“大凡风景优美的地方,总是离不开江湖、海滨、山峦、繁茂的林木、奇花异草……山川是静止的,水可以使静止的山川成为活动的画面。
“西南的山川秀丽,何以独举桂林山水甲天下呢?漓江不仅衬托了它的美,漓江烟雨中,山色倒影,更是楚楚动人。
“紫云山,就特殊在云海的潮起潮落,它使这些矗立的象形石生动无比,成了极美的佳境。
“被誉为人间天堂的杭州西湖,风景名胜也是静中有动,像‘花港观鱼’‘柳浪闻莺’‘三潭印月’……也都是带了动词,这说明了艺术上的一个共同规律。巧在我们今天有幸碰上了这样的好机会,要不,小黑河还要和哥哥争论哩!”
黑河说:“真奇怪,这些大石头是咋竖到那上面的?比有意做的都巧!”
王陵阳和李立仁查阅过紫云山地区的地质资料,这时,就浅显而简单地告诉小兄弟俩:
“在古生代,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大海哩!你们别瞪眼,地质学家考察过了。以后,经过地壳的不断运动,到了中生代侏罗纪,紫云山才慢慢地隆起,出了海面,往上冒。各种地质条件,加上日、月、风、雨、冰、雪、雷、电这些大自然的刀笔,就把原来覆盖在它上面的砂石逐渐剥蚀,雕塑成了种种奇形怪状,从而使它成为紫云山的四大美景之一了。”
后来在人员分组时发生了争论。侯振本原来就对带两个孩子表示异议。他说,这带地形复杂,山峰陡峭,林深,长年不大有人来,路都是找着走的,容易出事。既然要他领路,就要对大家的安全负责。王老师年纪大了,最好是和两个孩子就在这里看看。他们进去。李立仁看此情况,同意分成两组,王老师带一组到地势稍平缓的一带,这样有利于活动。王陵阳也觉得李立仁说得有理,就同意了,详细询问了路线,规定了会合地点,他们就分头出发了。
炸弹响了侯振本和李立仁、望春一组去南面一带,王陵阳、张雄、黑河一组去北面一带,会合地点在猴子望海的东边。
李立仁一组在山石边休息。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侯振本和李立仁都解开了衣襟,让山风尽情地吹着。望春还像没事人一样,瞅瞅这块石头,又骑骑那块石头。
李立仁看到左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苍郁,竞相崛起的山峰穿出林海,像是在探望着蓝天、白云。他又用望远镜一片一片地仔细观察:生境不错,景观也好,想休息后去那里看看。
他刚说出了想法,侯振本忙说:“那边我去过,根本没有路,用柴刀砍出路才行,没那种大猴子。”
“你知道?”李立仁问。
“听你们讲过,有小石猴的山,就没那种大猴子。我见过那里有小石猴。”
“是哪年的事?”
“啊,对,前年我来过这里找药草。”
“那也难讲,还是去看看吧。”
侯振本看李立仁执意要去看,就说:“行,去看看。”
李立仁刚才观察时,认为靠近竹林处,有一处山石的长相较好,现在就是向那个方位走去。一进到树林里,果然没有路,侯振本和望春都拿出了砍刀,准备开路。山区人,上山就把柴刀架子捆到腰上,像是战士一出门就带上枪一样。在山上行路,柴刀用处大,林密了用它开路;采了药草,用它砍来藤子捆好;要担,用它砍根扁担;遇到过不去的峡谷,还得用它伐木架桥;碰到了野兽,紧急时还是自卫的武器。李立仁说:
“最好还是不开路,以免响声大。”
这样,他们就得艰难地行走。侯振本是个山里通,倒也不在乎,心想:你李老师能走得过的,我也过得了。他不知道,李立仁为了适应野外工作,曾经进行过特殊的训练。望春个头小,走这样的路,他一向比大人要占便宜。
说不出为什么,侯振本和李立仁在一起,总觉得没有和王陵阳待在一处自在,特别是那双眼睛有一种力量,穿透力特别强,像是什么都能看透。
先是侯振本在前走,望春在中间,李立仁殿后。没走多远,李立仁嫌速度慢了,不知不觉走到前面,望春也跟了上去,侯振本反而压阵了。侯振本心想,别看他是个大学老师,还真有两下子。这样想着,他有意看李立仁的举动,只见李立仁看清了道路,先出一只脚,跨过了倒在地下的枯树,身子突然一低,不声不响地过去了。枝子没挂着,荆条子没拉上。身子刚过来,马上另一只腿又向前跨去……侯振本简直看呆了,根本没想到这个不显眼的、成天不声不响的李老师还有这高超的一手!
快到预定地点,李立仁要大家暂且停下。他又重新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虽然在这阴暗潮湿的密林里,能见度较差,他还是不时用望远镜观察着。
侯振本也仔细瞅着,他从树林的缝隙中,看见已走到李立仁想到的那片石峰的下方。他想了想,低声对李立仁说:“我往左边走,你和望春往右边走。有事就招呼一声,别离远了。”
李立仁想,分开走,看到的面积要大些,按照计算,应该到竹林边那块石峰了。他低声地对侯振本说:“好!”
侯振本往左边走去。没走两步,望春跟来了,侯振本连忙说:“快跟你李叔叔去,你跟不上我。”
“李叔叔叫俺来的,他要下到那边去。”
侯振本无可奈何地说:“那你要跟上我。”
望春说:“好。”
侯振本放开步子在密林中飞快地向前走,不时回头看看望春。
走不多会,侯振本突然转身,一把按住瞭望春。望春一惊,侯振本指指前方,前面石峰旁边的树在晃动,还听到一两声像是一个人有气无力地打哈欠的声音。
侯振本说:“快去喊李叔叔,这里有猴。”
望春说:“俺还没看到。”
“哎呀,等你看到再去喊,猴子早就跑了!”
望春一想,也对,忙把手放到了嘴上,立刻,一声清脆的黄鹂叫在树林里响起。
侯振本说:“这孩子,真贪玩,还不快去!”
望春说:“这不就是在喊他吗?”
侯振本先是一愣,脸也变了形。只一刹那的时间,他脸上的线条又舒展开了,笑眯眯地说:“你这孩子还真神哩!你在这里等着,我到前面去拦住猴路。”
从李立仁的方向,也传来了微微的几声黄鹂叫,不过,总是不大像。望春说:“好!你去。李叔叔来了。”
侯振本的身影,不一会就消失在树林中。
望春仔细地观察着石峰那边的林子,怎么也瞅不到猴子。他急了,想上到一棵树上去看,突然———“哇———哇———”尖厉而短促的叫声,从林里传来,这并不太大的声音,在望春听来,就像颗炸弹爆炸了一样。
随着这两声,树林里枝叶呼啦啦地响起来了,像是掀起一阵刮地风。
望春刚刚从惊慌中清醒过来,猴子早已蹿到树上,还有一只正从石峰上往下跳。
它们是那样快,身影一晃就不见了。顷刻之间,枝叶的响声没有了,树枝还在微微地颤动着。
望春对跑得满头大汗的李立仁大声说:“跑掉了。”
“侯队长呢?”
“他去前面卡猴路了。”
“快跑!”
李立仁提着枪,快步向前蹿去,树枝、荆条、野藤、杂草都纷纷让路。跑了一会,他又喊起来:“侯队长!侯队长!”
“哎,快来!我正追哩!”声音从左上方传来。
这里刚巧是上坡路,净是些怪模怪样的石头,格外难走,有的地方,还得攀着树枝在峡谷边一步步地挨着走。要在平时,望春一定得瞅几遍路才走,可现在他什么也不顾了,只是跟着李立仁跑。
“李老师,快来!”
怪了,声音是从背后方向传来的,他们只得又折回,再往山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