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河以他特有的精明,没有在路上耽误时间,径直插上北山。到了北山,又毫不犹豫地扑到相思鸟分布的最高点。
这里的林相和早早、龙龙已见过的大不一样。树木不高,但稠密,藤蔓植物多,繁盛的松萝牵牵扯扯地从树上垂挂下来,使龙龙想起电影上挂搭着渔网晾晒的海边渔村。
赵青河说:
“从植被情况看,这里是山地矮林带。喏!那种紫云栎,就是这一带主要的树种。不同的高度和植被,有不同的鸟的分布。这里海拔已在一千五百米到一千七百米左右,也是我几年来观察到相思鸟的最高点。再往上,就见不到了。我们都注意寻找相思鸟。”
龙龙和早早的心情很激动,当然,现在已不是为了满足于好奇,满足于对冒险的幻想,而是开始了一种崭新的学习和探索。既有对知识的渴求,又有对大自然奥秘的揭示……总之,是能激起无比自豪和满腔热情的事吧!
看到最多的是山雀。它就在你头上飞、脚边钻,耳边唧唧个不休。
龙龙只认得白脸山雀。它脸上的那块白斑,总是使他想起京剧中丑角脸上的两块白粉。时间不长,在赵青河的指点下,他又认得了耸起小小羽冠的煤山雀,还知道了从尾巴特短来很快识别。至于腹部是黄色的黄腹山雀,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没有找到红嘴玉,连它的叫声也没听到。
早早边走边踢打,一群小鸟呼啦啦地从林中飞起,贴着树梢,兜了个优美的弧线,又落到了林中,一刹那间看到,它们的羽毛颜色鲜艳。龙龙赶紧向那边跑去,却是几只蓝灰色和茶色的鸟在地上找食。赵青河说:
“蓝鹀鸟。蓝灰色羽毛的是雄鸟,茶色的是雌鸟;是高山鸟,和刚才见到的山雀一样,也是这一分布带的优势品种。”
龙龙抬起头,问:
“公鸟和母鸟的颜色,区别这样大?我差点把它当成两种鸟哩!”
“一般说来,是有区别的。你见过公鸡和母鸡,鸡原本也是鸟。有的差别大些,有的差别小些,这使野外识别较为困难。相思鸟雌雄有明显的差别,大多是雄鸟比较艳丽。”
“为什么?”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见过孔雀开屏没有?”
早早和龙龙都摇了摇头。
“孔雀开屏时,展开五彩缤纷的尾羽,时而还炫耀地抖动,那更是流金溢彩。雄孔雀围着雌孔雀踏足舞蹈、摩挲颈项。人们到公园孔雀房,都想能见到这种赏心悦目的场面,但是,常常失望而归。如果是在它的繁殖季节春天去,那就十有八九能如愿了。”
“啊!和繁殖有关?”
“对啰!你们以后能观察到。”找了这一大片地方,还没发现相思鸟的踪迹,引起赵青河一些新的想法,“现在,还是赶快在这一带搜索。”
三个人一字排开,从高处往低处走。尽管用了很多办法,在一百多米的范围内,一只相思鸟也没见到。赵青河果断地决定,再往下走一百米,然后不走了,招呼两个孩子坐下来,各人注视一个区域。
“嘀里咕……”
像是听到了最悦耳的歌声,三个人的神情一震,都眼巴巴地盯着从林中飞起的四只鸟。它们一只追着一只,忽高忽低地飞着。一会向南,急转弯后又向西,往溪沟里飞去。
是的,是相思鸟。在阳光下,红宝石般的嘴喙闪着耀眼的光芒!
赵青河的眼睛亮了,立即向溪沟方向走去。但是,却不见了相思鸟的踪迹。
这是一条没有名字的高山小溪。细细的清泉在乱石中淙淙作响。沟谷虽不太宽,但不像低山溪流上空,被灌木和苦竹挤得只剩一条窄缝。它的岸边,丛生着稀疏的小灌木,正在由橙转红的叶片,也有山花一样的风采。赵青河把这一切都看个够,叫早早坐在这里。他将和龙龙分别到小溪两岸五十米开外,约定时间同时观察。
龙龙有些想不通,不知赵叔叔演的是哪出戏。早早虽然没提问题,但他直在赵叔叔脸上瞅。赵青河似乎来不及说话,匆匆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四十分钟之后,他们又集中到早早跟前。赵青河说,在这段时间他观察到一对相思鸟在觅食。龙龙说,他一只也没见到。早早说,他见到四群:一群是六只,往山下飞;两群是四只,一群往山下飞,一群往山上飞;一群是两只,往山上飞。赵青河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们看,咱们应把重点放在哪里?”
“当然是到沟溪里观察!”两个孩子也都明白了这出戏的用意。龙龙还做了补充:“明摆着,红嘴玉这时喜欢往山溪里钻。”
赵青河说:
“这个新情况,可能说明了相思鸟在迁徙季节的生活习性等,有了大的变化。我们再按它们春夏两季的习性去寻找,怎能不碰钉子!”
他说的是心里话,幸而被那几只往溪沟飞的相思鸟打开了思路,也幸而有了两个小帮手,要不,还不能这样快地发现问题。尽管还需要更多的观察来证实它的普遍性,排除这种现象的偶然性。
赵青河又布置在另一条溪沟里做同样的观察,结果还是在溪沟里的早早,看到的相思鸟鸟群多,这使早早有点想不通。赵青河说,从已经报道的材料看,候鸟大多沿着海岸线,由北向南,或由南向北。但基本上都是从河流的出海口,向内陆,再沿着河流,向各处飞散。这样的机制原理还未全部揭示出来,可能与测定方位或遗留下来的固定物标有关。
龙龙拍着手笑起来:
“和我们沿着琴溪上眉毛峰一个样,不会迷了方向哩!是早早的主意。”
从观察到的现象来看,赵青河估计:相思鸟集群游荡,是三四天前才开始的。既有往山上飞的鸟群,也有往山下飞的鸟群,说明它们只是开始漂泊,没有固定的方向。组成群体的数量较少,也说明了这一点。很可能就是在这种漂泊中,逐渐扩大群体,组织起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当飞行方向趋于山下时,集群的速度将加快,就像是从山上向下滚雪球……“嗯哼!看那个大花脸子!”龙龙发现了前面的树枝上,站了只他还未见过的鸟在呼呼呼地叫着。
被喊声打断思路的赵青河,看也没看一眼就说:
“让你说对了。它有和画眉相似的白色眉纹,还有黑色的穿眼纹。样子粗犷威武,真还像是京剧脸谱中的大花脸哩!”
“它也有黑色的领圈,和我们在橘林里发现的‘响尾鸟’一样。”龙龙补充说。
赵青河还是在注视着应监视的区域,说:
“真的一样?再仔细看看吧。它这条项链上的黑宝石,比你们在橘林里看到的‘响尾鸟’一定要大些、亮些。对吗?它就叫黑领噪鹛鸟。”
“好像是。那……‘响尾鸟’的名字呢?”
“我还没看到你们采到的标本。根据凤鹃的描述,特别是飞翔时咝咝作响,极大可能是斑点鸫,又叫穿草鸡,喜欢在草里钻,在形体上和乌鸫有相似之处。斑点鸫春天在西伯利亚东部繁殖,秋冬时到我们这边越冬……”
正说着,从他们面前飞过一群相思鸟,赵青河拔腿就追。可是没飞一小段路,它们就落到溪边的小灌木丛里。赵青河煞住脚步,要龙龙和早早也别动,免得相思鸟受惊。
等了不多一会儿,听到嘀嘀的鸟叫声。赵青河觉得有些耳熟,似乎是相思鸟雌鸟的叫声。他示意两个孩子也要注意倾听时,忽然有两只鸟骤然从那里腾地飞起,像是枪弹一样射向空中,各奔向一只飞行的小蛾子,击中目标后,一收翅膀,又垂直落下,歇到一块耸起的岩石上。
早早看清了,它蓝色的羽毛,犹如夏天傍晚雨后的青霞,鲜灵夺目,金橘色的腹部倒像霞后的飞霓……“啪!”
几片羽毛一炸,龙龙飞跑去捡滚落到岩下的鸟。早早看到赵青河正在取出弹壳,心里不是滋味,他还没看够哩!
赵青河看到早早责备他的神情,心头一动,只好解释说:
“它叫蓝矾鸫,又叫麻石青或磹鸮,不仅是有名的笼鸟,而且是森林益鸟,专吃昆虫,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一样。冬季有些鸟迁走了,但它却来了,填补了嗜食昆虫鸟的空白。对于它在这个季节的食性,我们还不十分清楚,因而要采标本。研究它,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它。我想,若是和它商量,为了科学研究,它大约也愿意献身,你说呢?”
早早点了点头。
两只鸟都采集到了。龙龙正捏开它的嘴看,想探究它吃的是什么虫。它那种直起直落的飞快速度,勇猛准确的猎食方法,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
赵青河告诉龙龙:
鹟科的鸟也是采取这种办法猎虫的。它们站在树枝上,守株待兔,只要见到小虫,立即出击捕获。这类鸟的嘴,像燕子的嘴那样扁、宽,适合在空中兜捕飞虫。
同是食虫鸟的鹡鸰、歌鸲,嘴却细长,它们喜爱吃刚孵化出的小虫,细而长才有利于啄食。
麻雀、黄胸鹀一类的鸟,为了方便啄食谷物、坚果,生了副又短又粗、呈三角锥形的嘴。
雀鹰的嘴带钩,才能撕开小鸟。猛禽都是这样。
最有趣的要算大鹈鹕,嘴下长个大皮囊,像网一样在水里捞鱼捕虾。
龙龙说,看了鸟嘴的形状,也能推测出它吃的是些什么了。
赵青河说,一般说来可以,问题当然并不这样简单。
又在溪沟里活动了一些时候,赵青河只好放弃对某一群鸟的追踪。相思鸟的行踪太无定了,再说,他们又无法认准哪几只鸟就是已被盯上梢的。
他们又往山下走了。早早忽然停在那里听了听:
“赵叔叔,北区红嘴玉的叫声,怎么没有凤尾岩那边的好听?更别说比不上在琴溪听到的。单调的‘笛笛’声多了,是因为地区的不同吗?”
赵青河明白了他刚才站那里想的是什么,说:
“一般说来,鸟类在繁殖前期叫得最好听,鸣唱声调变化也大。一到秋天,叫得都要差些,相思鸟也是这样,这时节,雄鸟的鸣叫声是少了些。这不奇怪,与地区没有关系。”
“不是说,羽毛的颜色和繁殖有关,怎么与鸣叫也有关系?”龙龙也提出了问题。
赵青河想,他们的思维挺活跃哩,于是,也乐于多讲一点:
“鸟类王国的趣事多哩。它们的求爱方式也不同,以羽毛的华丽引起对方好感的是一种。还有一种是比赛唱歌,以美妙的歌喉吸引伴侣,就像是月下男女对歌一样。更为奇特的是,还有的鸟,要以建筑家庭住宅的艺术炫耀才能。听说过纺织鸟造巢的故事吧?雄鸟把巢造好,先要请雌鸟来过目。雌鸟不满意,雄鸟连忙拆除,重新营造,直到雌鸟高兴地进入新房……”
听得两个孩子路也不想走了,赵青河只得赶快刹车。
顺着溪沟走,速度也比较快。不一会儿,高大的乔木多了起来。落叶阔叶树的树叶已开始发黄了。在林子里鸣叫的、在眼前飞来飞去的鸟也不同了,松鸦、棕脸鹟莺、黑鹎多了。龙龙和早早现在已知道,海拔高度低了,已到了红嘴玉占优势品种的地带,以为主要的工作要在这一区域。谁知赵叔叔却并不逗留,只管快速往下走,不时教他们认识哪是麻栎,哪是檞栎、亮叶桦……路上,龙龙提了个问题:既然鸟的分布与植被、垂直高度有关系,能不能用反推法,看到某种鸟就可推测出那里的高度?赵青河说,一般情况下可以,但鸟类还受着自身生物钟的制约。
随着声声苍茫似箫的鸣声,龙龙和早早的目光追着一线紫霞向溪水俯冲,再一掠而过,停到沟边黑石上,衔着的小鱼还在甩尾哩,蓝闪闪、紫莹莹的。他俩看出神了。
早早认得是乌精鸟。凤鹃说过它的学名叫紫箫鸫。他想:大约是因其鸣如箫吧,但从来还不知道它会抓鱼吃。听赵叔叔说了,才知道它是水区鸟。其实,会抓鱼的鸟何止翠鸟、翡翠、冠鱼狗、海鸥……连老鹰也会捉鱼哩,只不过水区鸟有水区鸟的特征罢了。
赵青河看看西天的太阳,催他们赶路。岩边的一片毛竹林迎接了他们。这些粗竹根根都挺直了腰,灰林鸮在弥漫着淡淡的氤氲中飞着,如飘如荡。
到了一棵大甜槠旁,赵青河说:
“夏天,从这里往下走,就很难见到相思鸟了。可以认为是它的垂直分布下限。但以今天看到的情况估计……”
“应该能看到。”龙龙说。
“可能还多。是因为咱们在它分布的最高限几乎没见到它,对吧,赵叔叔?”早早说。
赵青河的高兴是可想而知的。他不想扮演讲解员的角色,这多少是受了王陵阳对他的指导方法的影响,也因为自己是在不断摸索、思索中学习的。
森林中的树种丰富了,小叶青栎、樟科、蔷薇科、槭科……互相拥挤在一起,油茶顶着一树肥硕的花蕾。
鸟的种类更是繁多起来。
果然如他们所料,相思鸟已三五成群地漂泊到这里。它们叫着、追逐着,从这一树丛飞到那一树丛,和绿鹦嘴鹎、红头穗鹛比翼唱和。
“天鹅!”
龙龙一边惊呼,一边向一块高石上爬去,早早也跟了上来。
从高山林海上空,飘来了一群白云般的天鹅,它们绕过山峰,又兜了半圈,徐徐地向下落去……吭哧吭哧地爬到崖顶的龙龙,拍着手叫了起来:
“湖泊。天鹅向湖泊落去,好大的湖!”
“落霞湖!”早早擦着脸上的汗水。
“原来它是飞到这里来的。那天在琴溪,故意躲着我们,还以为它是要到天涯海角去荡悠呢。嗯!恐怕也是落到了这里!”
一片汪洋躺在千鸟谷的怀抱,白天鹅向闪着蓝莹莹光芒的明镜滑去,惊起一群水鸟腾飞到湖的上空,像是迎接贵客的大驾。
孩子们要求去看看落霞湖、拜访拜访天鹅,这是自然而又合理的。能责备他们对美的追求、对珍宝的热爱吗?
赵青河想,今天的任务已圆满完成,甚至超过了原来的预计。他又想起这次在省里和王教授提到落霞湖时,王老师很有兴趣,一再希望他能注意一下湖边的情况。
湖在紫云山腹地,北面是连绵的群山;在长江以南,它是这一线及附近最大的一个湖泊了,是迁徙的水鸟理想的停歇站;又由于环境的幽静,它们很可能就留在这里等待春天的到来。
世界研究鹤类中心,曾要我国鸟类学家给予协助,了解它们在越冬地的生态。据估计,在长江以南一带的大型湖泊中,可能有鹤类,因为它的迁徙路线要经过本省。王陵阳自己今年也将抽出时间,带领一个小组去濒临长江的几个水域观察,还希冀于万一能见到多年来已失踪、也可能是灭绝了的珍贵朱鹮。
王教授一再说:仅仅做一次调查,报道所见到的水鸟,那意义也是巨大的。
赵青河本来打算,在相思鸟的课题告一段落后再去,现在才十月,迁来的鸟类可能还不太多,但眼下已到了它的大门口……决定是果断的,赵青河素来如此。他向这边的护林员老秦打了招呼,今晚要在这里歇宿。就领着两个孩子,抄近路往落霞湖奔去。
喧闹的嘎嘎声、击水声、拍翅声,透过森林的枝叶传来,催动龙龙和早早放开大步飞跑,哪里还管什么藤藤蔓蔓的牵扯拉挂!
“哧溜溜”丛莽中一道火红的流星迎面扑来,吓得龙龙往后一仰。那家伙猛地一转,更快地蹿去,鸟的灰白羽毛还在树隙中闪了一下。早早一头撞到龙龙身上。
他俩还未立稳脚跟,已听到赵叔叔跟踪追击,踢打得枝叶哗哗地响。他俩正要撵去,枪声已经震耳欲聋。
更加喧嚣的风暴,在前面隐约的水色中骤然而起。
龙龙不知究竟顾哪边好,早早却早已跑出去一大截。龙龙一狠心,也转身去追早早。
好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湖泊上空,一片飞鸟世界,绿的、白的、红的、黄的……比七月傍晚的云霞还要瑰丽,比四月日出前的朝霞还要多彩。
盘旋得优雅而庄重,飞掠得快速而矫健。
正在击水降落的、浮游飘荡的、嬉戏追逐的、伫立瞭望的、抚须理羽的、入水觅食的……无不生动活泼地各显媚姿。
湖水以无比宽阔的胸怀,把巍巍的高山、苍苍的森林、天上的白云、飞翔漂游的水禽……统统揽入了自己晶莹的怀抱。
“天鹅,最大的是天鹅,像条挂帆的船。”
“头上一点红的,恐怕就是丹顶鹤。”
“嗯哼!野鸭多哩!”
“嘻嘻,看水葫芦表演潜水吧!”
“那个还在飞的也是鹤?”
“不是,一点不像,头上也没顶块红。”
“就是的,它的毛也雪白。”
“鹭类的鸟总是缩着头飞,像个‘乙’字;鹤类飞翔时,成一条直线。”
赵青河早已不动声色地站在他们的后面,两人都猛地回过头来。
嘿!他旁边的地上躺着个红毛野兽哩,手里还提了一只死去的大鸟。
“狐狸!红毛狐狸偷了只大雁!”
早早这么一说,龙龙提起了野兽,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它。他只在故事中听说过,在画子上看到过这种狡猾的家伙,还没亲眼看到过这个三角形嘴脸、尖腮尖嘴的狐狸!更没想到大白天,它也竟然干起偷儿的营生!这叫他欷歔不已。
“动物世界,既有落霞湖如诗如画的水光山色、群鸟嬉戏的场景,也有残酷竞争的丑恶一面。”不知是因为受龙龙欷歔的感触,还是这一切引起了赵青河的沉思,他说了这样的话。
湖里噼里啪啦的鱼跳声,又把他们的目光引到水面。
“鱼鹰!”
四五只黑鬼瞪着血红的眼,一会儿潜入水中,一会儿叼条鱼钻上来,硬吞死咽的狰狞相,实在令人可恶。鱼鹰的学名叫鸬鹚,由于它全身黑毛、尊容丑陋、行为凶恶,渔民又叫它黑鬼。别看它们队形凌乱,其实正是一个包围圈哩。这种捕鱼的方法,经常使它们的嗉子胀得像个橄榄球。
龙龙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见到过四个渔民用篙挑着小渔船和鱼篓,每只船上都蹲着五六只鱼鹰,正在赶路。鱼鹰狩猎的场面具有无限的诱惑力,龙龙拔腿就跟他们后面跑。跑了几里路,也未见渔民要停下,只得怏怏而归,今天如愿以偿,心里特别畅快。
“龙龙,它愿意把捉来的鱼交给渔民?”
“训练过的,会交。”
“它要是贪嘴,一口吞到肚里呢?”
“渔民用根小绳拴住它脖子……”
“那不把它勒死了?”
“拴得很有学问,宽松程度刚好是可吃下小鱼;大鱼嘛,就吞不下了……你看,你看……”
水面上哗啦啦响。
两只鱼鹰用嘴抬起了一条大鱼。鱼太大了,两只鱼鹰刚把它抬出水面,又被大鱼摇头甩尾拖了下去……几个回合下来,只听噼啪一声,大鱼挣脱了。鱼鹰哪肯放过,头一扎,就潜入水中追赶,湖面上只留下一个大大的涟漪。
忽然,水中泼剌一声,蹿出一个白晃晃、明灼灼的家伙,直往他们扑来……赵青河只来得及喊声:“快闪开!”
鬼迷心窍,经不住诱惑的龙龙,却迎面向前冲去。
“啪嗒”一声,龙龙已四仰八叉跌倒……惊悸不已的赵青河,不知如何是好。早早的小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