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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念之间//董益新

不到一星期就密密麻麻地记了好几页,其中一条竟然是王大雷的,说王大雷同学排练很刻苦,表演的小品《钓鱼》夺得了学校文艺汇演一等奖。

我刚进办公室,纪律委员小芳就追了进来。

小芳说:“‘违规册’被人撕了,肯定是昨天晚上停电时被人撕掉的。”

我接过“违规册”一看,果然记载违规的那一页被人撕掉了。

这不反了天啦!在班里设立“违规册”是我多年前的一大发明,谁要是上了“违规册”,轻者挨训,重者挨罚,是对付捣蛋鬼的撒手锏。

我说:“你记得最新记的是谁吗?”

小芳说:“好像是王大雷,有人说他晚上去了网吧。”

记得一年前的一天,我刚上完课,一个女人就跑到了办公室,哭哭啼啼地说:“董老师,你一定要救救我家王大雷。”闹了半天我才弄明白,原来她有个儿子叫王大雷,也在学校读初二,打架伤了人,班主任一气之下就叫他回家了。她跑去找校长,校长说:“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去找找五班的董老师,看他收不收?他不收,就没人敢收了。”女人眼泪汪汪地说:“大雷小时候挺聪明的,小学里还得过三好学生。都怪他爹,一点也不管,三天两头这里赌那里赌,最后赌到监狱里去了,我又下了岗……”说着说着,又呜呜地哭开了。我这人向来心软,见不得别人掉眼泪,于是就收下了王大雷。

小芳说:“老师,要把王大雷叫来吗?”

把王大雷叫来?训他一顿?罚他面壁思过?这有用吗?

我不由想起前些天读的《读史札记》上的那个故事:有一天楚王举办晚宴,灯忽然灭了,有一个将军调戏王妃。王妃手快,揪下将军头盔上的红缨,并立即告诉了楚王。楚王马上让所有的人都去掉盔上的红缨,然后才点上灯继续饮酒。后来,楚王战败,竟有人冒死相救,此人正是那位将军。

忽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对,就这么办。

我一进教室,同学们就齐刷刷地盯着我,教室里出奇的安静,大有山雨欲来的意思。我说:“大家都知道,我们班里的‘违规册’被撕掉了,看来有的同学对此意见不小。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可能老师以前的做法确实有不妥之处。现在,老师就是想问问你们,我们把这本‘违规册’取消了好不好?”有几个同学轻轻地叫了声“好”,看看其他同学没吭声,便红了脸,低下头去。我说:“我再问一遍,把这本‘违规册’取消了好不好?”

“好!”我的话音刚落,全班学生都一齐喊了起来。

“既然大家都同意,从今以后,我们班就再也没有‘违规册’了。不过,这本册子我还想用,把它改个名,叫‘闪光册’,以后专门用来记录班里的好人好事,好不好?”

“好!”全班学生一齐欢呼起来,掌声雷动。我坚持多年的“违规册”就这样取消了,不过班级里调皮捣蛋的事越来越少了,“闪光册”上事迹越来越多。不到一星期就密密麻麻地记了好几页,其中一条竟然是王大雷的,说王大雷同学排练很刻苦,表演的小品《钓鱼》夺得了学校文艺汇演一等奖。

转眼几年过去了。这年的教师节,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某高校的信,署名“王大雷”。

信上说:“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做出一番成绩来向老师汇报。今天,我拿到了一等奖学金。我能有今天,多亏老师您。当年班里的‘违规册’是我撕的,我当时抱定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就想和您对着干。可是您不但没有追究,还把它改成了‘闪光册’,后来上面居然也有我的名字!当年我就暗暗发誓,不考上大学,我就不叫王大雷。”

读着读着,我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世上多少事不都在一念之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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