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进与退
只进不退者莽,只退不进者懦。
几度沧海横流,几多时光飞逝。悠悠中华青史,成功者如恒河之沙不可胜数。虽其时空、经历、功业各有千秋,但细品即知其共有特质大体相通,即善于进退者,不管命运如何不公,他们都如老练的航海者在风顶浪尖上破浪扬帆,在暗流汹涌、岩礁错综间进退自如,最终游刃有余地抵达成功彼岸。他们何以如此轻松,他们成功是否天命使然?
非也!常言道:道路宽,风水顺,进为先;顶不住,惹不起,退为上。只进不退,智者不为;只退不进,懦夫所为。进与退,原本一线之隔,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赵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可谓善“进”,而杯酒释兵权又可谓善“退”;范蠡陪越王勾践赴吴为人质,此为“进”,而勾践称霸后他隐居江湖通达商贸,被世人美称为“陶朱公”,此为“退”。
掌握主动,择机进攻是现代人获取成功的基质和必备要素,但“退一步海阔天空”同样是走向成功的重要因素,正所谓“以退为进”,“退中求进”。进退间,成功与失败早已注定。进——是兵家制胜的上上策;退——是赢家出手的高高招。凡成功者,须深谙“适时进退”之理,应熟念“进退有度”之术。
《左传·宣公卜二年》中说:“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意思很清楚:见到能获胜的机会就进攻,认识到难以取胜就后退,这是指挥军队的一条好办法。
《左传·昭公十五年》中还说:“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意思是估计自己的力量能够完成就进取,办不到就撤退。要正确地估量自己的能力去做相应的事。
春秋时期,楚国日益强盛,楚将子玉率师攻晋,楚国还胁迫陈、蔡、郑、许四个小国出兵,配合楚军作战,此时晋文公刚攻下依附楚国的曹国,明知晋楚之战迟早不可避免。子玉率部浩浩荡荡向曹国进发,晋文公闻讯,分析了形势。他对这次战争的胜败没有把握,楚强晋弱,气势汹汹,他决定暂时后退,避其锋芒。对外假意说:“当年我被迫逃亡,楚国先君对我以礼相待。我曾与他有约定,将来如我返回晋国,愿意两国修好。如果迫不得已,两国交兵,我定先退避三舍。现在,子玉伐我,我当实行诺言,先退三舍。”
接着,就撤退九十里,他撤到晋国边界城,仗着临黄河,靠太行山,足以御敌,并派人往秦国和齐国求助。
子玉率军追到城下,晋文公早已严阵以待。晋文公已探知楚国左、中、右三军,以右军最薄弱,右军前头为陈、蔡士兵,他们本是被胁迫而来,并无斗志。子玉命令左右军先进,中军继之。楚右军直扑晋军,晋军忽然又撤退,陈、蔡军的将官以为晋军惧怕,又要逃跑,就紧追不舍。忽然晋军中杀出一支部队,驾车的马都蒙着老虎皮。陈、蔡的战马以为是真虎,吓得乱蹦乱跳,转头就跑,骑兵哪里控制得住,楚右军大败。晋文公派士兵假扮陈、蔡军士,向子玉报捷:“右师已胜,元帅赶快进兵。”子玉登车一望,晋军后方烟尘蔽日,他大笑道:“晋军不堪一击也。”其实,这是晋军诱敌之计,他们在马后绑上树枝,来回奔跑,故意弄得烟尘四起,遮天蔽日,制造假象。子玉急命左军并力前进,晋军上军故意打着帅旗,往后撤退。楚左军又陷于晋军埋伏圈内,再次被歼灭。等子玉率中军赶到,晋军左、中、右三军合力,已把子玉团团围住。子玉这才发现,右军、左军都已被歼,自己已陷入重围,急令突围。虽然他在猛将成大心的护卫下,逃得性命,但部队伤亡惨重,只得悻悻回国了。
晋文公以退为进,量力而行,深得“进退有度”之术,终于以小胜大,以弱胜强。
当进必进。为了报忠于旧主和兄弟之情,关羽辞了曹操去找刘备。一路上受到铁岭关、洛阳城等守将的阻拦,又被大将蔡阳追赶。这一路过关斩将,关羽若在那些守将面前一打则退,一吆喝就投降,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曹丞相给他的荣华富贵也依然不会少。然而,正因为关羽知难而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使他的人生更辉煌,更具传奇色彩,更加动人。
当退必退。正如老子所说:执持盈满,不如适可而止;锋芒磨炼得锐利,不可能保持长久的锐势。金玉满堂,没有谁能永远守藏;如果富贵而骄横,就是给自己留下祸患。功成名就则身退,这是合乎自然规律的。
“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满天下者不赏”、“弓满则折,月满则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当一个人的名利、权位志得意满时应该见好就收,要有急流勇退的明哲保身态度,尽早觉悟。“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我国历史上,能“运筹于帷幄之内,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张良等明智者的功成身退,都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做人处事的绝好借鉴。反之,如果在紧要关头不能做到急流勇退,到头来只会像伍子胥一样被摘下头颅挂于城门之上,难免像李斯一般发出“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的哀鸣,会像萧何那样蒙受锒铛入狱的凌辱,会像韩信那样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然而,现实生活中人人都向往着高官厚禄,幸福荣华,“功成身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战国时代,有位叫商鞅的政治家,秦孝公时,以历史上有名的“商鞅变法”的功绩,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同时巩固了秦国的统治。然而,他最大的不幸,就是触犯了原来是他强有力的靠山的孝公,晚年遭到五马分尸的极刑,使一世荣华,顿时化为乌有,死后仍骂声不绝。
当初,他为孝公断然采取极其严厉的政治改革措施,虽为秦国政治清明、富国强兵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改革也触动了贵族阶级的利益,一时间在朝野上下树起了数不清的政敌。有孝公支持,政敌对他也无可奈何。当时他也使孝公感到威胁,《战国策》中记载:“孝公疾起,传位商君,商辞而不受”,是孝公生前故意传位,以试他心,可见商鞅已见疑于主子。这时他本应主动“功成身退”隐遁避险。另有赵良引用“以德者荣,求力者威”之典故力劝商鞅隐退,可商鞅在“退”字上欠火候,不以为然固执己见。最终,孝公将他驾空,政敌也伺机报复,当秦孝公一去世,反对派们在新王即位后,纷纷策划陷害他,终以谋反罪名处以极刑。
西汉人疏广,字仲翁,东海人。地节三年,任为太子太傅,他哥哥的儿子疏受,任太子少傅。五年后,疏广对疏受说:“我听人说过,知道满足的人不受到侮辱,知道停下的人不会遭受危险,成就了功名勇退,这是合乎规律的。现在已功成名就,不肯离开,将怕会有后悔的时候。”过几天,两人都称生病了,向皇帝上书请求回家安度晚年。请求同意了,皇帝赐给他们黄金二十斤,太子赐给他们五十斤。大臣和朋友们在京城门外举行送别仪式,送他们的有一百多辆车子。人们都说:“这两个大夫真贤能。”
商鞅之所以惨遭毒手,是他太不识时务,只知进,而不识廉知耻,故而引起众怒,不死将何?二疏之所以被认为“真贤能”,是因为他们见好就收,功成身退。
至于隐退与否,因人而异。最后理想的结局,当属“功成身退”、“告老还乡”能保平安,此乃“天之道”也。历代用人者也都倾向于录用“知退者”,因喜退者识廉知耻,忠心弥坚,极少生事。
自古以来,凡在进退上处理不当者,都会使一生功绩毁于一旦,身败名裂,遗恨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