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生与死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一个人不能了然生死的大意义,他的生死意义也完全不存在了。因此说:“生死的意义”是人生的第一等大事。
郑国有个巫神,给壶子看相,见他有死的相兆,便告诉了他的学生列御寇(列子),回归的路上,列子边走边哭着转告了老师壶子。壶子反而很坦然,安慰学生不要悲伤,他说:精神属于天,形骸属于地,死去不过自己回到本土,名誉、财物都不可能带走。生命危急,旋踵而死,也不值得恐惧和悲哀。壶子并没有被死鬼所迷,视生与死为等同,这就是“圣算”。
“如果老天要让我的福气消减,我就提高我的品德来面对它;如果老天要让我的身体疲劳,我就以心灵的安逸来代替肉体上的劳累;如果老天要让我的命运险厄,我就培养自己的灵魂使命运通达。”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境界啊!
苏轼任徐州知州时,曹村一带黄河堤坝决口,洪水流入梁山泊,几股水汇集在一起,流向徐州城下。水势越来越猛,而排洪又来不及,徐州城有被洪水冲垮的危险,富裕大户争相逃出城去避水。苏轼说:“富裕人家逃走,全城百姓就会动摇,我靠谁来守城?只要我在这里,就绝不能让水冲垮徐州城。”他派人把那些逃走的富裕户赶进城里。苏轼来到武卫营,对卒长说:“河水将要冲坏城池,情况很紧急,即使是禁军现在也要为守城出力。”卒长说:“太守都不怕危险,像我们这些下级人员,更应当奋不顾身。”苏轼率领全城所有能够出动的人员,手持畚锸筑起东南长堤,首起戏马台,尾接徐州城。大雨日夜不止,徐州城三次从将要被淹没中抢救出来。苏轼把办公地点也设在堤上,几次路过家门而不入,派官员们分头堵水守堤,终于保住了徐州城。
这说明,只有把生死置之度外,才能有所成就。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准备死亡却能生还,是道义的感召;畏惧死亡却死得更快,是信念的丧失。
从前有个鲁国人到齐国去报杀父之仇,他杀掉了仇人,剖开了他的胸膛,连心脏都露了出来。他做完这一切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更换了衣服,慢慢地走出了仇人家的门,上了车,让马用一般的速度前行,毫无恐慌畏惧的神色。赶车的人想驱马飞驰,他按住车夫的手制止道:“我这次为父亲报仇,本来就是打算死在这里,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现在事情已经成功了,又何必匆匆忙忙地逃跑呢?”追赶他的人听到后赞道:“他是一个品格高尚、行为勇敢的人,不能杀死他。”于是就放他回去了。如果他匆忙地穿衣服连带子都来不及系,帽子也不去管它,趴在地上偷偷地逃跑,飞驰而去,恐怕走不了十步就会被杀掉。而现在他却扶正帽子,更换衣服,缓缓地出门前行,毫无慌张的神色。大家都认为这样做肯定必死无疑,但是却活了下来。这就是慢走比疾行要快,奔驰慢于步行的道理。人们认为走路是缓慢的,而快跑的速度就快得多,可是现在人们把缓慢反而当作迅速,这就要切实了解到快与慢的关系。能够把迟缓当作急速,这就接近于道了。所以,离朱、捷琚去寻找黄帝丢了的黑色明珠,没有什么结果,而忽恍却以慢代快,找到了遗失的宝珠。
林类近百岁,在春末时期还披着皮制服装,在田间捡取遗弃的谷穗,他一面唱歌,一面朝前走。
孔子去卫国,在田野上望着林类,就回头对随从的弟子们说:“那捡谷穗的老头儿值得与他谈谈,你们谁试着去讨教他?”子贡请求去。
于是在田头处迎着林类,与林类面对面叹着气说:“您老人家不曾有后悔吗?却唱着歌在田里捡取谷穗?”
林类依然不停地向前走,依然唱着歌。
子贡再三恭敬地询问,他才抬头答复说:“我为什么要后悔呢?”子贡说:“您老人家在少年时代懒惰不努力,长大之后也不求上进,老了却无妻室儿女。如今快要死了,还有什么快乐且一边捡谷穗还一边唱歌呢?”
林类笑了笑说:“我所感到的快乐,人人都有,然而人们却把我的这种快乐当作忧愁。少年不努力,长大不进取,所以我才能长命百岁。老来没有妻室儿女,死期快来临了,所以才如此快乐。”
子贡说:“长寿是人们所愿望的,死亡是人们所厌恶的,您老人家却把死亡当作快乐,这是什么缘故呢?”
林类说:“死亡与活着,就像一来一往,所以我知道在这里死,又怎能知道往哪儿生?又怎能知道死与生不相同呢?又怎能知道苦苦求生的人没有困惑呢?又怎么知道今日的死不比过去的生更强些呢?”
这里阐述了生与死是人生的必然规律,人应该乐观对待死亡。我们应该树立正确的生死观。生命固然宝贵,但不可能永不消失。生与死,只是两种存在方式而已。
列子说:从前有个人说他是懂得长生不老的道术之人,燕国君就派人去请他来传授,然而,说那话的人却死了,燕王很恼怒。有个很受宠爱的臣子劝谏燕王说:“人所忧愁的没有比死亡更急迫的,自己所重视的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他自身都死掉了,哪里能让君王不死呢?”燕王就不再恼怒了。
既然生命不可能永不消失,那么,就应该珍惜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让生命的每一秒钟都在燃烧。让生命永恒的唯一方法是为世界留下值得人永远回忆的东西,正如文天祥所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司马迁写完《史记》的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他终于实现了父亲和自己的最大愿望,对今后的人生,也再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司马迁的晚年是怎样度过的?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人们一直说不清楚。
在给任安的信中,他曾表示,要把《史记》这部书“藏在名山中,传给志同道合的人”。后来《史记》传到了他的外孙杨恽手里,才被更多的人知道。《史记》被后代人所接受,并且把它奉为经典,这是对司马迁的最大安慰。
司马迁在人生的道路上,经受了严重的考验,受到巨大的侮辱。但是他没有消沉,没有屈服,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划时代的巨著,为我们民族作出了伟大的贡献。他的品德,也是人们学习的楷模。
司马迁有一句名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是他在给任安的信中说的。千百年来,这句话一直鼓舞着有志气的人,要像司马迁那样,追求人生的价值,为国家为民族作出问心无愧的贡献。
春秋时代的燕国人羊角哀和左柏林,不仅是好朋友,而且是品德高尚的怀才之人。因听说楚庄王是个明君,他俩一同到楚国去找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干,解救人民于水火之中。不料在路途中遇到暴风雪,隐于茫茫荒原。寒冷、饥饿使左柏林病倒了,羊角不说:“要死就死在一块,我扶你走吧!”
两天后,羊角哀也精疲力竭了,好不容易才把左柏林扶到一棵两人合抱有余的空心树下,暂避风雪。风雪更大了,左柏林气喘吁吁地说:“兄弟,荒原千里,风雪无边,与其两人冷饿而死,不如救活一个。”羊角不说:“你放心,我背也要把你背到楚国去。”左柏林举起双手,搭在羊角哀的双肩上深情地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救民于水火之中是我俩的共同理想,不论这个理想是咱俩共同实现,还是你一个人去实现,都算达到目的了,你说是不是呢?”两人真诚相让,最后还是左柏林说服了羊角哀。
羊角哀到楚国见到楚王后,他立即带人回到荒原,这时左柏林已冻死在空心树洞里。他埋葬了朋友的尸体,痛哭而别,楚王知道后,抚恤了左柏桃的妻儿。后来,羊角哀干出了一番事业,每逢左柏桃的忌日,羊角哀总是朝左柏林遇难荒原方向深深一拜,心中默默祷告:“柏林,我定要实现咱俩的理想。”
如果左柏林贪生怕死,那么,他与羊角哀大概都只有一死,羊角哀的妻儿将不会得到抚恤,他的名字也不会被千百年地传诵下来。
因此,树立了正确的生死观,就不会惧怕死亡了。一个人连死亡都不怕,那么还有什么困难能吓倒他呢?在“死地”时,痛苦与绝望会慢慢滋长,人越是抗拒,越是会沉浸其中,甚至无法呼吸。既然摆脱是不可能了,那么接受它吧,每一个人有自己不同的人生,一个人接受苦难的同时也保存了希望,正如纪伯伦所说:“希望是半个生命,淡漠是半个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