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定了,剩下选人。
一大早,潇湘就出门吊嗓子,练筋骨去了。
水云也没赖床,潇湘一出门,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在平安的服侍下,匆匆洗了把脸,就抱着古琴出门。
外面的一切白蒙蒙的,空气吸进去,冰凉清新,很是舒畅。
左拐右绕,水云好不容易才来到一间园子的门前,裤脚鞋袜已然被露水沾湿了半截。园门是线条利落的月洞门,此时上面爬满了枯黄的枝蔓,乍看上去,有些荒凉。
穿过月洞门,园里植了几株腊梅,枝头花骨朵含苞待放,隐隐间可以看到些须粉红,想来一场雪就可以催开这满树的梅花,倒是个雅致的地方。
梅树掩隐间,有间屋子,上书“梅苑”,匾上两字饱满虬劲,力透其间。
水云轻呼一声“找到了”,径自跑也似的冲进屋子。
“哦,什么风把堂堂的云少爷吹到梅苑来了?!当真是难得。”
一贯的慵懒语调,一径的华丽声线,男子仍是窝在椅子上,妩媚妖娆的气息尽现,话语说的恭敬,见到水云也不起身。
水云没说话,也是大大方方的独自找个暖和的椅子做了,把琴放在膝头,抬头含笑望着男子:“我来是想请梅闻公子根据我的琴曲即兴跳只舞。”
梅闻眼神闪了闪,盯着水云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跳舞?哈哈……跳舞?……”
不断重复这两个字,梅闻笑的整个上身爬倒在椅子上,手捶着椅背,一边笑一边还抹着眼角流下的泪水,这摸样好象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水云听着这近乎歇斯底里的笑声,愣住了,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有好笑之处。
一大早起身特意跑来梅苑,正如他所说,是来看这个叫梅闻的男子跳舞。
表演《神话》的舞曲,爹爹和潇湘照例不准他上台,不过经他两个时辰在两人面前大讲特讲这个曲子只有他弹的最熟,别人就算想学,时间上也来不及……的理由后,两人才算勉强同意他来演奏此曲,但却把整支舞曲改为以舞蹈为主,到时弹奏的他必须在台子旁边,面容隐在特制的帘后,要是演奏当中稍稍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停止,退回戏班人群里,不准张扬,不经允许不准出声,不得到处乱跑……两人一人一句说的凝重,水云却是听的汗如雨下,明白这已是极限,无奈只有同意。
但为了取得最佳的视觉效果,水云决定亲自挑选跳舞的人,昨天在特意问清了颖依凤仙班里各人的特点后,他一大早就跑到梅苑找这个叫梅闻的男子。
因为颖依说,梅闻曾是容国最红的舞姬,一旦梅闻肯跳起舞,那么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一蹙眉一微笑,尽现惑人心神的风采,绝尘清雅与热情奔放间的和谐无人能及。
当时水云心里就认定,此曲的成功与否,就取决于此人了!完全没有留意到颖依语气间的惋惜,和他讲述那人时的用词……
“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梅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好笑,当然好笑!怎么会不好笑,跳舞……哈哈……跳舞!”
水云更疑惑:“对呀,跳舞,有什么不对吗?我听颖依说,你跳舞跳的很好,所以想请你根据我的琴曲跳支舞。”
梅闻笑声减小了些,望着说的笃定的水云,眸里的神色变了变。
水云再接再厉:“听了我的琴曲,我保证你会喜欢的,怎么样?当然,舞蹈的动作和节奏你自己随心所欲,不必拘泥,只要跳的开心就好,我相信你。”
梅闻顿住笑声,直直的望着水云,眼底的颜色在听到最后几句话时,亮的灼人。
水云也望着他,很真诚,很期盼的望着他,水云是真的很想看他跳舞,因为他的舞感和舞技都只是平平,也一直很羡慕跳舞跳的洒脱随性的人。
“可以吗?”
沉默……梅闻不出声,水云也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着。
“可以吗?”
第二次出口相问,水云手心有些出汗,声音发虚。
却依然沉默……
“可以吗?”
第三次,水云慌了,暗暗的擦了擦手心的汗,动动坐的发麻的身子。
“云少爷……”
听到身后平安出声,水云一激动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眼睛却是定定的望着梅闻,一眨不眨……生怕遗漏什么重要的话语。
在水云殷殷的目光注视下,梅闻的身子倒是动了动,但也只是动了动,从左边的扶椅移向右边,没了下文。
“梅闻!”水云耐不住了,蓦地站起身,重重的跺下脚,脸上的表情又是激动又是慌乱,却只见椅子上的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然一副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的清冷神色,让水云既是挫败又是泄气。
亏的他特意避开潇湘早早起身来到这里。
梅闻的波澜不兴让水云知道,他不肯,当然他不能勉强人家,所以又瞪视了好一会儿,心下决意时候不多,还是另觅他法,此计一定,水云也就冷静下来,一边脑子物色着适当的人选,一边往门口走出。
没走几步,华丽慵懒的声调在身后响起:“云少爷这就走了?”
水云心里想着事情,随口“恩”地一声,脚步不停。
一只脚刚踏出门槛,感觉有人拉着他的袖子,水云转身,疑惑的望着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梅闻。
梅闻翻个白眼“你都没弹曲子出来呢,我怎么跳舞?!”
水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欢呼一声,回身紧抓着他的袖子孩子般跳了好几跳:“你答应了是不是?太好了,太好了!”又拽着袖子把梅闻拉进厅里,兴奋的摆正古琴:“好了,我开始弹了,你先根据曲子的节奏自行跳。”
梅闻扬唇一下,自信弥漫在眉梢眼底,看不出的风流神韵。
水云按奈下心里的激荡,抬手试了几个音,便开始弹奏起来,兴奋的有些忘行的他,并没有听到梅闻起跳前略微低头时说的轻语:“罢了,罢了,因为是你,就破例一次……”
平安就挺立在水云身旁,听到这句话,微微挑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梅闻。
“开始吧!”
“好!”
水云的琴曲,梅闻的舞蹈,一个清丽,一个热情,一个古雅,一个豪放,不同的风格,同样的随性,使这部舞曲,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完善的无懈可击。
北风凛冽,雪花飘飘!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的很快。
离比试不到一周的时间,莜凤仙命人布置好舞台,两出节目合起来预演一次。
白蛇传的感人不言而喻,神话的舞曲更是让戏班的人眼前一亮,大呼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赞叹之声不绝于耳,久久响彻在大厅的每个角落。
潇湘靠在台后的柱子上,双手抱胸,望着水云的眼眸内却不见丝毫的喜悦之情,按理说,小云的成功他该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何,心里一跳一跳,慌的厉害,好象将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他并不乐见这件事发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头抵在柱子上,潇湘的思绪混乱的厉害。
师父,我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师父……
就算错了,那也全是我的错,千万,千万,不要怪责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