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王室的故事,和哀度鲁斯家族的故事一样出名,而且其理由如出一辙。
当欧罗巴被公牛带走后,她的父亲命她的兄弟们出去寻找她,并且命令他们非找到她不可,否则不能回家。众兄弟之一的加姆士比较聪明,他并没有盲目地寻找,而是前往台尔菲城,向阿波罗请示欧罗巴的下落。阿波罗告诉他,不要为她以及他父亲那绝对的命令所困,而要他为自己建立一座城市。阿波罗又说,当他离开台尔菲城时,他如果碰到一只小母牛,他必须跟着它,并在它躺下来休息的地方建立他的城市。就这样底比斯建立起来了,城四周的土地便以小母牛的所在地命名为巴尔细亚。然而,首先他必须杀死一条守在附近一处水源的龙,当加姆士前往取水时,这条龙将吞噬他所有的伙伴。加姆士一个人是无法建立城市的,但在这条龙死后,雅典娜在他眼前出现,告诉他将龙的牙齿撒播在地上。他在丝毫不知会产生什么情形的状况下遵命去做,然而,惊骇之下,他看到全副武装的人,由犁沟里跳出来。但是,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却互相杀戳起来,除了其中五名为加姆士所劝诱而成为他的助手外,所有的人都被杀死了。
在这五个人的帮助下,加姆士使底比斯成为一个辉煌的城市,并且在他的睿智统治下,城市日渐盛大繁荣。希腊历史家希罗多德说,他将字母传入希腊。他的妻子是战神阿瑞斯和女神阿佛洛狄忒的女儿哈姆妮亚。众神的驾临,使他们的婚礼增加许多光彩,阿佛洛狄忒并赠给哈姆妮亚一条奇异的项链,这条项链是奥林匹斯的工匠海法史托斯所造的,但由于这条项链,却给后代子孙带来灾祸。
他们有四个女儿及一个儿子,透过他们的儿女,他们知道神的爱宠将不会长久。大灾祸降临所有女儿的身上,其中之一就是希蜜尔,她是戴安尼塞斯的母亲,她死于宙斯显现出光辉的面目之前。另外一个女儿是伊诺,她是菲里克索斯的坏继母,菲里克索斯是被金羊毛的公羊从死神手中救出来的那位男孩。伊诺的丈夫发疯而杀死他的儿子梅利塞提斯,伊诺抱着孩子的尸体投了海,众神将这两个人救活了。她成了女海神,当奥德修斯的木筏被浪袭毁时,就是她将他由灭顶的危机中解救出来。而她的儿子梅利塞提斯成为海神。在史诗奥德赛中,她仍叫伊诺,但后来却变成勒克锡亚,而她的儿子也易名为派拉蒙。和她姐妹希蜜尔的际遇一样,伊诺最后得到了幸福。另外两个女儿则不然,她们为儿子而受苦。亚姬芙是所有做母亲者中最恶毒的一位,她被酒神狄俄尼索斯弄疯,认为她的儿子宾萨斯是头狮子,而亲手杀死他。奥托诺的儿子阿克提安是一位伟大的猎手。奥托诺不像亚姬芙一般恶毒,她没有杀害自己的儿子,但她必须忍受儿子在年轻力盛的时候可怕地死法,阿克提安死得相当无辜,因他并未做什么错事。
阿克提安外出打猎,由于酷热和口渴,他走进一处岩穴,那里有由一条小溪积贮成的池塘。他只是想在清澈的溪水中使自己清凉一下,但他却全然不知自己闯入阿尔忒弥斯喜爱的沐浴处,正巧这时女神已一丝不挂地站在水滨,健美的胴体赤裸裸地一览无余。愤怒的女神并未考虑到,这名年轻人是有意羞辱她或是无意间闯进来。她用潮湿的手将水珠拨到他的脸上,就在这些水珠落到他身上时,他立时变成一只鹿,甚至连他的心都成为鹿的心。以往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他,竟变得胆小而逃跑。他的猎狗见他奔跑便追逐他,甚至他恐惧已极,也无法使他有足够的速度脱离嗅觉敏锐的猎狗,他自己最忠心的猎狗攻击他,并将他杀死了。
年迈的加姆士和哈姆妮亚,在家运一度昌隆之后,却要为他们的子孙如此地哀伤。在宾萨斯死后,他们逃离底比斯,想借此逃避不幸;但是,不幸却跟随着他们。当他们抵达遥远的伊利里亚国时,众神将他们变成蛇,这并不是一种惩罚,因为他们并未做错事。事实上,他们的命运证明,受苦并不是对犯错者的一种惩罚,无辜者受的苦和犯罪者是一样多的。
在这个不幸的家族中,没有一位比加姆士的玄孙俄狄浦斯更清白无辜了,但是,也没有一位像他一样受了这么多的苦头。
由于非常特殊的故事发生在雅典王室的成员身上,因此,甚至是夹杂在其他著名的神话之中,也使得雅典王室格外地突出。
亚地加最早的国王名叫西克罗波斯。他没有人类祖先,而他本身只有一半是人。
“西克罗波斯,君主和英雄,为一条龙所生,其下身为龙形。”
他常被认为,要对雅典娜成为雅典的保护者一事负责。波塞冬也想要这座城市,因此,波塞冬尽其所能地表现他是一位多么伟大的赐与者。他用他的三叉戟将阿克洛波里斯的岩石击开,使盐水由裂缝中喷出来,并沉淀到一口深井里。但是,雅典娜做得更好,她使橄榄树在那里长出来,橄榄树是希腊所有树中最高贵的树。
这灰色光耀的橄榄树,
雅典娜显示给众人,
成为雅典城闪耀的光荣,
她的冠冕由天上而来。
得到如此美好的礼物,身为裁判者的西克罗波斯决定把雅典城作为她的城市。波塞冬极为愤怒,于是他用毁灭性的洪水来惩罚人民。
在另一个故事中,这两位神之间的竞争,妇女的投票权起了一个决定的作用。据说,古时候妇女和男人一样有投票权。所有的妇女投票给女神,而所有的男人则投票给男神,妇女较男人多出一名,因此,雅典娜获得胜利。但是,男人们和波西顿却非常愤怒女性的胜利,于是,当波西顿以洪水淹没大陆时,男人们决定剥夺妇女的投票权。但无论如何,雅典娜保佑雅典。
绝大多数的作家认为:这些事件发生在大洪水之前。而且,属于这个著名的雅典家族的西克罗波斯,并不是古代半人半龙的怪物,而只是一位普通人,他的地位是因他的亲戚而显赫。他是一位著名国王的儿子,两位出名的神话女英雄的侄儿,以及三个人的兄弟。最重要的是,他是雅典英雄西萨斯的曾祖父。
他的父亲——雅典王伊列奇修斯经常被认为,当他统治期间,农业之神得墨忒尔来到伊留士(雅典西北的城市)而开始农业文明,他有两位姐妹,她们是普洛克妮和菲萝美拉,她们因不幸而著名,她们的故事极为悲惨。
这俩人中,普洛克妮年纪较大,她嫁给色雷斯的特洛厄斯,特洛厄斯是战神阿瑞斯之子,他完全继承其父的劣根性。他们有一个儿子伊提士,当伊提士五岁时妹菲萝美拉来访他。丈夫答应了,并说,他将亲自到雅典护送她前来。但当他一看到这位女孩时,便爱上了她。她美如仙女下凡。特洛厄斯很容易的说服她地父亲,答应让她和他同行。而她本人也因能出远门而喜出望外,乐不可喻。在旅途中,一切相安无事,顺利愉快。但是,当他们上岸,开始走陆路前往王宫时,特洛厄斯告诉菲萝美拉,他已接到普洛克妮去世的噩耗,于是,他逼迫菲萝美拉和他成为一对假夫妻。然而,她很快地知道真相,于是她毫不思虑地恫吓他。她告诉他,她一定要想办法使天下人都知道他的作为,而他将成为众人所唾弃的人。她激起他的愤怒和恐惧,于是,他抓住她,将她的舌头割掉,然后将她禁在戒备森严的宫中。他来到普洛克妮那里,编造了一个故事说,菲萝美拉死于旅途中。
菲萝美拉似乎已处于绝境。她已被囚,而且无法说话,在那个时代,又没有文字。特洛厄斯似乎可以高枕无忧了。然而,那时候的人虽然不会书写,但他们却能不借口说而叙述一个故事,因为他们都是很奇妙的工匠——这种工匠从那时以后,就闻所未闻了。一位铁匠能在一块盾牌上,表现出一幕猎狮的场面:两只狮子吞噬一头牛,而牧人驱狗攻击它们。或者他能描叙一幅收割的景致:满是收割者和捆禾者的田野,和硕果累累的葡萄园,在园里,青年男女采集葡萄放进篮筐里,而其中有一人吹奏着牧笛,犒赏这些工作者。妇女们一样精于这种特殊的工艺,她们会编织,能将逼真的故事,织进美丽可爱的织品里,菲萝美拉依此而借助于她的纺织机。一个强烈的动机,使她所编织的故事较任何艺术家所表现得更为清楚明白。在她无穷的痛苦和稔熟卓绝的技巧下,她完成一块挂毯,在毯上,她整个不幸的遭遇表露无遗。她将它交给服侍她的老妇人,告知那是给王后的。老妇以能携带如此美丽的礼物为荣,将它带给普洛克妮。普洛克妮还为她妹妹服丧哀悼,而且整个心情正如她的丧服一般哀痛逾恒。她摊开这个织品,她看到菲萝美拉,面容、体形惟妙惟肖,而特洛厄斯也一样酷似。她惊恐地清楚所发生的事情,一切就像印刷般明了地呈现在她眼前。她对暴行的深恶痛绝,使她能自我控制,这时,她已无流泪和说话的余地,她专心一意为搭救妹妹,并设法给予丈夫应得的惩罚。首先,她来找菲萝美拉,无可置疑地,她是透过使者老妇人之助。当她告诉菲萝美拉,她已知道一切时,菲萝美拉已不能回答。她将她带回王宫,当菲萝美拉在那里哭泣时,普洛克妮沉思着,“让我们以后再哭吧!”她告诉妹妹:“我已准备采取任何行动,让特洛厄斯为他对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这时,她的小儿子依提士跑进屋里,在一刹那间,她看着小儿子而似乎很恨他,她缓慢地说:“你多么像你父亲啊!”说完这话,她脑海里浮出清楚的计划。她用匕首一刀杀死孩子,将小小的尸体分割,把四肢置于烈火上的锅中。当天晚上将它们供给特洛厄斯做晚餐,她看着他食用,然后,她告诉他,他所进食的是什么东西。
首先,在惊愕恐惧之下,他无法动弹,而这两位姐妹得以逃跑。可是,行抵道利斯时,他追上她们,而当他准备杀她们时,突然间,神将她们变成鸟儿。普洛克妮成为夜莺,而菲萝美拉变成燕子,因为她的舌头被割掉,所以只能叽叽喳喳地叫,而不能唱歌。
普洛克妮是
翅膀褐色的鸟儿,
善于音乐的夜莺,
她永远在哀叹:啊!伊提士,孩子,
我失去了,失去了。
所有的鸟类中,她的歌声最甜蜜婉转,因为她最为悲伤,她永远忘不了她所杀的儿子。
狠毒的特洛厄斯也变成一只鸟,它有一只丑陋的大嘴,有时被叫做鹰。
叙述这故事的罗马作家,不知何故,使两姐妹混淆了,而说没有舌头的菲萝美拉是夜莺,这是极明显极不合情理的,但是,在英国诗中,她还是常被这么称呼。
普洛克妮和菲萝美拉的侄女是普洛克丽丝,而普洛克丽丝几乎和她们一样不幸。她幸福地和风神亚奥勒斯的孙子西法鲁斯结婚,但婚后只过了数周,西法鲁斯便被像人的黎明女神奥罗拉带走。他酷爱狩猎,习惯于清晨追逐野鹿,因此,有好几次在天破晓时,黎明女神看到这位年轻的猎人,最后,她爱上了他。但西法鲁斯爱普洛克丽丝,纵使是这位美丽的女神,也无法使他移情别恋,他的心目中只有普洛克丽丝。最后,奥罗拉因她的计谋无法动摇他坚定不易的心而愤怒,便遣他回到他的妻子那里,但是,她的动机是要他确定,在他不在家时,他的妻子是否像他对她一样的忠贞不二。
这个阴狠的建议,使得西法鲁斯因忌火中烧而发疯。他离家多时,而普洛克丽丝又如此美丽……。他决定不能就此作罢,除非他能毫无疑忌地证实她只爱他一人。他依计自己进行了化装,有些人说,奥罗拉帮他化装,但不管如何,这个伪装技术高明,当他回到家时,没有人能认得出来。看到全家人都在盼望他归来,这是值得欣慰的,但他的计划使他自抑。然而,当他被允准见普洛克丽丝之面时,她那极明显的哀痛、悲伤的面孔和温雅的态度,几乎使他放弃原先计划的试验。可是,他并未放弃,他无法忘记奥罗拉的讽刺话语。他立刻试着使普洛克丽丝爱上他——一位陌生人,因为她认为他是陌生人。他热情如火般地向他求爱,又不断地提醒她说,她的丈夫已抛弃她了。但无论如何,经过很长的时间他还是无法使她动心。对于他的祈求,她总是同样地回答:“我是他的人,无论天长地久,我对他的爱始终不渝。”
但是终于有一天,当他吐诉哀求、劝诱和保证之词时,她踌躇犹豫了。她并未屈服,只是没有严词拒绝他而已。但西法鲁斯认为这已够了,他喊道:“虚伪而无耻的女人啊!我是你的丈夫,我亲眼目睹你是不忠者。”普洛克丽丝盯着他看,然后一语不发地离开他及这个家。她对他的爱似乎已成恨了。她讨厌所有的男人而独自跑到山里居住。不过,西法鲁斯迅速地恢复理智,发现自己所表演的行为无聊至极。他到处找她,直到找着她为止,然后,他谦卑地求她原谅。
她无法立刻原谅他,因为她对于他欺骗她的怨恨过于深切。然而,最后他赢回她的欢心,他们共同度过几年的愉快生活。后来有一天,他们和往常一样出去打猎,普洛克丽丝给西法鲁斯一支瞄什么都有击必中的矛。夫妻俩人抵达森林,分头寻找猎物,西法鲁斯锐利地环顾四周,他看到前面有个东西在树丛里蠕动,便射出他的矛。这支矛射中了目标,普洛克丽丝倒在地上一命呜呼,长矛射穿她的心窝。
普洛克丽丝的姐妹之一是奥丽西雅。北风神波利尔斯爱上她,但她的父亲伊列奇修斯和雅典人反对他的求婚。因为普洛克妮和菲萝美拉的悲惨命运以及恶毒的特洛厄斯的事情来自北方,所以,他们痛恨所有住在北方的人,他们拒绝将这名少女嫁给波利尔斯。但他们以为他们能拒绝伟大的北风神所要求的东西,这实在是太愚蠢了。有一天,当奥丽西雅和她的姐妹们在河岸上嬉戏时,波利尔斯化作一阵大风,将她带走。杰提斯和加雪斯是她为他生的两名儿子,曾和伊阿宋一起前去寻找金羊毛。
诞生于神话故事后数百年或数千年后的雅典的伟大教师苏格拉底,有一回,和他得意的门生年轻人费度鲁斯一起散步,他们悠闲地边走边聊天。费度鲁斯问道:“这里附近的某个地方,是否就是传说中波利尔斯从伊里苏斯河岸带走奥丽西雅的地方?”
“那正是这个故事。”苏格拉底答道。
“你认为这是正确的地点吗?”费度鲁斯问道:“这条小溪清莹宜人,我能幻想少女们可能会在附近嬉戏。”
“我相信,”苏格拉底答道:“这地方是在下游大约四分之一哩处,我想,一定有某种波利尔斯的祭坛在那里。”
“苏格拉底,请你告诉我,”费度鲁斯说,“你相信此故事吗?”
“聪明的人大多是怀疑的,”苏格拉底回答:“如果我也怀疑的话,那么我也不是唯一的怀疑者。”
这个对话发生在公元前5世纪的末期,从那时起,这个古老的故事已开始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
克里雅莎是普洛克丽丝和奥丽西雅的妹妹,而且她也是一名不幸的女人。当她几乎还是一个小孩时,有一天她在岩石上采集番红花,那里有个深洞。当她用为篮筐的面纱里装满黄花时,她便向家里走回去,忽然间,她被一名男人抱进怀里,这名男人不知从哪里出现,好像是隐形人突然现身一般。他长得非常俊美,但她已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长相。她呼喊着母亲,但却一点也无济于事。拐走她的是阿波罗本人,他将她带进深黑的洞穴中。
他虽然是一位神,但她恨他,尤其是当孩子临盆时,他对她没有一点表示,也没有给她任何帮忙。她不敢禀告父母。像许多故事所显示的,以爱人是神而无法抗拒做借口,是无法被接受的。如果一名女子承认此事,则她要冒任何被杀的危险。
当克里雅莎快要分娩的时候,她单独前往同一个黑洞中,而她的孩子就在那里出生。她也就将孩子留在那里让他死去。后来,由于极想知道孩子遭遇的心理所驱使,她回到洞里。洞中空无一物,四下里也见不着血迹,这孩子一定不是被野兽吞噬。同时,更为奇怪的事是,她用来包裹孩子的柔软东西——她的面纱和她亲手编织的东西都不见了。她惊惧地想到,是否一只大老鹰或兀鹰进来,并用它残忍的钩爪将所有的衣物连婴儿一起攫走,这似乎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过了一段时间,她出嫁了。她的父亲伊列奇修斯王将她许配给一位外国人,这位陌生人曾在战时帮助过他。这个人名叫素萨斯,可确定他是希腊人,但却不是雅典或亚地加人。他被认为是一名外国人和侨民,而因为这样,当他和克里雅莎没有孩子时,雅典人瞧不起他,而不认为那是不幸的事情。无论如何,他比克里雅莎更企盼一名儿子,因此,他们前往希腊人遭遇困难时的庇护所台尔菲,求问神他们是否有希望得到一名儿子。
克里雅莎将她的丈夫和一名祭司留在城里,独自前往神殿。她在外庭发现一名祭司模样打扮的美少年,他正用一个金盆盛着的水来清洗圣地,当他工作时,嘴里唱着赞美神的圣歌。他和善地看着这位雍容可亲的女士,而她也看他,于是他们开始交谈起来。他告诉她说,他能看出来她出身高贵而且鸿运亨通。她痛苦地答道:“鸿运!还不如说悲伤使生命无法忍受。”她所有的不幸、她的恐惧、她很久以前的痛苦、她对孩子的悲伤以及多年来隐藏在她心中的秘密负担,尽包括在这句话里。但看到这名男孩露出惊讶的眼神,她镇定一下自己,并问这位孩子,他是谁。他是如此年轻,但他看起来却像献身希腊至圣所的高尚工作的人。他告诉她,他的名字叫爱恩,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一天早晨,阿波罗的女祭司也是女先知者皮索妮丝发现他这么一个婴儿,躺在神庙的台阶上,于是她像母亲一般慈蔼地将她抚育长大。他一直都很快乐,愉快地在神庙里工作,以替神而非替人工作为荣。
然后,他提起勇气问她。他温和地问她,为什么她会如此伤心。她的眼睛总是泪水盈盈?这不是前来台尔菲的朝拜者的态度,朝拜者应该以能接近真理之神阿波罗的圣殿而感到高兴。
“阿波罗!”克里雅莎说,“不!我不想那么接近他。”接着,她为向爱恩的吃惊和谴责的表情答复而告诉他,她为一项秘密的任务而来到台尔菲城。她的丈夫想来求问他是否能得到一名儿子,但她是为了查探一名孩子的命运,这个孩子是属于……,她支吾一下而沉默下来,然后她迅速地说:“……是属于我一位朋友的,一位不幸的女人,她曾被你的台尔菲圣神所辱。他迫使她怀孕,当孩子出生时,她将孩子抛弃了,这名孩子必然会死。这件事发生在数年前,但她想确定一下,并想知道这名孩子是如何死的。因此,我为她来此求问阿波罗。”
听到她带来对他的主人的控诉,爱恩惊骇住了。“这绝非真实,”他激昂地说,“这一定是某个男人所为,而她为了遮羞,故将之推到神的身上。”
“不!”克里雅莎肯定地说道,“确实是阿波罗做的。”
爱恩哑口无言。然后,他摇摇头。“就算这是真实的,”他说,“你所做的却是愚蠢的。你不应该来到神坛而企图证实他是一个坏人。”
当这名奇怪的男孩说话时,克里雅莎感到她的希望逐渐转弱而趋于消失。“我不会接近他的,”她无奈地说,“我将照你的话去做。”
她那莫名的感情,在心灵里叩击着。当俩人站在那里默然对视时,素萨斯走进来,脸上和举动间露出胜利的神情。他向爱恩伸出双臂,爱恩冷漠怒然地向后退却。但素萨斯试图拥抱他,使他感到极度的不安。
“你是我的孩子,”素萨斯喊道,“阿波罗已宣布此事。”
痛苦的反抗心理撞击着克里雅莎的心灵,“你的儿子?”她直截地问道:“谁是他的母亲?”
“我不知道,”素萨斯迷糊了,“我想他是我的儿子,但或许是神将他赐给我。无论什么情形,他是我的儿子。”
这三者间,爱恩淡然冷漠,素萨斯迷惑但很愉快,克里雅莎觉得她恨男人,而且她无法容忍以某一位低贱女人来路不明的儿子冒称是她的儿子。这时,阿波罗的女先知者——年老的女祭司进来了。在她手上拿着两件东西,克里雅莎彻底地看着它们,这些东西使她愕然惊骇。其中一件是面纱,另一件是少女的斗篷。这位神圣的女人告诉素萨斯,祭司想和他谈谈,当素萨斯走后,她将她所带的东西交给爱恩。
“亲爱的少年,”她说,“当你和你新认的父亲前往雅典时,你必须带着这些东西。它们是当我发现你时,裹在你身上的衣物。”
“啊!”爱恩喊道,“我的母亲必是用它们来包裹我,它们是我寻找母亲的线索。我将走遍天涯海角——走遍欧洲和亚洲寻找她。”
但克里雅莎已悄悄地走近他,而在他能再度发怒和挣脱前,她已张开双臂拥抱他的脖子,她一面抽泣,一面将她的脸贴在他脸上呼唤他:“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爱恩承受不了。“她一定是发疯了!”他喊道。
“不!不!”克里雅莎说,“那个面纱,那个斗篷,它们都是我的。当我离开你时,我用它们盖住你。知道吗?我告诉你的那位朋友……并非朋友,而是我本人。阿波罗是你的父亲。啊!不要不理我,我可以证明一切。打开这些包裹用的衣物,我将告诉你在它们上面所有的刺绣,我用这双手完成它了们。瞧瞧吧!你可以发现两条小小的金蛇钉在斗篷上,是我将它们钉在那里的。”
爱恩发现那些宝石,于是将视线由宝石移到她身上。“我的母亲,”他迷惑地说,“但这是真理之神的过错吗?他说我是素萨斯的儿子。母亲啊!我迷糊了。”
“阿波罗并没有说你是素萨斯的亲生子,他把你当成礼物送给他。”克里雅莎喊道,但她也感到颤栗。
一道突然而来的光线射到俩人的身上,他们往上看。于是,他们所有的痛苦都在畏惧和惊讶中忘却了。一个无比美丽和庄严的神像高高地立在他们头上。
“我是巴拉斯·雅典娜,”这个显像说:“阿波罗派我来告诉你,爱恩是他和你的儿子,他从你遗弃孩子的洞中,把孩子带到这里。克里雅莎,带他跟着你去雅典吧!他是可以统治我的领土和城市的。”
她消失了。母子俩人互相地望着,爱恩乐得忘怀。但克里雅莎呢?阿波罗最后的补偿,是否能弥补她所受的一切痛苦呢?我们只能作猜想:因为故事并未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