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母亲又到监狱看望巴威尔。
儿子塞给她一个小纸团,母亲虽然不知道那里面说的是什么,但凭直觉和儿子脸上的表情,她知道儿子不愿意越狱。
回到家里,她迅速地把纸团塞在尼古拉的手里,站在他面前等待着,当他展开捏紧了的那个纸团的时候,她重新感到了希望的颤动、喜悦的奔涌……
然而,她还是失望了——巴威尔不愿意逃跑,他说他要照顾里面的同志们。母亲知道,巴威尔有自己的观点和理由,绝不会改变决定的。
“不碍事!让他们受审吧!”母亲说着皱起了眉头,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沉重的、模糊的忧伤。
“我刚才接到了彼得堡一个同志的信……”
“这个同志说,案子马上就可确定了,判决已经知道了——全体流放。看见了吧?这些渺小的骗子把他们的审判变成了最庸俗的喜剧。您要懂得——判决是在彼得堡拟定的,在审判之前……”
这时门铃正好响了。莎馨卡来了,她来看看巴威尔是否同意越狱——母亲和尼古拉都知道。
“他不同意?”母亲替她开门的时候,姑娘断然而又直接地问,母亲黯然地点了点头。
“我早知道了!”莎馨卡很随便地说,可说话的时候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
“他写了个字条,要我们设法让雷宾脱狱呢!”母亲说着,但目光并不注意她,仿佛在躲着什么。
“是吗?我想,我们应该利用这个计划。”姑娘慢慢地说。
“我也这样想!”尼古拉出现在门口,“可是大家都很忙,谁去组织呢?”
“让我去吧!”莎馨卡很干脆地说,“我有时间。”
她接着便默默地和他们握了手,又像平常那样冰令而凛然地走了出去。
也许是莎馨卡的反应触动了尼古拉的心事,他望着母亲,轻轻地讲起了自己那令人心酸的爱情。这时候,门铃又大声响起来了,打断了他的话。
这次来的是柳德密拉,她穿了件不合时令的薄外套,两颊冻得通红。她一边脱下破套鞋,一边似乎生气地对他们说:
“审判的日子已经定了——在一个星期之后!”
“当真?”尼古拉在房里喊着问。
母亲很快地走到她的身边,心里很激动,自己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欢喜。
“是真的!法院里已经公开宣布了,判决也已经定了。可是,这算什么呢?难道政府还怕它的官吏会宽待它的敌人吗?这样长期而热心地放纵自己的仆人,难道还不能相信他们一定会变成卑鄙无耻的东西吗?”
柳德密拉在沙发上坐下来,用手掌搓着瘦削的双颊,没有光亮的双眼里燃烧着轻蔑,声音里渐渐充满了愤怒。
“柳德密拉,别这样白白地浪费火药!”尼古拉安慰她,“他们又听不见您的这些话……”
母亲紧张地听着她的话,可是一点也听不懂,在她头脑中,始终萦绕着一句话:
“审判,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审判!”
她忽然间觉得有一种捉摸不定、又依稀可辨的东西渐渐地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