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承认，在牛津与雷德·霍夫曼的辩论中，我并未涉及马美逊与“胶囊”酒店或者“机关”。我也没有提到乔希·哈里斯、加里·施特恩加特或者 WeLiveInPublic。com。我担心所有这些关于社交媒体的未来主义画面，将被精于分析且锱铢必较的 @quixotic 彻底分解为极端的美好或出奇的悲观。霍夫曼或许如同史蒂文·约翰逊一样，会对乔希·哈里斯嗤之以鼻，视其为“神圣的傻瓜”与“疯狂的幻想家”17，可能成为纪录片电影有趣的主题，但与现实世界毫无瓜葛。
因此，我们的讨论颇为无趣：彬彬有礼，对工业社会与知识社会之间被彼得·德鲁克所称的“伟大过渡”意见相左却又相敬如宾——实在算不得诚恳的意见交流。我们都承认，社交媒体社区在某些方面将取代民族国家成为二十一世纪个人身份的来源。但是，这个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们不知道。因为，不同于加里·施特恩加特，雷德·霍夫曼和我都未曾探访过“威廉·吉布森国度”。
但是，我与 @quixotic 在牛津大学辩论之后几个星期，当我回到北加利福尼亚的家中之后，即开始了一个旅程——到未来去看看社交媒体如何取代民族国家成为二十一世纪个人身份来源。这段旅程从旧金山金门大桥开始，这里是希区柯克《眩晕》中玛德琳·埃尔斯特的肖像投入海湾之处。一路向南，穿过了比兹·斯通的 Twitter 的总部，穿过了圣克拉拉山谷，这座山谷曾以“心灵欢乐之谷”闻名但现在成为马克·扎克伯格的Facebook、雷德·霍夫曼的 LinkedIn、拉里·佩奇的谷歌以及成百上千的构成 Web 3.0 世界社交建筑的硅谷其他企业的所在地。
我沿着连接旧金山与圣何塞以堵车闻名的主干线 101 国道一路向南，再向南，临近圣胡安包蒂斯塔，这里是十八世纪著名修道院的所在地，且是希区柯克拍摄玛德琳·埃尔斯特谋杀和朱迪·巴顿自杀的地方。但是，在抵达圣何塞之前，我就调头向西了，蜿蜒通过了圣克鲁斯山——也是在这里，希区柯克有一所自己的房子——抵达了太平洋海岸，就在佩斯卡德罗的北边。这个小渔村也是英特尔公司共同创始人及摩尔定律提出人戈登·摩尔长大的地方。
《眩晕》最后一个镜头中，当他们从旧金山沿加州海岸向圣胡安包蒂斯塔一路南行之时，斯科特·弗格森告诉朱迪·巴顿：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就可以摆脱过去了。”但是，我可不是要摆脱过去，我穿越圣克鲁斯山是要探访未来。来到太平洋海岸是为了会见社交媒体在硅谷的超级传播者罗伯特·斯考伯、这位“威廉·吉布森国度”的最早住民。
罗伯特·斯考伯与乔希·哈里斯不同，既不是“神圣的傻瓜”，也不是“疯狂的幻想家”。作为微软的前任“首席人性官”、“Fast Company”杂志的专栏作家、直率交谈价值的畅销书的合作者，18 斯考伯是一位颇受赞美的社交媒体传播者，也是今天数字化情爱大集会最具影响力的拉拉队队长。《经济学人》杂志称他是“全球怪杰中小有名气之人”，19《金融时报》也将他纳入 2011 年 3 月全球最有影响力的 Twitter 用户五强 20，因其以@scobleizer 发表推文，拥有近 20 万的关注者。
如果威廉·吉布森是正确的，未来已经到来，那它就是假借 @scobleizer 之手露头的。斯考伯是数字社会最具超知名度的人物之一，其 Klout 排名甚至高于奥巴马。21 除 Twitter（自其 2006 年加入该服务以来发表推文 50，000 多篇）和 Google （仅仅六周即拥有 114，500 名粉丝 22）之外，他还是地理位置服务以及计划社交网 Plancast、导航社交网 Waze、旅行社交网TripIt、摄影社交网 Instagram、食品社交网 My Fav Food 以及电视社交网 Into。now 最早的忠实拥护者。甚至，在自行车社交网Cyclometer 上，都能追寻到他环绕硅谷的足迹。23 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做什么或者想什么，斯考伯的一切都公开于网络。他就生活在“威廉·吉布森国度”——一个与《楚门的世界》中海景小镇并不相同的地方。他所有的活动都是在这个巨型的电子舞台上随时播放。
斯考伯自诩“开放式网络”的拥护者，尤其是公共生活的 拥 护 者。 他 经 常 宣 称 隐 私 已 经 消 亡， 在 2010 年 12 月 的TechCrunchTV 访谈节目中还承认：“即使我们试图进行一个私密谈话，其保持私密的可能性也并不高。”然而，他并不是对其生活的方方面面公开发表推文而又担心私人领地消亡的 @scobleizer。“我希望在众目睽睽之下生活……我，是的，将我排除在隐私这东西之外吧！”在其 2010 年 5 月的博客中，他承认：
“我希望 Facebook‘毫无隐私’！”24
这位物理实体层面的公共生活的拥护者，与其家眷一起独自生活于太平洋海岸半月湾的一个小镇。半月湾是一个洁净的田园式海滨度假区，类似于《楚门的世界》中的海景小镇。自丽思卡尔顿（Ritz-Carlton）豪华酒店，沿路前行，即是斯考伯那仿地中海风格的房子，在一片同样仿地中海风格的房子（构成的封闭小区）中间。在斯考伯的小区外，向保安进行来访登记时，我不禁想到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矛盾：开放性拥护者的全球领军人物竟然独自生活在太平洋海岸的小镇上一个封闭的社区里——飞地中的飞地——完全与外部世界隔离了。
“罗伯特·斯考伯的房号是多少？”我向身着制服掌管通往住宅区电子门的保安员问道。
但是，必定是我听错了房号，因为当我按响门铃时，开门的那个头戴棒球帽、身穿短裤的男人竟然说从未听说过超知名度的斯考伯。他毫无表情地回答我关于互联网上那个最具超知名度的全球名人——“谁？”显然，这家伙根本不上 Yatown、Nextdoor。com 或者是 Hey， Neighbor ！——那些连接真正的街坊邻居的社交网络。
恰好，斯考伯住在对面的那间。他以他的网络签名来迎接我：“嘿，你好吗？”然后，我们到楼上的工作室——就是在这里，斯考伯对他自己进行播放。这位非常可爱的社交媒体传播者——他那快活的性情、容光焕发的面庞、晦涩的眼睛确实让我想起了楚门·伯班克——坐在我的对面。在他背后是一部 30英寸的计算机监视屏——在 Twitter 上对 @scobleizer 页面进行播放更新。每隔几秒，屏幕上就会跳出斯考伯推友的新推文。
所以，当我看着真实的斯考伯之时，我同时也看着他的 Twitter更新。我意识到，在其电子的“自我肖像”内部是一个数字的杰里米·边沁——与其自身“形象”类似的人。毫不夸张地说，他成为了信息。不仅仅是如此这般的怪异，而且还是超级怪异。
“你们住对面多久了？”我向斯考伯问及其邻居。
“有几年。”
“他不认识你！？”
全球最为知名、最受欢迎的社交媒体传播者竟然不为其对面邻居所知！——这种讽刺加深了我的超现实体验。我同时看着斯考伯和他的 Twitter 更新。我想在斯考伯身上发现“人”的影子，但我一无所获。少顷，一种怀疑在我心中油然而生：他是否真实存在。或许斯考伯现实中就是 @scobleizer，或许这位选择公共生活的社交媒体传播者其实是生活在网络世界。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生活在网络世界，除了 Hey， Neighbor ！或是 Nextdoor。com。那天下午，我们坐在他那挤满各类媒体的房间里，显示屏显像的红热在他形似楚门的脸上投射出闪烁的阴影。斯考伯向我解释，他更愿意通过社交网络结交朋友，而不愿结交其半月湾真实社区的近邻。他承认，和素不相识的邻居街坊相比，他和北京的网络程序员或是柏林的社交媒体创业家们更有共同话题。因此，他愿意在互联网上结交朋友，通过社交网络结识来自全世界的人并与他们分享兴趣。
我意识到，斯考伯代表着一种未来，@quixotic 和我在牛津大学的辩论中未能企及的未来。斯考伯特色的个人化社区和社交的崇拜的独特综合，为社交媒体社区如何最终取代民族国家成为二十一世纪身份的来源提供了答案。欧内斯特·盖尔纳在十九世纪及二十世纪提醒我们，个人通过公共语言和文化结合成为实际社区；今天，社区即将成为个人的反映。因此，斯考伯的社交媒体社区就是他本人自我的延伸，从一个永不停歇的镜厅反射出斯考伯的不透明形象，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其自封的开放与兴高采烈之外，他似乎又如此孤独与不知所措，如此怪异的孩子气，如此类似楚门·伯班克。生活在飞地中的飞地，同时又与人人相连接，亦与人人不相连接。斯考伯的故事可谓是永远暂时的二十一世纪我们如何独自生活的新片预映。
我意识到，这种“独自”就是人类新的（不）联合，是自我的水晶监狱。当我在斯考伯那间塞满数字摄像机、显示屏以及其他将他送往各处自我播放设备的媒体工作室里注视着他的时候，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牛津马美逊酒店的 A 型楼厅。电子窥视孔阻挡着这位社交媒体传播者与其邻居的沟通。如理查德·桑内特所言：“电子通讯是一种手段，它终结了才冒尖儿的公共生活。”25 斯考伯以其自由人的身份和楚门·伯班克式潜在的惶惑，是这样一个数字社会的第一批居民。在这样一个社会中，社交只不过是我们作为个人的需要的延伸。
但是，“斯考伯的故事”与《楚门的世界》有一个重要区别。
彼得·威尔的虚构电影中，楚门·伯班克并不知道他的生活是一部现场直播的电视节目。而罗伯特·斯考伯不同，他不但是“斯考伯的故事”的主人公，还是这部非虚构节目的有意识的制片人和导演。斯考伯的超知名度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必然性。是他自己主动公开生活，将其所在地暴露于忠实的关注者，发表了 51，000 篇推文，拍摄了在半月湾 Ritz-Carlton 酒店吃的凯撒沙拉并上传到 My Fav Food 网站，26 在 Instagram 上发布照片，登录 Waze、TripIt、Into。Now、Cyclometer 以及其他透明社交网络。
“ 我 们 都 是 罗 伯 特· 斯 考 伯 么？”2010 年 12 月， 我 的TechCrunchTV 访谈节目就以此为题，并作出提醒，“某一天，不论好坏对错，我们都可能是罗伯特·斯考伯。”27然而，事实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是真的希望成为斯考伯。我们大多数人并非像 @scobleizer 那样，在公众的电子聚光灯下轻松自在地活着。我们并非像雷德·霍夫曼所相信的从本质上就是社会性动物。因此，尽管社会变革，我们却不希望我们的全部信息——我们的图像、我们的所在地、我们的一天三餐、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旅行计划、我们的脚踏车旅行——公布于众、供人参观。
那又怎么办呢？我们如何确信我们的生活尚未变成“斯考伯真人秀”呢？如何确信我们变成了住在豪华监狱的窥视狂——与街坊四邻完全脱离却有着数以万计的素未谋面也绝不会谋面的“朋友”呢？在今天这样的大暴露主义时代，我们又如何保证我们的秘密与隐私权，以便今天的怪异不会成为明天的必需品呢？最重要的是，在这样一个即将变成令人眩晕的Web 3.0 时代，这个由离奇又豪华的牛津马美逊酒店和乔希·哈里斯完全透明的“胶囊”酒店所构成的怪诞的综合时代，我们如何独善其身以坚信我们仍然还是人类呢？
为寻求今天数字眩晕的解决办法，我们需要看看过去从未展示于众的一些画面。于是，我们需要再次回到十九世纪中期，回到一个与我们当今时代同样令人抓狂的社会，看看技术革新对个人权利——保护其私生活不被公之于众——的影响。
@amgorder Andrea Michelle Ybor——6 英 尺 2英寸的黑人男子，留着邋遢的胡子，穿着蓝衬衫褐短裤，开着小卡车，叫住了我。闯入韦恩（Wayne）强暴了我。
很高兴我还活着。（5 月 27 日 HootSuite| 收藏 | 转推 |回复）
@amgorder：法律要求我关闭 Twitter。那么，请联系 Twitter 公关部，我无权置喙。你们的支持是无价的。
（2011 年 5 月 27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