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越来越多的人都在网络版“私人秀”中扮演真人楚门。“如果没有秘密呢,怎么办?”这是杰夫·贾维斯(JeffJarvis)在 2010 年 7 月提出的一个疑问。37 作为纽约市立大学的透明度传播者,贾维斯在同年的一次名为“隐私、公开度和阴茎”的演讲中推广了“公开度”(Publicness)这个新语。38 在2009 年 4 月极为公开地宣布其患有前列腺癌,并将其生活变为“一篇公开的博客”,39 贾维斯 40——为了向惊人杂谈节目主持人霍华德·斯特恩(Howard Stern)的《隐私部分》传记 41“致敬”而写就的 2011 年透明度宣言《公共部分》的作者 42——当然也推广了其边沁主义的理论:“公开度带来不朽。”43 公开度的另一个鼓吹者、社交理论资深人士霍华德·莱茵戈德(HowardRheingold),于 2010 年初在线展示了与结肠癌斗争的经历。莱茵戈德早在 1993 年就是“全球电子链接”(the WELL)的先锋成员,也是术语“虚拟社区”44 之父。此外,还有一个倡导公开的人,是英国的科技撰稿人盖伊·克尤尼(Guy Kewney),他曾饱受结肠癌的折磨,甚至利用社交媒体于 2010 年 4 月记录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
尽管社交媒体有着看穿墙壁的超人能力,却未必就一定能确保不朽。它的影响当然有着巨大的历史意义,正如杰夫·贾维斯描述的,是一枚“划时代变化的徽章 45——就其自身而言,其技术发展的深度与过去五十年间发明的任何东西相比毫不逊色。记住,雷德·霍夫曼把这种个人资料的爆炸式增长定义为 Web 3.0”。但约翰·杜尔(John Doerr),46 世界上最富有的风险投资人、一度被亚马逊首席执行官杰夫·贝索斯(JeffBezos)描述为“互联网重心”的人物,其历史分析在这方面比@quixotic 更甚。
杜尔认为,“社交”代表的是继个人计算机和互联网发明之后技术创新的“第三次大浪潮”。47 今天,社交、本地和移动技术的出现,预示着杜尔所谓的“完美风暴”将打破传统的商业模式。48 事实上,这就是杜尔以及风险投资商克莱因·佩尔金公司对社交革命的信心,于是在 2010 年 10 月,克莱因与Facebook 和马克·平卡斯的 Zynga 公司合作,发起了一个 2500万美元的 sFund 基金,专门用于社交公司投资。在 2011 年的情人节那天,这家公司对 Facebook 投入了被《华尔街日报》称之为“小小的”3800 万美元投资,49 为硅谷的这位风险投资人象征性地买入了这家社交媒体公司 0.073% 的股份。50“我们正在做一次蓝色海赌:社交正在开始,”克莱因的另一位合伙人宾·戈登(Bing Gordon)在谈到 sFund 基金时这样解释其初衷,“未来四到五年间的用户使用习惯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51情人节那天,克莱因的投资资金获得者是马克·扎克伯格,他也是《时代周刊》2010 年度人物;另一位获得者是大卫·芬奇(David Fincher),他是 2010 年火爆大片《社交网络》 52 中半虚构化的“偶然的亿万富翁”。扎克伯格与戈登看法一致,认为我们正处在一场社交革命的开端,它不但会改变在线用户的体验,而且会改变我们整个经济和社会。在英国知名小说家莎娣·史密斯的笔下,扎克伯格是一个提到“链接”这个词,就像信徒们提到“耶稣”,53 扎克伯格是我们这个数字网络时代的杰里米·边沁 2.0 版,是主张“将世界重新联线”的那名社交工程师。54 但是,和边沁一样,这位 Facebook 的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到底是个孩子”,他缺乏对人性的体验或认知,想要建立一座不漏掉任何人的数字监察室。
扎克伯格展望未来五年所表现出的兴奋显然是不成熟的。
“如果你想想五年后,每个行业都必须从社交的角度重新思考。
你能重新造出整个工业。那才是重头戏。”55 这是扎克伯格 2010年 12 月的高论。他还这样告诉硅谷社交媒体的超级传播者罗伯特·斯考伯(Robert Scoble):“不论你去何处,我们都想确保你的每一次体验都是社交的。”56
扎克伯格的五年计划就是要扫除孤独。他想要创造一个所有人都再也不会孤独的世界,因为不论做任何事情,我们总能与在线的朋友相连接,同时产生大量的个人数据。“Facebook 要做的是让荒漠住上人,驯服那些嚎叫的暴徒,然后把一个孤独且反社会的世界,变成一个友好的世界、一个偶遇的世界。”《时代周刊》的列夫·格罗斯曼(Lev Grossman)这样解释为什么他的杂志要把扎克伯格列为 2010 年度人物,“你生活和工作的环境将会发生在一个由人组成的网络之内,而且你再也不会孤独。互联网以及整个世界将更像一个家庭,或是大学宿舍,或是一间办公室,你的同事正好也是你的好朋友。”57但即使是在扎克伯格想要重新联线世界的“五年计划”之初的今天,Facebook 一心想正在成为人类自己的肖像。每个月能吸引上万亿次页面浏览,58 拥有的活动用户数比欧洲和俄罗斯加起来的人口总和还要多 59 的 Facebook,它是一个让我们可以展示一切有关自己的地方。因此,当调侃网站洋葱网确认朱利安·阿桑奇将 Facebook 评论为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间谍机器”之后,这家网站把马克·扎克伯格的创造归结为中央情报局的阴谋的说法,听起来也就不那么稀奇了。“经过多年的秘密监视公众后,我们感到震惊,有这么多人居然愿意公开他们的住址、宗教信仰和政治观念、按字母顺序排列的朋友名单、个人电子邮件地址、电话号码、成百张自己的照片,甚至时时刻刻更新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也许一位虚构的中央情报局副局长在“洋葱”讽刺文章中如此向国会汇报,“真的,中央情报局的梦想实现了。”60
但或许最让人困扰的是,Facebook 并非中央情报局的工厂,马克·扎克伯格也不是特工。讽刺的是,扎克伯格的五年计划可能让中央情报局显得多余,或者会将中央情报局转变为Facebook 内部的一个新创部门,如硅谷人说的“臭鼬工厂”项目。毕竟,如果我们住在一间谁都能知道其他任何人正在做什么和想什么的宇宙宿舍里,专业间谍的价值就微乎其微了。
在一个没有个人秘密的世界里,人人都能成为秘密警察——这也是为什么中央情报局真的在维吉尼亚州总部成立一个资料开放中心的原因。在那里,有一支所谓的“复仇图书馆员”特工团队追踪着 Twitter 和 Facebook 上成千上万个账户的情报。61这令中央情报局传统势力可能感觉很恐怖,毕竟他们关于情报工作那从上而下、唯一专业的性质认识是基于工业时代的理念;但对普通人来说,Facebook 就更加恐怖了,因为我们无法逃避全球电子村的透明光照,在那个村子里,任何人都能变成一名复仇图书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