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船只准备停当,把货装好,把一切事情都和我的同伴们照着合同办好之后,便于1659年9月10日那个不吉利的日子上了船。8年以前,我违抗了父母的意愿,不顾自己的安危从赫尔城出走时,也正是这一天。
我们一行4人沿着海岸向北行驶,预备在北纬10°和12°之间横渡大西洋,直抵非洲。我们沿着海岸线一直开到圣奥古斯汀角,一路上天气都很好。然后便稍稍离开海岸,一直向东北方向开去。沿着这条航线,我们用了大约12天的工夫,才过了赤道,根据最后一次观测,我们已经走到了北纬7°2′。不料这时,我们忽然碰到一股非常猛烈的飓风,这股飓风起初是从东南刮来,最后转成东北风。这场大风来势凶猛,一连12天,我们被风力卷来卷去。我随时都准备葬身海底,船上的人没有一个指望能够活命。
在危机四伏之中,除了风暴的恐怖之外,船上又有一个人患热病死去,还有一个人和那小佣人被大浪卷到了海里。我和船主一起看了看美洲沿岸的航海图,决定向巴尔巴多群岛前进。据估计,只要我们能避开墨西哥湾的逆流在大海里航行,我们大概可以在15天之内到达那里,如果我们不对我们的船和我们的人加以适当补充,我们就没有办法将船开到非洲海岸去。
计划一定,我们便改变路线,向西北偏西驶去,希望能开到一个英属海岛,在那里得到援助。但我们的方向却不能由我们决定,因为到了北纬7°18′左右,我们忽然又遇上第二次暴风,它以同样凶猛的风力把我们向西方卷去,逐渐把我们刮到贸易航线以外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们侥幸不葬身海底,也要被野人吃掉,至于回国,那就更谈不上了。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候,船上有一个人忽然喊道:“陆地!”我们刚要跑出舱去,希望看看我们到了什么地方,我们的船忽然在一片沙滩上搁浅,再也动弹不得。掀天的大浪不断打在它身上,使我们觉得死亡已经临头了。
我们既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里是岛屿还是大陆,有人烟还是没有人烟。这时我们惟一的安慰,就是船并没有像我们预料的那样,立刻碎裂,同时风势也开始减弱了。可是船已经搁浅在沙滩上,而且非常牢固,很难摆脱,我们的情况十分危急,只好尽量想法保住性命。幸好我们船上还有一只小艇,在这危急的时候,我们的大副抓住了那只小艇,在大家的帮助下,把它放到大船的旁边。然后我们11个人一齐上了小艇,听凭上帝去支配我们的命运了。
我们一边摇着桨,一边被风吹赶着。大约划了一海里半左右,忽然一个大浪,像山一样从我们后面滚滚而来,刹那间便把我们的小艇打得船底朝天,我们都从小艇上被打翻到海里,东一个,西一个,还来不及喊一声,“上帝啊!”就全部就波涛吞没了。
虽然我会游泳,但在那种惊涛骇浪里,连浮起头呼吸一下都感到困难。后来,海浪一直把我向岸边卷去,把我留在了那半干的岸上,但我已经被海水灌得半死了。幸而这时我心里还清楚,看见自己已经靠近陆地,便爬起来,拼命向前跑去,惟恐第二个浪头再把我追上。可是我立刻发现,要想避开它,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海水又像高山一样地压来。我屏住呼吸,尽力使自己浮起来,设法向岸上游去,希望浪头来的时候,把我往岸上卷,回去的时候,不要再把我带回去。那个扑过来的大浪,顿时把我埋了起来,我感到海水用一种很猛的力量和速度把我向岸上猛卷,卷得非常远。紧跟着,我又被浪头压在底下,但时间不太久,我总算支持住了。等我觉得浪头开始退去的时候,就拼命在后退的海浪里向前挣扎,终于又接触到海滩了。我站了一会儿,喘了口气,等海水完全退去,就拔起脚来,拼命向岸上跑去。但这个办法还是不能使我躲开海水的袭击,因为它又重新从背后涌来,一连两次把我像过去那样卷了起来,向那平坦的海岸冲去。
因为离陆地已经不远,浪头也没有那么高了,我紧紧抱住一块岩石,等水退去之后,又往前跑了一阵,最后终于跑到了陆地上,攀上岸边的岩石,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脱离了危险,海水也不可能再赶上我了,我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我断定除了我以外,绝不会有一个人逃出危险,因为这些人,我以后连影子也没有见过,除了几顶帽子和两只不成双的鞋。
我放眼去眺望那只搁浅的大船,这时海上烟波迷漫,船又离得很远,根本看不清楚。安慰了自己一番后,我开始环顾四周,看看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我快慰的心情立刻低落下来,因为身上全部被打湿了,没有衣服可换,同时也没有任何可以充饥止渴的东西。特别使我伤心的是,我没有武器去打野兽过活,或是去抵御那些要猎取我做食物的兽类。身边除了一把刀、一个烟斗和一小匣烟叶外,别的什么也没有。突然,我忧心如焚,有好一会儿在岸上跑来跑去,活像一个疯子。天黑了,我想野兽多半会在夜间出来寻食,便开始以一种沉重的心情寻思:假如这地方有猛兽,我将会遇到怎样的命运呢?
这一晚,我爬到树上睡着了。第二天我醒来时,天气十分晴朗,海面上风平浪静,更令我惊奇的是,那条大船也被冲到了离岸不远的地方。
我游到船上,用桅杆做了一个木排,把一些目前需要的东西都逐一运到岸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