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妻子芝连、丈夫鸣洲;她是家庭主妇,他是铁路建设某工段指挥。
地点:陕北。黄土隧道外的工棚内。
头戴安全帽、身上沾满泥土的鸣洲筋疲力尽地走进工棚,脱掉外衣意欲休息,突然,桌上电话铃声大作。
鸣洲 喂,什么,洞内出现险情?快,人先撤出我马上就到!
弱不禁风的芝连缓步来到棚前张望。
还没戴好安全帽的鸣洲疾步由棚内走出。
芝连 同志,这里是——
鸣洲 是你?
芝连 鸣洲?
鸣洲 芝连,你怎到这儿来了?
芝连 怎,不欢迎?
鸣洲 欢迎。你先进去,我有急事。(说着跑步而去)
芝连 哎——(望着远去的丈夫,只好缓步走进工棚)
芝连放下手中提兜,将虚弱的身子坐在床上,不由得喘开了粗气,继而将视线投向棚内的每个角落。面对丈夫住的这样简陋的居室,一阵阵心痛向她袭来。
芝连强打精神取下丈夫沾满泥土的衣服慢慢洗开。腹内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她难以自制。少顷,她擦掉脸上的汗珠,慢慢将洗净的衣服拧出。
鸣洲疾步走进棚来。
鸣洲 也不歇歇就洗开衣服啦?
芝连 闲着也没事。怎,刚才出啥事了?
鸣洲 闹了一场虚惊,洞壁上掉下了一片虚土。来,先坐下歇歇。(说着倒来开水)给,喝水。
芝连 哎。
鸣洲 芝连,两年没见面怎瘦成这个样子,害病啦?
芝连 病?没有呀,这不是好好的。
鸣洲 咱儿子怎样?
芝连 他长得挺壮实,学习也不错,放假后到米脂他外婆家去了。
鸣洲 他外婆的身体怎样?
芝连 也好着呢,别问了,家中人都好着呢。看,我给你带啥来了。(取来提兜)
鸣洲 远路风尘的,还带啥啦?
芝连 这是从我娘家带来的米脂小米,这是你在家乡时最爱吃的绥德油旋。
鸣洲 呀,太好了,有好几年没吃这东西了。(说着大口吃开)
芝连 别干吃,喝点水。(递水间忽觉腹疼难忍,强装无事)
鸣洲 你怎啦?
芝连 不怎,给,喝口水再吃。
鸣洲 (边吃边问)芝连,这离公路老远的,你是怎来的?
芝连 孩子他舅开小车送来的。
鸣洲 那,他怎不来这儿呢?
芝连 河上水大过不来,我绕小路走来的。
鸣洲 真难为你了。
芝连 要不我能见得着你吗?从你来信说要回陕北修铁路那天起,我和孩子就天天盼着你回家,可你一直没有回来。过年啦,我以为你肯定会回来,我把做好的猪羊肉一直给你留着,可这些东西全都放坏了,你还是没有回来。咱的儿子问我:妈妈,我爸爸是不是把咱们给忘了?我说:大概不会吧?
鸣洲 芝连,知我者唯有你呀,凭心说,在我的半辈子修铁路中,连做梦都想给咱陕北修一条致富的通天路,特别是在咱陕北发现了油煤气田后,我的这种向往就更迫切了。可我等呀盼呀,就是等不来盼不到。去年,我总算盼来了这个令我通宵难眠的喜信。我想这下好啦,一来我能为家乡做点事的时间到了,这二来呢,芝连,你猜我想啥啦?
芝连 你想啥我怎能知道呢?
鸣洲 我想,这样就离家近了,我随时可以回家看望你和孩子。
芝连 是吗?
鸣洲 就是呀,从外地动身的那天我就做好回家看你们的准备。(说着从提包内取出衣服)这不,这是我给你和孩子买好的衣服。
芝连 嘿嘿,还真是这样,说明你心里装着我和孩子的。
鸣洲 可不是嘛。可来到陕北后让我大出所料。
芝连 怎啦?
鸣洲 这黄土山下挖洞要比石山下开隧道危险得多了。刚开工,十几名工人就被压在塌方下,要不是抢救及时,这些工人弟兄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芝连 看来你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呢。
鸣洲 是的,身为一线技术指挥,这里几百名工人的性命就在我手中攥着,稍不注意就有人命危险呢。
芝连 听你这一说还真叫人害怕呢;那你自己也得注意安全呀。
鸣洲 这你别担心。来,把这衣服试试。
芝连由凳上起立的瞬间,腹内的疼痛又向她袭来。
鸣洲 芝连,你怎啦?
芝连 我,不怎,现在几点啦?
鸣洲 下午两点。
芝连 时间怎过得这么快呀……
鸣洲 芝连,你像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芝连 我……
鸣洲 你怎不说,说呀!
芝连 (迟疑片刻)不说我这心里觉得过不去,说了也觉得过不去呀!(不由得声泪俱下)
鸣洲 有多大的事你也得说呀!
芝连 鸣洲,我是病了,而且还病不轻呢。
鸣洲 啊?
芝连 医生说,我患的就是那个晚期的癌……
鸣洲 这,这怎能是这样?这该怎办呀!(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芝连 (少顷)鸣洲,你冷静点,来,过来听我说。
鸣洲 哎。你坐下说吧。
芝连 今天,是孩子他舅送我去西安住院的,特意绕道来这儿和你道个别……
鸣洲 那,你今天就要走?
芝连 是的,一会儿就得走,孩子他舅还在那边等着我。本来这事儿我不准备告诉你,可又一想,万一我回不来也得在走前见见你,给你打个交代呀。
鸣洲 芝连……(不由得失声痛哭)
芝连 (轻轻拉过鸣洲,为其擦掉泪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遇事该能稳得住,怎能这样呢?
鸣洲 我打电话向领导请假,和你一同去西安。
芝连 你能离得开吗?
鸣洲 离不开也得离,要不我放心不下呀。
芝连 胡说,我这边好赖只是一个人,你这里要是有个闪失,那就是上百人呢。再说我去住院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路上有孩子他舅照看,西安那边有孩子他姨照顾,你去了也是插不上手的。我去了如果手术顺利,就在西安等你,等你把这条洞打通后来接我,行吗?
鸣洲 ……哎。
芝连 我走时把孩子托给了他婆婆,你有空的时候多给写封信,问问孩子的情况。
鸣洲 哎。
芝连 我知道你现在身边的经济也不宽余,我走时向孩子他舅借了一万元,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这钱就不用你费心了,万一我回不来你就设法还给他,他也生活得不容易。
鸣洲 我记下了。
芝连 这是咱家门上的钥匙,咱俩这半辈子的所有家当都在这里边,现在我只能把它托给你了。(说着拉过鸣洲手将钥匙放入)
鸣洲 芝连,你怎就尽往坏处想。
芝连 但愿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不过在我离开你将要上手术床前,只能把情况往坏处去想。说到这儿我还得向你安顿一件事。
鸣洲 你说吧。
芝连 如果我死了,你无论如何把我埋在咱家乡的铁路旁,活着的时候没能在咱家乡见上火车,死后要把你亲手建起的这条铁路线上过往的火车看个够。
鸣洲 芝连,你真是咱米脂的好婆姨。
芝连 你也是咱绥德的好男人。
鸣洲 芝连,你一定要等着我!
芝连 哎,我会等你的。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两双泪眼久久地互相凝视着……
剧终。
(2003年获陕西省小戏小品大赛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