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英雄所见略同吧,爱因斯坦和胡适在教育方面有诸多相似、乃至相同的看法。从两人的人生经历来看,爱因斯坦可谓说到做到将自己的教育观完全落实于行动中,而胡适则说归说,做归做,没能将自己有价值的教育观转化成人生实践。
"智慧教育":知行务须合一。
爱因斯坦认为,智慧比知识更重要。所谓智慧,就是对事物的认识判断的能力,就是发明创造的能力;智慧不是短期内就能从课本上学到的,而知识是能够短期内从书本上获得的,所以,智慧和知识有着质的不同。
基于这样的认识,爱因斯坦一直强调,教育要培育学生的活生生的智慧,而不是单纯灌输死气沉沉的知识。因为,光凭书本上的知识,是根本解决不了生活中那些富有挑战性的难题;而一旦具备了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则能够以不变应万变,显示出超强的适应性和创造性,从而攻克人生中接踵而至的突发问题。
爱因斯坦认为,学校的目标应当是培养有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的个人,他认为,一旦学生具备了足够的智慧和能力,能够独立行动独立思考,那么,他必定会找到他自己的成功之路。
我们知道,爱因斯坦年轻时可谓诸事不顺,大学毕业后一直失业,自己的婚姻又遭到家人的反对,尽管写了几篇不错的论文,但学术界对这个极有创见的年轻人十分冷淡。如果爱因斯坦缺乏独立思考和独立行动的能力,他就不可能具备孤军奋战的勇气,也不会具有逆境里苦撑的韧性,当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成功了。
事实上,独立思考、独自摸索几乎贯穿了爱因斯坦的一生,在谈到广义相对论的创立时,他说:"在黑暗中焦急探索着的年代里,怀着热烈的想望,时而充满自信,时而筋疲力尽,而最后终于看到了光明--所有这些,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到。"“1”我想,爱因斯坦的信心、勇气和最终的成功均来自他独立而深邃的思考和明晰而敏锐的判断。
爱因斯坦以上看法,胡适是完全赞同的。事实上,胡适在美国留学时,就碰到过一位注重培养学生智慧和能力的教师,这位教师授是康乃尔大学政治系的山姆·奥兹教授。
山姆给胡适上第一堂课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今年是大选之年。我要本班每个学生都订三份日报--三份纽约出版的报纸,不是当地的小报--《纽约时报》是支持威尔逊的;《纽约论坛报》是支持托虎托的;《纽约晚报》是支持罗斯福的。诸位把每份订它三个月,将来会收获无量。在这三个月内,把每日每条新闻都读一遍。细读各条大选消息之后,要做个摘要;再根据这摘要作出读报报告交给我。报纸算是本课目的必需参考书,报告便是课务作业。还有,你们也要把联邦四十八州之中,违法乱纪的竞选事迹作一番比较研究,交上来算是期终作业!"“2”
胡适按照山姆的要求,对各州的选举回答作了一番比较研究后,也就对美国的政治相当熟悉了。山姆的这种注重培养学生的能力和智慧的教学方法,不仅激起了胡适对这门课的兴趣,也大大提高了他独立思考、独自判断的能力。直到晚年,胡适对山姆仍推崇备至:"我一直认为奥兹教授是我生平所遇到的最好的教授之一;讲授美国政府和政党的专题,他实是最好的老师。"“3”
然而,胡适虽然尝到了"能力教学"的甜头,但他中科举教育的毒太深了,用唐德刚的话来说就是"幼而习,长而行,考据成癖",所以,他对注重能力和智慧的教育方法可谓浅尝辄止。晚年的胡适,一门心思埋头去注那本支离破碎的《水经注》,说明他已忘记了山姆教授的教诲,又回到了"考据""训诂"那条发霉的老路上去了。正如其弟子唐德刚所说的那样:"所以胡适之先生求学时期,虽然受了浦斯洛和杜威等人的影响,他的'治学方法'则只是集中西'传统'方法之大成。他始终没有跳出中国'乾嘉学派'和西洋中古僧侣所搞的'圣经学'的窠臼。"“4”
余杰在其名篇《玩知丧志》中,对钟情于"考据""训诂"的乾嘉学派的知识分子有过一针见血的批评:"几部残缺不全的破经典,你注过来我注过去,皓首穷经,头发白了,经却还没有注完。清代的大师们,表面上看是在追求"纯粹的知识",其实是在文字狱的淫威下挥刀自官--他们的知识全是没有价值判断的、不对当下发言的、逃避心灵自由的,通向奴役之路的知识。"
在我看来,这个早年考证《红楼梦》,晚年钻研《水经注》的胡适恰恰重演了那些皓首穷经的"清代的大师们"的人生悲剧。爱默生认为:"学者理应成为思想的人。其责任可以归纳为'自信'。学者的职责是去鼓舞、提高和指引众人,命令他们看到表象之下的事实。"而像胡适这样钟情于"考据""训诂",一头扎进故纸堆里的学者又何来深刻的思想,又如何能履行"鼓舞、提高和指引众人"的职责。
另外,既然钻进了故纸堆,胡适对现实的判断、对政治的思考也就高明不到哪里去了。"正因为'胡适的治学方法'受了时代的局限,未能推陈出新,他的政治思想也就跳不出'常识'和'直觉'的范围。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由于他的'治学方法'不能'支持'他政治思想的发展。"
尽管胡适和爱因斯坦一样也推崇"注重培养能力""注重培养智慧"的教育方法,但他在人生中并未恪守这一教育方法,而是不知不觉回到了"乾嘉学派"的老路,这只能说明,胡适在中国文化的酱缸里泡得太久,久得让他失去了实践新方法的能力。就像一个被阉割过的人,面对美色也会蠢蠢欲动,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看来,胡适虽喝了不少洋墨水,外表上,西装革履,与西人完全相同,但他后脑勺上的那根无形的辫子却一直盘踞在头顶,难以割掉。
意识到"智慧教育"的重要性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人生实践中贯彻这一主张是另一回事。古人说,知易行难,但倘想有所建树,知和行必须统一。
"兴趣"不相同,结果不一样。
在《胡适口述自传》里,谈及年轻时选择"学农",胡适有过一番感慨:
"我那时很年轻,记忆力又好。考试前夕,努力学习,我对这些苹果还是可以勉强分类和应付考试的;但是我深知考试之后,不出三两天--至多一周,我会把那些当时有四百多种苹果的分类,还是要忘记得一干二净。我们中国,实际也没有这么多种苹果。所以我认为学农实在是违背了我个人的兴趣。勉强去学,对我说来实在是浪费,甚至愚蠢。因此我后来在公开讲演中,便时时告诫青年,劝他们对他们自己的学习前途的选择,千万不要以社会时尚或社会国家之需要为标准。他们应该以他们自己的兴趣和秉赋,作为选科的标准才是正确的。"“5”
胡适的晚年,终于可以心想事成,按照"个人的兴趣所在去做"了。他说:
"我的玩意儿对国家贡献最大的便是文学的'玩意儿',我所没有学过的东西。最近研究《水经注》(地理学的东西)。我已经六十二岁了,还不知道我究竟学什么?都在东摸摸、西摸摸,也许我以后还要学学水利工程亦未可知,虽则我现在头发白了,还是无所专长、一无所成。可是我一生很快乐,因为我没有依社会需要的标准去学时髦。我服从了自己的个性,根据个人的兴趣所在去做,到现在虽然一无所成,但我生活得很快乐,希望青年朋友们,接受我经验得来的这一个教训,不要问爸爸要你学什么,妈妈要你学什么,爱人要你学什么。要问自己性情所近,能力所能做的去学。这个标准很重要,社会所需要的标准是次要的。"“6”
胡适认为,年轻人"应该以他们自己的兴趣和秉赋,作为选科的标准",这自然是对的;说一个人应该"服从了自己的个性,根据个人的兴趣所在去做"也是对的。事实上,爱因斯坦上大学时就完全凭自己的兴趣来选择自己所听的课:"于是我逐渐学会抱着某种负疚的心情自由自在地生活,安排自己去学习那些适合于我的求知欲和兴趣的东西。我以极大的兴趣去听某些课。但是我'刷掉了'很多课程,而以极大的热忱在家里向理论物理学的大师们学习。"“7”并且,爱因斯坦还对学校教育提出了一个原则性准则:"教师的首要艺术是唤醒创造和认识的乐趣。"
不过,在这里,我们发现,胡适所说的"兴趣"与爱因斯坦所说的"兴趣",其实并非一回事。比如,胡适晚年怀着浓厚的兴趣去钻研《水经注》,与其说这是出于对"考据""训诂"的兴趣,不如说是怀旧癖在作祟。像"考据""训诂"这样陈旧、古板的玩意儿是不会像爱因斯坦说的那样能唤醒一个人"创造和认识的乐趣"的。我认为,胡适对"训诂""考据"的兴趣源自怀旧,亦即唐德刚所云:"幼而习,长而行,考据成癖"。著名作家孙犁晚年对棒子面情有独钟、念念不忘,这并是因为棒子面的味道好过山珍海味,而是因为,孙犁幼年吃的就是棒子面,吃惯了,就念念不忘了。
我们知道,即使在清代,即使对"乾嘉学派"的文人来说,埋首"考据"也是一种不得已的逃避行为,用余杰话来说,就是"在文字狱的淫威下挥刀自官"。而到了胡适的年代,"考据""训诂"更是一种落伍得近乎陈腐的方法,它怎么可能给一个像胡适这样的资深学者带来"创造和认识的乐趣"。
胡适说:"我服从了自己的个性,根据个人的兴趣所在去做,到现在虽然一无所成,但我生活得很快乐。"一个沉醉在"怀旧癖"里人,当然是快乐的,也注定"一无所成",因为,面对现实面对社会,他选择了逃避。
总结一下,一个人确实应该"根据个人的兴趣所在去做","应该以他们自己的兴趣和秉赋,作为选科的标准",但这种"兴趣"应该是探索科学的兴趣,追求真理的兴趣,是唤醒"创造和认识"的兴趣,而决非个人的癖好和趣味。倘若只根据一己的"癖好""趣味"来行事,那自然是"个人主义色彩太重"、"浪漫主义色彩太重"。
爱因斯坦根据探索科学的兴趣来选择自己的学习科目,最终创立了相对论;胡适为满足自己的怀旧癖埋头去注《水经注》,结果成了个"快乐的""一无所成"之人,不同的"兴趣"结出了不同的"果"。比较一下两人的得失,该听谁的话,该以谁为楷模,恐怕不需要笔者来挑明了吧。
至于胡适说"社会所需要的标准是次要的"的,更是大谬不然的轻率之语。我们知道,即使是胡适所痛击的那帮"选学妖孽""桐城谬种"们,也讲究"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一个新时代的年轻人更应该成为服务于社会服务于人民的有用之材,而不应躲进"趣味"的象牙之塔虚掷人生。我想,倘爱因斯坦看到胡适这一"高论",肯定会嗤之以鼻的。
在爱因斯坦看来,社会需要的标准不仅不是次要的,恰恰相反,社会需要的标准应该是最高的标准。他说:"学校的目标应当是培养有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的个人,不过他们要把为社会服务看作是自己人生的最高目标。"“8”
胡适认为一个人"根据个人的兴趣所在去做","虽然一无所成",但可以"生活得很快乐"。但我要反问一句,如果你所做的事和社会毫无关系,对社会毫无益处,那你对这件事的兴趣又从何而来呢?爱因斯坦告诉我们,工作的兴趣恰恰来自工作的结果,来自这一结果对社会有益:"在学校里和生活中,工作的最重要动机是工作中的乐趣,是工作获得结果时的乐趣,以及对这个结果的社会价值的认识。"
由此可知,胡适是把个人的兴趣与社会的需要割裂开了,认为个人兴趣与社会需要井水不犯河水;而爱因斯坦则认为,社会需要恰恰是个人兴趣的源泉,两者简直就是鱼水关系,社会需要是水,个人兴趣是水里快乐的鱼。
正因为胡适把"个人兴趣"与"社会需要"割裂开,并且认为"社会所需要的标准是次要的",所以当弟子唐德刚要他组党去台湾参加竞选,雷震让他担任《自由中国》的主编时,他都拒绝了,因为,参加竞选、担任主编虽然对社会有益,但却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他的兴趣是"训诂""考据",所以他就埋头钻研那本支离破碎的《水经注》,结果成了一个虽快乐却"一无所成"的人。
而爱因斯坦却是一个从社会需要里寻求乐趣的人,所以,他虽然终生潜心研究物理学,但当社会需要时,他也能挺身而出成为捍卫学术自由和公民权利的政治斗士。在反独裁反专制,争取公民自由和权利方面,爱因斯坦付出的努力是胡适所无法比拟的,他在政治方面取得的成就及介入社会的影响力,也是胡适望尘莫及的。
由于对个人兴趣的不同理解,导致了两人对人生奋斗目标作出不同的选择,两人取得的社会成就,由此分出大小;两人抵达的人生境界,由此分出高低。
挑战与臣服:对权威的两种态度
爱因斯坦之所以能在1905年迸发出惊人的科学创造力,掀起一场物理学革命,其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愿随波逐流,不愿故步自封,敢于向旧传统和任何权威挑战的反叛精神。
由于以牛顿力学基础的经典物理学理论体系日益完善,不少物理学权威(如普朗克)认为物理学理论已接近完成,有人就曾劝年轻的普朗克不要学物理,因为物理学已到了头,没有发展前途了。但爱因斯坦却不信邪,他发扬从经验论哲学家休谟和马赫学来的怀疑精神和独立批判精神,对旧理论体系不是采取因循迷恋的态度,而是根据新实验事实,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从而开创了物理学的新纪元。
可以说,怀疑精神和挑战权威的勇气是爱因斯坦获得成功的关键。爱因斯坦在创立相对论后,一次,他向当时的物理学权威普朗克介绍广义相对论的研究进展。普朗克对他说:"作为一个年长的朋友,我必须劝告你不要再搞它了。因为首先你不会成功,即便成功也绝不会有人相信你。"“9”
爱因斯坦虽然很敬重普朗克,但并未把对方的话当作绝对权威来接受。而是一往无前百折不挠开始自己的研究,最终大获成功。
如果说胡适缺少怀疑精神缺少挑战权威的勇气,那显然是不公平的。事实上,胡适一再倡导:做学问要不疑处有疑,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疑处有疑,才是进步!"
想当年,胡适挥舞丈八蛇矛,高擎"白话"大旗,与抱残守缺、负隅顽抗的"妖孽""谬种"们展开殊死博斗时,其英勇无畏、英姿勃发、英气逼人的形象还是颇为激动人心的。
对于本民族的权威,不管是晚辈、平辈还是长辈,胡适都能做到"不疑处有疑",即使与对方来一次类似华山论剑式的切磋比试,胡适也毫不畏惧;然而,一旦面对异国的权威,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导师杜威,胡适就像黑旋风碰见及时雨,只剩下纳头便拜的份,哪里敢存"怀疑""挑战"的心思。正如唐德刚所说的那样:"他老人家治学,对任何学派都'不疑处有疑';何以惟独对杜威'有疑处不疑',还要叫自己的小儿子'思杜'(思念杜威),一代接一代的'思'下去呢?"“10”
胡适虽然有敢把本土皇帝拉下马的勇气,但却没有和西洋导师分庭抗礼的信心,对这一原因,唐德刚有精彩的分析:
"适之先生求学于清末民初之际。那时孔家店已不倒自倒。思想界一片空白,青年知识分子乃四出'求经'。可是这些洋'经'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新鲜、太高明了。在泰山压顶的西风东渐之下,他们完全丧失了'学术自主'的信心(事实上也无此能力),因而他们对新学问只有'皈依'的份,哪里谈得到怀疑呢?"“11”
一旦胡适把杜威当作绝对权威来崇拜,他就不可避免犯一些低级而致命的错误,正如爱因斯坦所说的那样:"进入人们头脑中的权威是真理的最大敌人。"
1914年世界大战爆发。一年后中日之间发生冲突,日本以战争威胁中国政府接受"二十一条要求"。当时,美国的中国留学生为此展开热烈的讨论,大家主张对日作战。胡适为此事很焦虑,特意给全体同学写了一封公开信。胡适在信里宣扬了十分荒谬的观点。现将信中的要点择录如下:
"在我个人看来,我辈留学生如今与祖国远隔重洋;值此时机,我们当务之急,实在应该是保持冷静。让我们各就本分,尽我们自己的责任;我们的责任便是读书学习。我们不要让报章上所传的纠纷,耽误了我们神圣的任务。我们要严肃、冷静、不惊、不慌地继续我们的学业。充实自己,为祖国力争上游,如祖国能渡此大难的话--这点我想是绝无问题的;或者去为祖国起死回生。如果祖国真有此需要的话!
弟兄们,这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我敢说,在目前的条件下,对日作战,简直是发疯。
............。。
所以出诸至诚和报国之心我要说对日用兵论是胡说和愚昧。我们在战争中将毫无收获,剩下的只是一连串的毁灭、毁灭和再毁灭。"“12”
胡适以上的话真是"昏"得可以。若干年之后,其弟子唐德刚对这封公开信提出了毫不客气的批评:
"胡适在1915年3月19日夜所写的《致留学界公函》(原稿为英文,见《留学日记》),辞义皆差。英文不像英文,意思尤不足取。一个国家如果在像'二十一条要求'那种可耻的紧急情况之下,她的青年学生还能'安心读书',无动于衷,那这国家还有希望吗?不过胡适之先生是个冷静到毫无火气的白面书生,他是不会搞革命的,抛头颅、洒热血是永远没他的份的,所以他这些话对热血青年是不足为训的。"“13”
那么,胡适为什么会说出让热血青年难以接受的这番"昏话"呢?原来,胡适的这番谬论完全是对他的两位美国老师安吉尔和杜威的"战争论"的生吞活剥。换句话说,青年的胡适已被两位老师--安吉尔和杜威--"洗脑了",而且洗得很彻底,洗得失去了自我。
胡适和其导师杜威分属不同的文化圈,如果一味照搬老师的观点,就会重演邯郸学步的悲喜剧,正如唐德刚所说的那样:
"安吉尔、杜威这两位白面书生,书生论政,见不及此,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二人皆'身在此山中'。像胡适之先生这样的从半殖民地出来的黄面书生,在国际政治上也和他们大唱其同调,不是很可笑的事吗?!"“14”
既然孙悟空怎么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那他本事再大也只是一只猴子,无法修成正果,成为一尊能和如来佛平起平坐的佛。既然胡适一辈子只在杜威划定的圈子里打转,那他再努力,充其量也只能成为杜威最好的学生,而不可能成为和杜威相比肩的大师。对此,其弟子唐德刚感到十分惋惜:
"按说,杜威东来之时,我们胡先生应该把傅斯年、罗家伦、段锡朋等众儿郎唤齐,两班侍立,自己升帐设座,'口吟六艺之文,手披百家之编',人分宾主,学辩东西,和杜威来个分庭抗礼,才是正轨。而胡适不此之图,在杜行者一苇渡江之后,竟然率众弟子,夹道匍匐,顶礼膜拜,使杜和尚飘飘然,认为孺子和教,吾道东矣。何其懦也!"“15”
爱因斯坦曾说:"让每一个人都作为个人而受到尊重,而不让任何人成为崇拜的偶像,因为在真理领域,权威也不能充当裁判官。"“16”而胡适恰恰把杜威当作了绝对的权威,从而导致自己一辈子都被杜大师牵着鼻子走,当然,他对此是浑然不觉的。
金岳霖先生对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有过这样的评价:"我们看这本书的时候,难免一种奇怪的印象,有的时候简直觉得那本书的作者是一个研究中国思想的美国人;胡先生不知不觉间所流露出来的成见,是多数美国人的成见。"由于胡适完全是根据杜威的实验主义来写中国哲学史,自然会流露出"美国人的成见"。
其实,杜威本人倒不是一个抱残守缺的守旧者,而是个"与时俱进"的"弄潮儿"。杜威在晚年,已经"移情别恋",将"行为科学"纳为新宠,让"实验主义"沦为弃妇。而杜威的东方弟子胡适却依旧对人老珠黄的"实验主义"一往情深,大有从一而终的架势,其愚忠程度,即使和宋代的岳武穆相比,也毫不逊色。
对杜威的盲目崇拜绝对臣服,使胡适画地为牢,没能在学术界"另立山头"开创"独门独派",同时,也使胡适犯了一些低级而致命的错误。另外,胡适也因此成为一个食言而肥者,因为,他向别人灌输了一辈子"做学问要不疑处有疑"的道理,而他自己却并未做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