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返程的路上,夏茜问黎明:“有收获吗?”
黎明说:“有收获,雷兵讲的估计是实话。”
“做笔录没有,能给我看看吗?”夏茜请求道。
黎明摇摇头,回答:“他不同意做笔录,不过,不做笔录也好,谈起话来没有顾忌。”
“哎,多可惜,这趟路不是白跑了吗?”夏茜叹息一声。
黎明扭头望她,问道:“怎么能说是白跑呢,你读书读到哪儿去了?证据有几种,取证方法也多种多样,难道只有笔录才叫证据吗?”
夏茜瞪大了眼睛,她歪斜着脑袋看黎明,说:“除了笔录,你还能拿什么证明今天雷兵曾经给你讲过那些话?”
“录音!”黎明从怀里摸出一个微型录音机,举在手中,“你忘了我的第二职业是什么?搞写作的人,随身携带一个采访用的录音机是常事。”
夏茜伸过手去,想将录音机抓过来。她说:“亏你想得出来,平时我倒是小看你了,总认为你粗枝大叶的。”
黎明一缩手,将录音机揣进了兜里。他说:“现在不能给你,好奇,想听,对吧,回去后再给你。”
“为啥,不信任我吗?”夏茜问。
“不是,没有备份,怕你将磁带损坏了。”其实黎明想说的是,“你是没结婚的女孩,最好不要听,”可话到嘴边,变了样。
夏茜也不强求。她说:“好吧,记住你说的话,回去后给我听。”她也猜测到了黎明此时不让她听,多半是出于彼此难为情的考虑。
回到长仁,黎明去向杨再途做汇报。他俩分析了一下情况,认定雷兵说的“客人”就是项锦明。不过,只凭雷兵的录音还不能肯定。
杨再途说:“要查清楚那人究竟是谁,关键还得找朱俊峰和刘瑗,必要时可以搞个辨认笔录。可是,朱俊峰能讲真话吗?朱俊峰和刘瑗是恋爱关系,在恋人遭受蹂躏的时候他都能忍,可以设想,他的胆子是很小的。因此,我的想法是暂时放下朱俊峰不管,集中精力查找刘瑗。只要刘瑗能指认项锦明,我们就可能对项锦明采取强制措施。别看那小子仗着老项是局长,无法无天的,我看关起来后双脚照样打哆嗦。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刘瑗。当时刘瑗跑出包房,要报警,从这点推断,她不会像朱俊峰那样胆小怕事的!”
黎明赞同杨再途的观点。因此,马不停蹄,他带上夏茜赶到长仁湖湖边村。在村民的指引下,没费多大的功夫,他们就找到了刘瑗的家。
显然,刘瑗的家是很贫穷的。紧靠湖湾的一个小山坳里,住着几户人家,刘瑗的家在东头竹林旁。两间土墙瓦房,年久失修,破烂不堪。据村民讲,刘瑗的父亲患肺结核病死得早,死时刘瑗只有3岁。刘瑗的母亲年轻时也还身强力壮,栽秧割谷,差不多大男人也不及。几年前,患了气管炎,身体便垮了,一年四季大半的时间躺在床上。刘瑗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在家里干了两年的农活。随着年龄的增长,居然出落得水灵灵的,非常漂亮。加上聪明伶俐,所以,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就看不出她是穷人家的女孩。前年,休闲娱乐城招聘服务员,她就进城打工了。
推开虚掩的木门,刘瑗的母亲从床上起来了。深陷的眼眶,枯瘦、毫无血色的脸庞,使黎明心里涌起了怜恤之情。
黎明做过自我介绍后,和颜悦色地说:“大妈,我们来找你打听一下你女儿刘瑗的下落。”
刘瑗的母亲听说是公安局的,脸色猝然间变了。她返身回到床上,说:“跑了,不晓得跑到哪儿去了。千刀万剐的**,把我女儿糟蹋了!”然后,她拉过被子蒙住头,任随黎明和夏茜怎样开导,就是不张口。
无奈,他俩只好出门去找邻居打听情况。最初,几个邻居都说不清楚,后来,还是一位老大爷说:“几天前刘瑗给她妈寄了五百块钱来,还是我去邮局替她取的,你们何不去邮局问问,看那钱是从哪儿汇来的吧!”
听了老大爷的话,黎明心中有了谱。他和夏茜赶到长仁湖邮局,调出汇款单底根,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汇款人的姓名和详细地址。黎明做了摘抄后对夏茜说:“看见了吗?福州,我们得跑到福州去。”
夏茜说:“你那个韩静妹妹不是就曾经在福州打过工吗?干嘛内地的女孩都喜欢往福州跑。”
黎明望着她,问:“你怎么知道韩静在福州打过工?”
“嗨,难道这也是秘密。不告诉你,反正我知道。”
晚上,黎明去韩静的店里坐了坐。他对韩静说:“妹,我要去福州,案子上的事情。”
韩静注视着他,问道:“坐火车还是乘飞机?”
“乘飞机,快的话三五天就回来了,我想顺便去看看林屈,还有涂龙、张**。我觉得你走后,林屈一定很痛苦,他是那样深爱着你!”
“哥,”韩静唤了黎明一声,“别提往事,我真的忘了,什么爱呀、恨呀,福州所有的一切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既然随你来了长仁,我就期待着新的生活从此开始。假如说福州果真还留有我些许的牵挂的话,那就只有涂龙。他是你老乡,又和黎文耍得好,你方便,就去监狱看看他吧,不方便也就算了。”然后,她进到里屋,取出一叠钱来,递给黎明,“你借我的钱,还你。感谢哥的帮助,小店自开张以来生意一直都很好,我盘算了一下,不但收回了成本,还有万把块钱的结余。”
黎明没接,他说:“妹,你把哥当做外人了,虽说现在生意好,但多留点流动资金总是好的,何况哥目前也不缺钱花。”
“拿着吧,哥,我一直想过自食其力的生活,希望你不要让妹为难。”
黎明依然不接。他思索了一会,说:“这样吧,钱留着,过了春节,小店的生意仍很好,再还我。”
韩静觉得黎明的话有道理,便没有强求。她将钱拿去放好后,取了件银灰色的毛衣出来,说:“哥,钱不收,毛衣总该收吧!夜里没事,替你织的。你试一试,看合不合身。下午你姐来城里开会,顺便看你,你不在,她问元旦节你去她家里玩不,我说你忙着哩。我留她住一宿,好等你回来,她说学校的事多,赶回去了。”
黎明高兴地接过毛衣,抖开,脱下外衣,穿上,转动腰身,左看右看,挺合适的,便说:“妹,真好,毛衣我收下,长这么大了,只念大学时穿过大姐给我织的一件毛衣!”
“那就穿着到福州去吧,别脱下来了。路上注意身体,看着凉。你一个人去吗?”韩静端详着黎明穿上毛衣后的模样,说着,问道。
“还有夏茜。”黎明回答。
韩静愣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却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她说:“哥好福气,办案也有夏姐陪着。不过你是大哥,要多照顾夏姐。”
“是吗?”黎明心不在焉地问道。他依旧陶醉在穿上新毛衣的喜悦中,目光朝双肩、胸襟上下打量。
“当然哦,哥不照顾夏姐难道还夏姐照顾哥不成?”
“那倒是。唉,妹,需要我带点什么东西回来不?”黎明终于将目光转移到了韩静的脸上。他望着韩静,等待韩静的回答。
韩静也看着他,目光遇在一起,韩静凄楚一笑,说:“你们平平安安回来就是了,没什么需要带的。”说完,她将目光掉到了一边。
8
黎明去户籍科调出项锦明和刘瑗的身份证底卡,复印后,又到大队办公室办理了一些相关的手续。经过苏大豪那场黑色的暴风雨,周蕾自杀了,局办公室的小田调来顶替做了内勤。
马飞得知黎明和夏茜要去福州,安排驾驶员将他俩送到了滨江机场。虽然机票紧张,但在机场公安分局协助下,黎明和夏茜还是及时搭乘上了去福州的航班。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下午4点30分,飞机降落在福州机场。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淋淋的。海风吹拂着,夹带着淡淡的海腥味;棕榈零星地点缀在海岸线上,摇曳着长长的叶片;浅蓝色的天空,辽阔无垠的大海……
站在机场外面的停车场上向远处眺望,夏茜顿感心潮澎湃。她对黎明说:“大海真美,难怪你说你喜欢海!”
他俩乘坐出租车,到了市区。按照汇款单上地址,他们又到了东城区。
天色渐晚,黎明说:“先住下吧!”
于是,他们找了家酒店,登记住宿了。
吃罢晚饭,黎明约夏茜出门散步。夏茜说很累,不想出门,黎明便独自到街上去了。转了一会,觉得办正事要紧,黎明又回到了酒店。
夏茜洗过澡,正梳理头发。
黎明敲门进屋,装出惊讶的神态,仔细打量夏茜。他说:“呀,出水的美人!”
夏茜举起木梳,盯着黎明,嗔怪道:“再说,打烂你的乌鸦嘴。记住,什么美人丑人的,在韩静妹妹面前可以说,在我面前不可以说。和我打交道,最好收敛起你那不伦不类的烂摆杂。”
黎明伸伸舌头,假装正经地说:“对不起,忘记了你是警察。警察是不允许随便开玩笑的,对吧!”
“正确!”夏茜答道,取过洗面奶,点在脸上,轻柔地涂抹。
“也不允许擦脂抹粉!”黎明瞟她一眼,又说道。
夏茜意识到黎明是在说自己,手指停在脸颊上。她圆睁双眼,瞧着黎明,想了半天,回答说:“我此时在休息,没有执行公务,休息时也不准擦脂抹粉吗?”
“不准!”黎明肯定地回答。然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夏茜恍然明白了黎明是在拿她寻开心,气得直想跺脚。她抓起茶几上的烟缸朝黎明甩过去,骂道:“滚,滚远点,不想看见你!”
黎明躲过了,拾起烟缸,笑呵呵的忙给夏茜赔不是,接下来,他俩就查找刘瑗的具体步骤进行了商讨。
黎明说:“内地到福州打工的女孩不少,我们想在福州诺大的城市找到刘瑗,恐怕不容易。不过,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中用不中用。”
夏茜嚷道:“都啥时候了,还卖关子,管它中用不中用,有想法就讲出来。”
黎明琢磨了许久,说道:“我带得有刘瑗的身份证底卡的复印件,上面有刘瑗的照片。我们去找她母亲的时候,她母亲不告诉我们刘瑗的下落,我估计刘瑗在福州从事的不是正当职业。因此,我们第一步到辖区派出所查暂住人员,按姓名和照片核对。沿海和内地不同,外来人员管理较严,我处理弟弟黎文的交通事故时来过,住了几天,了解一些情况。凡是外地来的,住上十天半月,哪怕是探亲访友,都得到派出所登记,否则,一旦查出来,处罚是非常严厉的。假设刘瑗从事的是正当职业,那么,我们查找的范围就大了,涉及面广,什么厂,什么公司,而在厂和公司打工的,多有不到派出所登记的;假设刘瑗从事的不是正当职业,比如按摩、桑拿、歌舞厅夜总会的****,那么我们查找的范围就相当小,派
出所对这些外来人员管理也是严格的,极少漏管。不知道你注意到刘瑗母亲在回答我们问话时说过的有句话没有。她说:千刀万剐的**,把我女儿糟蹋了。说完后,她就转身上床了。一个母亲,还有什么比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糟蹋后沦落风尘更伤心的呢!因此,我想将范围缩小到****身上。不一定正确,可时间紧迫,只能碰碰运气。”
黎明的分析是正确的,刘瑗离开长仁到福州后做了****;不过黎明却把在福州查找到刘瑗的事情看得太复杂了。沿海大城市和内地的小县城,在对外来人口的管理方面有着天壤之别。他们拿着介绍信到派出所,暂住人口管理民警按照他们提供的刘瑗的身份证号码,叭叭,键盘一敲,微机就将其详细情况显现出来了:榕城大酒店桑拿服务员。
黎明和夏茜异常惊喜。他们向派出所民警道过谢后,径直打的赶到了榕城大酒店。
在酒店门前,黎明问夏茜:“怎么办,你也去吗?”
夏茜犹豫不决,她问:“我去方便不方便?”
黎明笑道:“你去肯定不方便,这种地方,特别是桑拿按摩之类的,说穿了,就是提供****。我们人生地不熟,着的又是便服,你一个女孩去,怕人家把你当成服务小姐了。你还是不去的好。”
“好吧,我在外面等你,有情况就打我的手机。”夏茜说。
“最好是一帆风顺,不遇到麻烦事情。”黎明说完,整一整衣服,上了设有桑拿室的二楼。
见了客人,服务生迎上来,紧靠黎明,说:“先生,洗桑拿吗?我们的小姐既漂亮又性感,价格也挺便宜,全套服务,三百个大洋,包你满意。”
黎明没理睬他。他到了收银台,问收银员:“有叫刘瑗的小姐吗,滨江来的?”
收银员朝他上下打量,问道:“你是她的常客吗?”
黎明点了点头。
于是,服务小姐按了一下台面下的按钮,对着一只小话筒喊:“瑗瑗,你的客人来了!”
不一会儿,从长长的走廊的一头,走来了一个散披着长发的女孩。黎明借着朦胧中略显昏暗的灯光朝女孩观望,他认出来了,不错,是刘瑗,虽然头发长了,但清秀的脸庞,水灵灵的眼睛,和照片上的模样几乎没有一点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