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局里给黎明和夏茜放了两天假，要他们休整休整。夏茜在长仁没有亲人，也谈不上有家，黎明就将她留住。黎明说：“过两天就是国庆节了，今年的中秋国庆喜相逢，同在一天，每逢佳节倍思亲，咱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游子，吃了那么些苦，又死里逃生，高兴高兴吧！”
夏茜争辩说：“你用词不当，我和韩静是有家难回，你才是无家可归。你父母死得早，有大哥大姐，可你从来就没把他们当成你的亲人。看你那刁蛮劲，你大姐那么担心你，给你打电话来，你居然说忙，催人家有话就快讲。你呀，要是我有个大姐关心我就好了！”
黎明取笑道：“天下事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我有大姐关心，你有弟弟爱护。姐姐关心弟弟理所当然，接不接受可就是做弟弟的权力了。”
“咦，你这话真像我那调皮的弟弟讲的。”
“呸！”黎明瞪了夏茜一眼，“没礼貌，哥不叫，竟把咱当成你的弟弟。”
“‘哥’这个称呼多好听，我不敢叫！”夏茜抿着嘴笑。
“谁敢叫？”
夏茜朝韩静努努嘴：“她敢叫，哥前哥后的，叫得我心里都痒痒的，心想，要是我是个男人该多好！”
韩静在替黎明收拾屋子，听了夏茜的话，脸红得发烫。她接过话说：“夏茜姐姐，你和黎明哥是校友、同事，而今又是搭档，不仅如此，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恕我直言，你们俩有一段剪不断的情缘，何不……”她不好意思将话说下去，她害怕她的话一旦出口就无法收回，她知道开玩笑不能过分，虽然她讲的是心里话。因此，她停顿后转换了话题，“你俩何不就此拜一拜，结成兄妹。黎明哥有妹妹，夏茜姐有大哥，两不亏，今后也好有个照应！”
夏茜听了韩静前面的话，很想生气，可听了后面的话，又没有理由生气了。她说：“结成兄妹？我哪敢高攀，作家，大文人，罢了，生就穷人命，就不去和达官贵人瞎掺合了！”
“我是达官贵人吗？”黎明有些受不住了。他厌恶谁拿达官贵人的字眼和他讲话，他说：“假如你认为我是达官贵人的话，从此就不要再同我交往了，连话也不准说，招呼也不准打。我黎明从山沟里出来，一辈子想做的就是实实在在的平民百姓。朱县长是达官贵人，达他妈贪官，贵他妈小人！”
夏茜没见黎明发过那么大的火，也没见他脸色严肃得那么怕人过。于是，忙解释：“当真干嘛，开句玩笑话也不行？”
“不行！”黎明说。
韩静觉得气氛不对劲，放下手中的衣服，去倒了两杯热开水来，分别递给黎明和夏茜：“来，喝水，生气会伤身体的。大家高高兴兴多好，过了国庆节我就走了，到时候想和你们聚一聚还不容易哩！”
夏茜去看她，说：“去哪儿？”
黎明也去看她，不过没说话。
“回家呗，你们不是说无家可归和有家难回吗？其实我是有家可回的。我们家多好，岭南石沱乡，你们听说过吗，那儿有一座山，山上有不少的水溶洞，岭南县政府正在开发旅游资源。秋天到啦，漫山遍野的菊花、石蒜花，美丽极了。有机会的话，我带你们去转一转。哥喜欢写文章，你一定会激情迸发，写出好的赞美文章来。”
黎明被韩静的话唤起了美好的记忆，他的老家也有那么一座山，到了秋天，山上也会开满菊花、石蒜花。他突然想起了大哥，想起了大姐，想起了那留在山下面的老屋。当然，使他挥之不去的肯定是黎文。他说：“妹，我答应你的事还没有办到你就说要走的话，你不怕伤我的心吗？我说等案子办完了，带你去看黎文的坟墓，你忘了吗？我还说等案子办完了，要写部小说，写警察的，你答应帮我，给我打字，难道你也忘了吗？”
韩静怔住了，她的悲戚涌上心头，她说：“黎文的坟墓我就不去看了。你要写小说，我定会帮你，只是怕碍了你的手脚。你也该写一写警察，写一写你自己和夏茜姐。以前我和警察没有交道，警察的印象是从电视、小说中得来的。现在和你们相处一块，才知道警察是多好的人呀，你们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答应我，要留我在长仁，你就必须马上写小说。出版了，送我一本，我带上书到福州去，让涂龙、林屈、张大哥都看一看，告诉他们：看吧，这是黎明大哥写的书，写的警察！”
“一言为定？”黎明问。
“一言为定！”韩静回答。
38
开过马小军的追悼会和庆功表彰会，民警放国庆节长假了。趁国庆节商家的促销活动，黎明和韩静去电脑城选了一台电脑。夏茜得到消息，也来帮黎明搬东西。
夏茜说：“我以为你们闹着玩的，真干上了？”
黎明解释道：“早想买电脑了，只是我用手写惯了，怕用电脑就没有了思路。再说，那些字码也真难记。”
最初，是打算将电脑装在黎明的书房里的，可搬进书房，书房就显得拥挤了，加上韩静觉得自己占了黎明的房间，过意不去，便说：“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替我租个门面，给你打文章之余，也经营点打字复印业务，做点小本生意。”
黎明十分赞同，他说：“我咋就没有想到？好，再去买台复印机，你就在公安局旁边开个打字复印店吧，些许还能挣几个钱。”
韩静去取出从岭南带来准备还给黎明的钱，她将钱拿给黎明，说：“哥，买了电脑，又买复印机，租门面，钱肯定很紧，你拿去，我也早该还给你了。”
黎明不收。他说：“你留着自个儿零花，假如你挣了钱，再还我也不迟。我这些年还存得有点钱。”
韩静不依，坚决要把钱还给黎明。黎明也不好拒绝。他说：“好吧，用这笔钱将门面简单地装修一下。县城虽大，文案办公的店家不多，公安局打字复印业务多，我给各个科室说个情，多来照顾你的生意，你的生意会越做越红火的。”
接下来，在黎明和夏茜的共同操持下，不到两天，门面就租过来，装修了一番。
电脑、复印机安装好了，黎明又到电信局给韩静申请了电话。黎明说：“择个吉日，开张营业吧！”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黎明的大哥和大姐来看他。听说黎文的女朋友韩静也来了长仁，黎明的大姐非常高兴，硬要黎明带她去看一看。黎明索性打电话把韩静喊到自己家里来。
韩静一进屋，就去洗菜煮饭。黎芸说：“小妹，别忙乎了，让黎明来。他耍惯了，你做生意要紧，让他自个儿干。”随后，她将黎明叫进卧室，说：“多好的小妹妹呀，人漂亮，懂礼貌，又勤俭，可惜黎文死了，没福气。”黎明说：“黎文那德性根本就配不上韩静。幸亏他死了，要是他不死，要是韩静嫁给他，那才让韩静委屈了。你不知道，在福州，黎文他们厂里的老板一直在追韩静。别看她是乡下女孩，懂的道理和自身的教养不比城里女孩差。”
黎明的大哥进屋来，打断了黎芸和黎明的谈话。黎明的大哥对黎明说：“兄弟，我终于决定和你嫂子离婚了。抗争了那么些年，我想人老了，凑合着过吧，可怎么也过不下去了。”
大哥和嫂子长期关系处不好，黎明是知道的，他也劝过大哥大嫂若干次。嫂子比大哥大一两岁，个性强，脾气怪，动不动就大吵大闹，甚至一赌气就回娘家住上十天半月的，不顾家。在黎明看来，离婚是他们之间最好的选择，因此，他说：“你和嫂子的事我不便多参言，不过，人是为着幸福而来的。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淡漠了，人情味仿佛成了稀有品。如果夫妻相处在一块，行同路人，或者整天的磕磕碰碰，倒不如分手的好。即便不再婚，也比吵着心烦的强。看了你们的结束，我就害怕结婚了。”
“啥子话呀，你还年轻，就说害怕结婚了。夫妻你让一点我让一点，凑合着过日子不就行了。”黎芸接过他们的话说。
夏茜呆在家里无聊，过来看黎明。到了门口，故意将敞开着的门敲得咚咚响，问：“可以进来吧？”
黎明转身出去，说：“门大打开着，谁不让你进来了？”
夏茜跨进屋来，伸着脖子朝卧室望了望，她以为是韩静在里面，正想开两句玩笑，见是不认识的的人，猜想是黎明乡下的亲戚，便将到了喉咙的话咽回去了。她改口道：“来看看你写的文章，不介意吧？”
韩静听见夏茜的说话声，从厨房出来打招呼：“夏茜姐来了？正好一块儿吃饭，哥的大哥和大姐来了。”
“呵，黎明的大哥大姐！”夏茜故作惊讶，“好，不打搅，我自个儿去逛逛街，你们吃吧！”说完，不自然地望着黎明笑了笑，慌忙退出屋去。
黎明一把将她拽住了，说：“既来之则安之，我的大哥大姐又不咬人，你怕什么？”
恰好黎明的大哥大姐从卧室出来，于是，黎明忙将夏茜的手放开了，介绍道：“来，认识认识，夏茜，和我一个办公室的，也是我的校友，政法大学学法律的。”
黎芸朝夏茜上下打量，那目光看得夏茜怪不好意思。黎芸说：“既然你和黎明是同事，又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来了，就不要客气。坐吧，我是黎明的姐姐，长仁湖中心校的小学教师。在你们这些大学生面前我不敢自封读书人了。”
夏茜只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